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和文雁在绸缎庄先买了两套成衣,又挑了几块布,还去街对面的鞋庄挑起鞋子来,文雁买了两双,一双是绛色绸子的平底鞋、一双是淡青色的、带点小跟的鞋子。
文雁觉得自己太高了,本来是不想要那双带跟的,但金喜坚持着要给她买,说是女子走起路来,要穿有鞋跟的鞋子,那样袅娜起来,才好看。文雁听了是很不以为然的,但又不好扫金喜的兴,只好脸上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把鞋子收下了。
她们回去之后,金喜马上叫来张妈过来量了文雁身上的尺寸,叫张妈尽快给文雁赶出两套旗袍来。张妈在文雁身上忙活着,“太太,一件旗袍至少也要做三天,两件旗袍就要六天了。”
金喜说:“其他活计都放下,就只做旗袍,也要这么慢吗?”
文雁见张妈面有为难之色,说道:“张妈妈,我带回来那件破了的裤子,你补好了没?”
张妈说:“一早就补好了,我洗了现在正窗台下晾着呢。”
文雁说:“那大概明天就能干了吧,姨妈,我有三套衣服换洗着,旗袍先不用那么急,背心倒是马上就要用的。”
张妈听了说:“那个快,一天就能赶好呢。”
金喜听了说:“那就依你的意思来吧。”
文雁回到房间,腋下卡得难受,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她走到床边,见被褥已经铺好,就坐了下来,去解那纽襻,换上刚买来的一件淡青色的长衫。
她换好衣服后,觉得周身舒坦了许多,正想找地方把旧衣服挂起来,看到梳妆台上放了一把锁,她心想,这定是小青拿来的了。
她拖出床下的箱子,瞧着手腕上的手镯,心里想着:这镯子要一起锁起来吗?要是姨妈问起我这镯子去哪了,我要怎么说,说收起来了吗?姨妈怕是疑心我拿去当掉了吧?可是我戴着吧又太招摇了。文雁正思虑间,突然发现和首饰放在一起的松烟墨不见了。
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发现除了墨条,还有一对翡翠秋叶耳环也失踪了,文雁心下紧张起来,谁这么大胆,我就出来这一会儿功夫,就把我的东西都偷走了。
文雁赶紧把剩下的东西点清楚,锁在匣子里头,出门便去找小青去,红绣看见文雁,便走上去,“小姐,太太叫你换好了衣服就去前厅吃饭呢。”
文雁神色紧张道:“红姨,我在找小青,你有没有看到她?”
“小青在太太那边服侍着,小姐有什么事,使唤我也成的。”
“红姨,我房间里的东西不见了,我正要去找小青,问问是谁进了我房间。”
红绣听了唬了一跳,“那我马上去叫小青过来。”
文雁拉住红绣,“你不要跟姨妈讲,我丢东西了,许是哪个丫头一时贪玩拿去了,只要她能还回来,我便不跟她计较了。”
红绣哎了一声就往前厅走,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小姐,我这时候把小青叫走,太太肯定要问,不如我现在跟你回去,去你房间再找找,等小青待会儿得了空,再叫她过来一起看看。”
文雁觉得也是,就带红绣去了自己的屋子,把匣子打开,指明自己那一块油烟墨和那一对翡翠耳环长什么样,放在什么位置。
红绣疑惑起来,“要是有人要取财,那为什么更贵的东西不偷?要是有人是拿着玩,那又拿那墨块干什么?那又不是什么值得玩的。”
文雁说:“许是想着拿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我刚来这里怕麻烦,不会去追究吧,只是她不知道,那耳环对我来说没什么,那墨块对我来说却是要紧的。”
“金家要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要偷也早就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来偷,小姐,你我各自在这房间找一下吧,说不定那耳环小,掉哪里了没看见。那墨块可能太黑了”,红绣转身把墙上的电钮打开,“现在亮了,我们找起来吧。”红绣说着翻开各个格子仔细看。
文雁心想,我这些首饰我都没拿出来过,怎么会掉出来,她刚刚说什么怎么会等到现在来偷,还是不相信我东西真的丢了。文雁有点生气,脸上又不好发作,便只是冷着脸站着,刻意不去翻找。
只见翠文从曲廊处走了进来,“红绣,你这是干什么,你找什么东西呢?”
红绣赶紧爬了起来,“没有的,就是把这些格子打开,清一清灰。”
翠文说:“你这会子,还忙活这些做什么?太太正找你呢,说是叫你去喊小姐来,小姐没来,你也不见了。”
文雁说:“我这就去,翠姨,劳烦你替我引引路吧。”
文雁因为想着丢了东西的事,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只想着这顿饭什么时候能吃完,什么时候能回去,偏偏金喜吃得又慢,文雁只好陪着金喜坐着,金喜拉着文雁的手,“怎么吃几口就不吃了,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了?”
文雁说:“我一向吃得不多,今天吃的已经算是多的了。”
金喜说:“汤汤水水的不占肚子,你再喝一碗汤吧。”
小青过来替文雁盛汤,文雁借这个机会,悄悄对小青说一句,“你待会儿跟我回去,我有话要问你。”
小青不明所以地跟着文雁回去,红绣这时候也没离开,她正抱着被子,来回摸着被角,小青看了觉得好笑:“红姨,你这是干嘛呢?”
文雁问:“小青,我问你,我出门这些时间,除了你,还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小青摇摇头,“没人进来过呀,怎么了?”
红绣说:“你再认真想想,从这院子门口经过的也算,有没有见到过什么人看上去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着东西的。”
“没有啊,怎么啦,谁丢东西啦?”
