金喜找上门的时候,翠萍很惊讶,没想到东强居然是个风流种,她心下有些恨自己看走了眼,但不管怎么着,她现下已经和东强睡在一处,便不肯轻易把东强交出去,翠萍虽然答应了让金喜住进来,但每天还是有意无意针对金喜。
不是奚落金喜在家里吃白饭,就是说家里凭空出现个人晃来晃去看着真烦,金喜当即便拿出自己的首饰表示可以当掉这些贴补家用。
翠萍看了挺喜欢自己戴了起来,她边戴着边嘟囔道,“你别以为我没见过这个,我以前也有好几副,还有翡翠镯子金链子银簪子都是全套的,就是走的时候来不及拿。”
金喜说,“我也没问你。”
翠萍看了她一眼,哼的一声又对着镜子欣赏起来,金喜急了说道,“你玩够了记得拿去换些米和油回来。”
一对精致的玉兰花正在翠萍圆白滑腻的耳垂下挂着,翠萍用指肚轻轻摩挲着耳环冰凉的玉质表面,想让它在镜子里呈现出最美的角度,她说,“你懂什么,现在外面一天一个价钱,米面都贵得没边呢,傻子才会去买。”
金喜说,“你少唬我,我早上起来去喂猪的时候隔壁大婶刚跟我说,今年雨水厚阳光足,田地里庄稼大丰收,她早上刚收了一茬玉米去集市上卖,转眼就卖光了。她问我要不要,要的话给我留些好的,我因为上次给了她一个碗被你们骂,这次就没说要。反正按她这样说的情况,街上的粮油哪里就会贵了。”
翠萍说,“你蠢如猪,什么好天气好丰收,你看得那下田的有几个青壮年,人都死光了,没有人插苗,没有人施肥,哪来的丰收,哪来的好光景。你听隔壁那个女人的话那么真,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什么赶集什么卖光了,全是瞎话。她上半年跟她丈夫出去,路上遇见土匪,男人被杀了,她自己被□□了,她回来到现在,就没离家超过半里地。你还有脸提起碗的事,你一说我就来气,你把我们好好的碗拿给她换了三个烂苹果,我赶着去讨的时候那碗已经被摔烂了,因为她平时就闹着自杀,她家人从来不让她碰尖利东西,她要你的碗就是想摔碎了拿去割喉咙,我因为上赶着去讨碗,反遭到她家人的一顿骂。”
金喜听得头垂得越来越低,翠萍得意洋洋戴了金喜的首饰走来走去,后来有一天,翠萍突然不戴了,金喜问翠萍首饰去哪了?翠萍没有答话,东强说翠萍给搞丢了。金喜嚯的一下站起来,“我让你拿去换钱你一直拿着臭美,你现在跟我说弄丢了。”
翠萍把筷子往桌上一掷站了起来,“不就是一对耳环嘛,我们供你吃供你住这么久,互相抵了不就好了。”
东强拉拉翠萍说,“萍儿,金喜自然不会在意一对耳环的钱,金喜家里那么富贵,她肯定还有不少体己钱,你好好跟金喜说话,我们还得靠着她呢。”
翠萍大怒,“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跟她过,你就想当金家的上门女婿是不是,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有没有骨气。我翠萍这样年轻这样貌美,没想到跟了你这么个窝囊男人。”
翠萍捶打着东强,东强被打得没辙连连讨饶,金喜想要插话,可是东强正哄着翠萍,无暇理她,金喜放下了碗筷走了出去,她刚刚想说,“东哥,金家不止是我的娘家,那里还有我们的儿子,他已经两岁了,他会认人了,你知不知道。”
外面秋风肃杀,吹起了金喜的一片衣角,隔壁院的大婶正坐在楼上和金喜打招呼,她的身体朝着内侧,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金喜认真看去才发现她的手被铁链子拴住了,另外一只手臂直直伸着,上面有好多道丑陋的疤痕。
翠萍是个很容易不安的女人,今天东强说了他们都要靠着金喜的话,叫翠萍心里担忧起来,她金喜不仅有钱,她和东哥还有一个孩子,而我翠萍是勾栏出身,随时还有被抓回去的风险,我怎么比得上金喜,我本以为东哥更喜欢我,她不过是旧爱,但照现在这种情况,我可能还不如她,这可怎么办?
