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里面已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今天金晓华的表姐表哥会过来,晓华已经忘了这件事,现在看着好人到跟前了才想起来,他朝着人群里围着的一对青年男女走去,笑道,“不曾迎接远客。”
晓华直着手臂伸了过去,只见对方是一个青年男子,长得高高大大,浓眉深目,他很有风度地同晓华握了握手。晓华的手又伸到表姐晓笙面前,晓笙不去握,只是俏皮地一拍笑着说道,“信里写的那么殷切,说如何想我,我这一整天都想着你要怎么欢迎我呢,结果我们到了你居然不在。”
晓华看了一眼晓笙,她编了一条长辫垂在脑后,上身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马甲,下面是长裤,腰上扎着一条皮带,颇有些英姿飒爽。
“表姐,你这就冤枉人了,我一大早就出去给你挑礼物去了,转了半天总觉得什么东西都配不上表姐你。”
晓华拿出那条项链,在晓笙面前晃着,“然后我就看到了这条项链,我一看就觉得特别漂亮,最适合表姐你的气质。”
晓笙笑着说,“你要是随便送个小玩意什么的,我还要夸你用心,你这上来就送个金首饰,我可不敢收,又不年不节的,这么客气做什么,而且样式上也称不上好看,表弟,你还是收起来送别人好了。”
晓华大囧,晓永说道,“好了笙笙,他是个男人哪像你们女孩子家懂这些东西。”
金堂年的老婆顾氏插上话,“都是一家人和气生财。”
晓笙回头看了她一眼,顾氏马上推着金勇、金宏亮、金婧姝上前,“快见过你表哥表姐。”
晓笙略微低了下头算是回应了,晓永走过来摸了摸金勇的头,又和宏亮握了手,他对婧姝笑笑,刚想说什么话,晓笙不耐烦了走过去一把拉走,嚷嚷着,“好饿啊,走走走,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等到大堂只剩顾氏和她的三个子女时,顾氏对着三个孩子喊道,“送人家金项链,人家还嫌不好看,我们婧姝是一件礼物都没有呢,嫌弃都没的嫌呢。”
婧姝扎着两个鞭子,此刻乖巧地站在一旁,宏亮听了笑笑说,“这是有缘由的,是姐姐名字不好,婧姝他是不愿意送的,他嫌拗口,若是改成晓舒他就愿意送了。”
顾氏打了他一下,笑道,“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尽会取笑你姐姐。”
金勇在下面扯着顾氏,他想去外面玩,顾氏被拉着走了,宏亮和婧姝闲聊了几句也走了。婧姝此刻一个人站在大堂里,她低头看着自己,上衣是淡蓝色高领衫袄,下穿黑色长裙,一双灰蓝色布鞋,怎么看怎么普通。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晓笙的笑声,她真想像晓笙一样,穿着时髦的衣服,摇曳生姿地走来走去,到处笑,到处闹,到处都是应和的目光,到处都是暖暖的笑意。婧姝扭了两下肩膀,抬着下巴,模拟着晓笙走路的姿势,红绣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小姐,太太叫你们一起去吃饭呢。”
婧姝脸红成一团,说知道了,她径直走到门外喊顾氏,“妈,姑姑叫我们一起去吃饭。”
顾氏听到了漫不经心说,“她来了我还去干什么,你去就行了,就说我照顾阿勇没有空。”说着便看着金勇在地上扔着石子玩。
“那阿亮跑哪去了。”婧姝问。
顾氏说,“看他往书房跑去了,又去看书了吧。”
婧姝叫住一个佣人,叫他去找阿亮,然后自己去了大餐厅,婧姝平时和家人都在自己的小餐厅里面吃,在她印象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在大餐厅里吃。婧姝走进了大餐厅,心里砰砰跳着,她解释了顾氏来不了,金喜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晓华和晓笙,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接着宏亮也进来了,他拉着椅子坐下来,料到他和姐姐来了这里也只会被冷落,便扔给婧姝一张纸,然后埋头折起了纸,婧姝把纸捏在手心里面没有动作,头低着只是看着盘子。
晓永转头看婧姝,“表妹今年几岁了?现在有在上学吗?”
婧姝羞答答地答道,“回表哥话,我今年十八了,没上学呢。”
“是从小就没上学,还是最近才不上的?”
金喜说,“女孩子不用出去读书,进学校只能闹□□、交男友,还不如在老实待在家里帮忙做点事情。”
晓永有点意外,“晓华不也是在上学?怎么女孩子就不让读了?”
“晓华去年就没上了,学堂闹了点事,我让他直接回来了。”
晓笙将手肘撑在桌上,指关节抵在下巴上,“我知道这事,好像是因为和同学打架?”
“那是他突然发疯,要咬我,我那是被吓着了。”
金喜说,“那人的确是个疯子,晓华刚开始去上学的时候,还说遇到的同学都很友好,过几天就跟我说,有个同学有点奇怪,老冲着他哭,还说我们晓华欺负人家,晓华说只是和他上过一两次课,坐在他前面,他有一点印象,名字是不大认得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他。”
宏亮和婧姝对视一眼,他们对这事有点印象,晓华这同学来过他们家一次,还是晓华请来的,说话瓮声瓮气,性格很是腼腆,过了几日突然和晓华闹掰了,还举着刀扬言要自杀。晓华被吓得退学回了家,金喜现在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说晓华不认识他。
金喜继续说,“所以说,我是不太愿意让孩子们出去上学的,外面的人都有些不正常,我好好的孩子交待出去,被吓成这个样子回来,我看就该像以前那样,请赵先生上门来教课,孩子们学得好,做大人的也放心。”
晓永说,“请老师上门教,确实是更自由一点,我小妹妹之前家里就给请了个老师,我看她学得也不错。”
金喜问,“不知道是哪位先生,学问怎么样?他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家教课?”