文雁叹了一口气,“我看到你放在桌上的锁,就想着把我带过来的东西锁起来,我从床底拖出来箱子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的一副耳环和一个墨条丢了。”
红绣皱着眉,“你要是有拿,就赶紧拿出来,小姐说了,只要还给她,她就不追究。”
“我拿什么呀,你怀疑我呀?”
“就你碰过小姐的东西,你也知道就放那床底下,你还说你没见过什么人,我除了怀疑你,还能怀疑谁?”
小青咬着牙,“真真是冤死了人,我要是拿了小姐东西,我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
文雁阻止道:“好了小青,你别说那些话,我也没说是你拿的。”
“那你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嘛?我说我没看见什么人,你们又要怀疑我。难道真的要我供出个什么人,洗脱我的嫌疑去,你们才罢休吗?”小青伸出手指着红绣,“那我就说是你,你偷了。”
红绣说:“小青,你别胡闹,你快老是交代是不是你拿的。”
小青插着腰:“我交代,我大大的交代”,小青指头转了一圈,指向文雁,“是小姐拿的!”
红绣听了恼道:“好好跟你说话,你越发胡闹了。”
小青大声说着:“胡闹什么,你让我交代,我交代了啊,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就这么一句,我李青没拿就是没拿。”
红绣哼的一声,“你再嚷嚷,担心把太太招来,看你怎么办?”
“什么叫我怎么办?又不是我拿的,就把太太招来又怎么样?”
文雁看红绣老是拱火,不满道:“红姨,我叫小青过来是来商量的,你干嘛老把她当作贼呢?”
小青撅着嘴,“就是!”
红绣说:“我这不是想着,要是小青拿的,这事情不就简单许多了吗?不用闹到太太那里,丢掉的东西也能拿回来。”
小青又大声道:“我又没拿,你叫我怎么变出来嘛。”
文雁这时候也觉得小青叫得有些大声了,劝道:“你别叫,这本是一件小事,你嚷出去,让别人听到了,传到姨妈耳朵里,姨妈要认真起来,就变成大事了。”
“我不是小偷,我才不怕把事情闹大,真的是小偷的人,才应该害怕呢。”
红绣叹了一口气,“现在就是抓不到人,才在这里为难呢,你以为我是故意要说你,我是怕闹到太太面前,太太也会照我这么想,到时候治你个大罪,你怎么办?”
小青听到这里,也害怕起来,求着文雁道:“小姐,你得替我做主,真不是我拿的,你千万别去太太那里说。”
曲廊外翠文正好经过,她一只脚已经下了走廊台阶,听到这一句别去太太那里说,不觉连忙向后一缩,手扶了走廊的柱子,且听她们往下说些什么。
只听文雁安抚小青道:“我也是怕这个,我刚到金家,就说自个丢了东西,到时候引得姨妈在家里大动干戈查起来,你们不高兴,要说是我多事,我也不太肯跟她说呢。”
翠文想着,难怪红绣刚刚分明是在找东西,我去了却说没有,她们在搞什么把戏,我去跟太太说去。
金喜听了文雁丢了东西,很当作一回事,直奔到文雁房里来,文雁三人看到金喜吓了一跳,金喜看着三人道:“你们在说什么话,是不肯让我知道的?”
文雁见金喜这样说,便只好把实情交待出来,金喜真如同红绣所预判的那样,把小青当作小偷,小青哭着说自己没有,又拉文雁求她替自己作证。金喜见小青对文雁的态度很随便似的,便对小青起了几分厌恶,文雁劝了几句,金喜也不肯听。
金喜绑了小青,直奔到她的住所去,搜查她的房间,看是不是把偷来的东西藏起来了,翠文和另外一个老妈子一起去,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搜到什么,这时候文雁又传消息来,说是丢的东西找到了,就落在床底下。
金喜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叫人给小青松了绑就赶紧走了,小青看着自己的衣裳被褥被人随意扔在地上,养的一盆玉兰花都被人拔了起来,凄惨地倒向一边,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红绣走了进来,摸摸她的背,替她把房间收拾了下,又拉着小青起来,给她擦了脸,重新梳了头发。
第二天中午,文雁路过曲廊要到金喜那边,看见小青走在前面,叫了一声,那小青听到了文雁喊反而快走了几步,转到角门处就不见了,文雁知道她在气自己,也懒得去解释。
到了下午,红绣把文雁的干衣服送了过来,看见文雁脸上被蚊子咬了一口,笑道:“小姐的脸招蚊子咬了一口。”
文雁一照镜子也笑了,拿出胭脂在脸上另外一边也点了下,“我看你们少奶奶房里有个屏风,画的是一个唐朝美人抱着一只猫,脸上也是这么点的。”
红绣笑了起来,“我要叫小青过来看,小青每次路过那个屏风,都要学里面的那个美人,还要装作怀里有一只猫。”
文雁把胭脂放回桌上,“你还是别叫她了,我今天叫她她不太理我呢。”
红绣听了起身道:“那傻丫头,我这就去说说她,小姐是为了她好,她怎么还怪罪起小姐来了。”
“你别去说,我是小姐,我犯不着和她一个丫鬟去计较。”
红绣知道文雁心思深,很容易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话头去,红绣斟酌了一番,这样回道:“我去找小青,也不说我是从小姐这里知道小青在怪小姐,我就随口问她今天有没有往小姐那里去,她主动跟我讲起来,我再跟她讲其中的道理。”
文雁觉得这样很好,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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