翠萍急切地想把金喜比下去,她伺候着东强更加殷勤,明着暗着数落金喜什么都做得不如她好,东强想要过得吃得舒心过得放心,依靠金喜可不行。翠萍这样事事跟金喜抢功劳,金喜也乐得甩手不干,她本来就不习惯干这些,如今既然怎么做都不好,干脆甩开手去。
翠萍满以为东强这下总能看出她的好来,但他的态度却没有什么变化,他做事向来无拘无束,地干不干净,屋子亮不亮堂没什么要紧,有饱饭吃就好了。她们两个愿意伺候他是可以的,不愿意伺候他也赖活着。
翠萍见东强从来不会主动说金喜不好便有些失望,但观察着东强对自己的喜爱仍旧比金喜胜一筹,内心便有几分得意。她估摸着东强对金喜已经没有感情,只不过是旧日的情分让他割舍不下,于是她打算做个恶人,替东强赶走她。翠萍转了方向,她把所有家务活都扔给金喜去做,金喜自然总是做得磕磕绊绊的,叫翠萍不满意,翠萍数落着金喜,东强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翠萍这样一门心思欺负金喜,但等到真的把金喜逼急了闹着要走的时候,翠萍心里又有些别的想法了。她瞧着金喜性子软弱,做事没什么脾气,东强又不喜欢她,留着没什么威胁,不如就依东强讲的,想办法叫金喜拿些体己钱出来,翠萍不再想着和金喜作对。东强见翠萍态度缓和了很多,他便去金喜那边哄了几句,两边都安分了下来,东强终于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东强的逍遥日子没过几天,老鸨就找上了门,她要把翠萍抓回去,翠萍性子烈一头撞在几案上,老鸨一看破了相要捉东强去报官。东强讨饶,老鸨拿着帕子贴着嘴角,“翠萍原先还没□□,可值好多钱。”她边说边打量着东强住的地方,“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东强一个劲地磕头,老鸨招呼着人翻箱捣柜收罗东西,有人把躲在柜子里的金喜拖了出来。老鸨一看金喜的胸很是喜欢,她摸了摸说,“大得像脑袋,好福气。这五官多大气,一看就是红倌的相貌。你既然不愿交出翠萍,就拿她抵吧。”
东强头磕得砰砰响,说金喜是自己内人,实在是不好交出去。
老鸨使一下眼色,立马有人冲过来打东强,等打手散开后,他的脸已经被打得像猪头,老鸨拧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东强的头慢慢趴下去,好半天回应一个好字。
顾春花发现金喜有点问题,她见金喜许久不回来,想着肯定是庙里面藏了男人,她借着去寺庙祈福的名义和这个男人私会,这男人保不齐就是之前的那个情夫。顾春花摩拳擦掌想要告发金喜,但又想着上次自己瞎说金喜私会男人被金堂年骂了一顿,这次一定要抓住证据。
于是她着急忙慌地跑到金喜说的那处庙,果然发现一对男女在佛案后面媾和,顾春花眼睛亮了起来,带着一众人就冲了进去,要将两人拖拽出来。那对男女衣裳不整,跪在顾春花面前,却是和尚和姑子,并不是金喜,那和尚叫嚣着自己是正规和尚,说着就要把他的文牒拿出来给顾春花看。
原来在前朝,想当和尚的人太多,官府就规定了只有发放文牒的人才是真和尚,其他都是假和尚,假和尚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受罚的,清廷想以此减少和尚的数量,减少那些脱离俗世,可能会造成社会不安定的人。这些得到文牒的和尚自觉比其他和尚高了一层,动辄就会拿自己是正规和尚说事。
今天这和尚看着约有五十多岁,想必是清廷末年取得文牒的最后一批和尚。只是时代变了,和尚还不知道,现在已经不分真假和尚了,文牒也几乎等同虚设了。
顾春花说,“我管你是什么和尚,你们这对狗男女,敢在佛前做这种事情,太不要脸,你们就不怕佛祖动怒,罚你们下地狱吗?”
那和尚挣红了脸,依旧大喊一句,“我是正规和尚。”
那姑子约莫四十左右光景,衣衫不整地爬过来,“王母娘娘啊,王母娘娘啊。”顾春花直犯恶心,骂道,“你给我停住,不准过来。”
“王母娘娘开恩啊。”那姑子不住磕头。
顾春花嫌恶地问道,“我问你,金喜在哪里?”
“什么金喜?”
“金家二小姐!月前在你们这边住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欺瞒,还不快老实交代。”
那姑子哦哦了两声,“金喜在里面”,顾春花大喜,“她那男人也在里面?”
“哦哦,在的,在的。”
顾春花惊喜之余却又犹豫起来,我真的要直接进去吗?这么多人,要是捉奸在床该如何收场?要不先让她出来,再压那个男人回去。顾春花打定主意,就叫人跟着那姑子进去,姑子拉了两个人出来,却是两个盲僧。
姑子骂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拜见王母娘娘。”两个盲僧跪下来咿咿呀呀叫着,他们张大嘴巴,里面没有舌头,顾春花被吓得动弹不得,忙爬上椅子大叫,“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王母娘娘,这里除了我们四个,再也没有别人了,您看看这两个和尚是不是您要找的金喜?”
顾春花把二人毒打一顿,和尚和姑子总算承认,他们根本没见过金喜,这个寺庙两个月前就被山贼杀了一遍,他们两个是后来躲到这个庙里来的,捡了两个受伤的僧人,平时就放这两个盲僧去门口吓人,让人不敢进来。
顾春花听后沉默了许久,把这两个冒犯佛堂的人赶了出去,她派人把寺庙上下打扫了一便,她看着这倒塌的佛像,斑驳的台基,沾着恶心粘液的蒲团,心中升起了一种惆怅之感,这是什么世道,居然有人这么侮辱佛门清地。
那两个盲僧头上套了布袋被请了出来,顾春花说,“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吧?”
两个和尚点了头,顾春花继续说着,“那对奸夫□□已经被我赶走了,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但是一定要保证佛门的清净。”
两个和尚听到这里呜呜的哭,上来就要抓顾春花,顾春花又被吓得吱哇乱叫,一群人匆匆忙忙跑了出去。顾春花不知道的是,那对偷情的人偶尔还会喂一喂瞎掉的和尚,现在他们走了,这两个盲僧估计很快就要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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