晓笙噗呲一声笑了,“这可是一位女先生呢,是教外文的,还很年轻,到姨妈家里做先生还不是很合适呢。”
金喜尴尬笑笑,“这女子也能做老师的?真是稀奇。”
晓华一听来兴趣了,“来我家上课的那姓夏的老头,我早就看他看得都烦了,要是来位女先生教我,还真是不错,若这女先生长得漂亮,那更是好上加好了。”
晓笙笑道,“漂亮自是不消说,只是你要是抱着勾搭人家的心思,我就不能介绍给你。”
“表妹,你这样就对我太不公允了,我怎么就要勾搭人家了,你就不准我是想虚心学习了?”
“那你想学外文啊?”
“我想啊。”
晓笙看晓永脸色不佳,忙推诿道,“你别想了,人家有人了。”
宏亮幽幽开口说话了,“人家赵先生还不愿意教你呢,他上次来怎么说的,要是接着教姐姐,他倒愿意上门,要是继续教晓华,那他宁愿不来了。”
晓华觉得没面子,说道,“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金喜说,“这已经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我小时候家里人不让识字,说反正又用不上,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可惜。我现在一张报纸拿起来,能看懂的字不多,读起来很费劲,恼得我索性不看了。”
晓笙笑着说,“姨妈想看什么,我读给姨妈听。”
金喜很高兴,让晓笙多吃点,晓笙刚吃两口,又歪过头跟晓华说着话,只见她眼神瞟向婧姝的方向,伸出手往胸口做作地一划,悄声说道,“十八岁,我还以为她只有十五岁,真是的我十二岁的时候都比她高呢。”
晓华余光看见晓永正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逐渐靠近婧姝的手,然后两个指头一夹,把折纸夹了过来,婧姝像触电一样,立马把手放到桌子下面,晓永低头说了什么,婧姝笑了一下,三月的春光从窗外倾泻进来,婧姝的脸映在阳光里,像在初春刚融化的泉水里面浮动的一朵娇艳的桃花。
晓华眯起眼睛,他将头稍微转了几度,控制在既不会让晓笙觉得自己无心听晓笙说话又能稍稍游览这个屋子的程度,屋内的陈设显然经过精心摆设,金喜稳稳当当地坐在不被光照射到的地方,旁边两个大花瓶左右架着她,认真看的话会发现金喜头上的金钗很像一只鸟的形状,插在她厚厚的发髻里,好像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
金喜背后是一幅雾色山水图,幽幽杳杳,深远不知归处,而画下面摆放的两个花瓶壁上则画满了弯弯叉叉的树枝。金喜在这些画面的衬托下很像一个幽静的古典美人,晓华看向他的母亲,觉得她像一尊永远一副似笑不笑,肚里有无数禅语的圣人像。
晓华的眼睛又探向宏亮翻飞的手指,宏亮有一双肉手,但折纸速度却很快,晓华的眼睛追逐着这单调重复的动作,转眼间,盘子边上已经立了两只精致可爱的小纸鹤。晓华不禁想为他拍手叫好,他觉得把一张光滑无褶皱的纸横七竖八的折成一个固定的样子有一种残酷的、不容拒绝的美。
晓笙正说到兴奋处,语调快的好像在弹钢琴,“我呀,学校的功课又多,爸还非要让我开个人画展,妈说川岛晴也要过来参观的,我本来想着随便画一点,反正又没几个人看,没想到现在真要认真办起来了。我挑来挑去都不知道要挑哪几幅,再画又没有时间,前些天我同学跟我说他父亲要送他去留学,说走之前想见我一面,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哪里抽得出那么多时间。”晓华看向晓笙叭叭叭的嘴,他很想知道晓笙的牙齿是不是琴键变的,他一拨就会哐当发出怪响。
晓笙叽里呱啦一通说完发现晓华的头往前半倾着盯着自己的牙齿,她还以为自己有口臭,连忙抬起手捂住嘴巴,她一抬肘就碰到晓永在叠纸的手,晓笙转头看了一下叫道,“哥你在干什么呀。”
晓永说,“我听你这些话,耳朵都快长茧了。”
“那你折千纸鹤干什么,它能带你飞啊。”
金喜笑着看着宏亮说,“都是阿亮起的头。”
晓笙看向宏亮,她这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戴着一个大框眼镜,眼睛圆圆的鼻子嘴巴都小小的,长得有些秀气,就是那一双眼睛,透过两片大玻璃,此刻闪着锐利的光芒。
晓笙看着一盘千纸鹤,抬手扶着脸颊,转头望向晓华说道,“这个人折这么多千纸鹤干什么。”
晓华说,“最近流行用千纸鹤告白,折一堆串在一起,女孩子很喜欢这种东西,有时候送珠宝首饰都不大看的,就爱这种不要钱的小玩意。”
晓笙噗呲一笑,“你又瞎说。”
“不然你问问他在干什么?我是猜不透。”
宏亮不说话,只是折着纸。婧姝戳了一下宏亮,悄声说道,“他们在说你呢。”
宏亮大声回答道,“我不叫这个人。”
晓笙插着手说,“你也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呀。”
晓永在旁边悄声说道,“这是金叔叔的两个孩子,一个叫金宏亮,一个叫金婧姝。”
晓笙笑嘻嘻的,“宏亮宏亮,好俗的名字哦。”
宏亮听着就站起来说他吃饱了,然后拉着婧姝就走了。
金喜脸上有些挂不住,叫下人把宏亮和婧姝的碗筷赶紧收拾一下拿下去,晓永责备地看了晓笙一眼,晓笙抱着手说,“我们在这里说话,他却在一声不响折什么破纸,他就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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