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晚上八点半，异能局的专员陆续打卡下班，秦回时晚上又有局，走得比较晚，赖到快九点，发现宋知笠还跟没骨头一样的缩在座位上，打了个响指。
“你怎么还没走？”
宋知笠哀嚎道：“加班啊....”
“就你们俩？”秦回时刷了下班卡，眼神来来回回打转。
“啧。”宋知笠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就是普通加班而已。”
秦回时投出一个颇有意味的表情，临走的时候顺手把大门给宋知笠带上。
宋知笠从办公桌上抱起一叠下午对接好的案子详情，心如死灰地走向周迟的办公室，推门一阵暖风席卷而来，感觉比通用工位的空调温度还要高。
“你很冷吗？”宋知笠开始脱自己的外套，预感到在这个办公室里待一会儿就会热。
周迟搬来一块大白板，敷衍地说有一点，话题马上又扯回了工作。
异能局初步分析，盗窃团队起码有三个人，一个负责制造虚拟空间，一个是拥有超大力气负责偷盗，还有一个是瞬移，这样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但制造虚拟空间不能远距离，那个异能者肯定要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宋知笠歪着身子倒在沙发上，抬起一只脚挂在扶手上晃悠。
“所以，警员根据周围的监控排查，发现了一个高度重合的人员。”周迟指了指白板中间的嫌疑人照片，宋知笠顺着看过去，发现周迟正盯着自己的腿，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异能专员尝试跟踪过，但一般异能者的感知能力都很强，所以没敢跟得太久。”
“现在我们就在想，到底是直接抓捕，还是顺水推舟，等着下一次他们出现在现场的时候围捕。”
宋知笠看着白板的一侧，基本都是周迟整理出来的失踪的画作和疑似可能会被偷的画，心中衡量了下，说：“顺势而为吧。”
“他们的作案目标一般都是流动展出的画，因为物件多，流动性强很容易出现看管不利的问题。”宋知笠从上前点出了两个展厅。
“这两个艺术馆最近都有巡回展出。”
宋知笠想了一下又补充：“还值不少钱。”
“你的意思是要两个艺术馆都派遣人手准备？”
“不用吧。”宋知笠用手扇了扇风，周迟的办公室热得不行，他上下看了眼包裹严实的周迟，“你不热吗？”
“我体寒。”
宋知笠默默地点点头，接着刚刚的话讲：“像这种需要调动大量心力的异能，通常恢复周期都比较长，不然的话异能发挥可能会收到影响。”
他指了指展出古罗马壁画的艺术馆，说：“这个后天就展出了，和上一次事发才过了一周不到，异能不太可能恢复到很好的状态。”
“要我的话，我就重点关注另一个。”
周迟投去一个有点不太置信的眼神，被宋知笠瞪了回去。
“原来你能好好工作啊。”
宋知笠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想到自己昨天喝醉酒在车上放下的要出去租房自己住的豪言壮语，心想如果不是手上缺钱，他真的不会这么配合周迟。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周迟又接着问：“接下来怎么做？”
“喂。”宋知笠说得有些口渴，刚拧开一旁的矿泉水，又被抓着提问，“这个我想出来了那你干什么？”
他颇为不满周迟这种饭喂到嘴边的行为。
“我来说同意不同意。”
“那你这个领导当得还真是轻松。”宋知笠呛道。
“想比我轻松就升职当我的上级，不然就把我吩咐的工作好好完成。”
塑料水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宋知笠无言地捏着瓶身以示反抗，抬眼看了下成功气到自己的周迟，想一拳挥过去。
“不好意思啊，想不出来。”宋知笠配合工作的时间没超过三十分钟，彻底翻脸。
“没关系。”周迟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想不出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明天中午前把逮捕方案拟一份给我。”
“那我要是一晚上也想不出来怎么办？”
“很简单啊。”周迟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保洁处还差人嘛，你要是不想干随时去哪里报道。”
被宋知笠捏得歪歪扭扭的矿泉水瓶彻底变形，软趴趴地瘫倒在一旁的小矮桌上，宋知笠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被咬碎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又搬出这套话安慰自己。
“.....行。”宋知笠勉强答应，得到了周迟允许下班的指令，刚准备拎包走人，又被叫住。
“帮我把白板收拾一下。”
“你没长手吗？”宋知笠忍不住说道。
“助人为乐一下很难？”
宋知笠嘴快，一下子说：“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人？”
虽然这么说，宋知笠还是折回，收拾着白板上被磁铁粘着的东西。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宋知笠收拾到一半，问站在自己一旁的周迟：“为什么要把我调回来。”
周迟的手一顿，说：“在我手下干活让你很不服气吗？”
宋知笠感觉自己脑袋上出现了一排黑线，觉得周迟明知故问：“当然不服气，但最多的还是不痛快。”
宋知笠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妙，高中的时候，他和周迟总是暗暗较劲，有刺激对方的话也不会当着面说，但现在因为工作的原因抬头不见低头见，直来直往地袒露心声，让宋知笠莫名觉得很舒坦。
“那你觉得为什么？”
周迟不断地反问，宋知笠也不觉得奇怪，一次一次地回答。
“想看我笑话吧。”
白板上的磁铁被周迟弄成一捆丢进盒子里，他拍拍手转身面对宋知笠说：“宋知笠，你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这句话让宋知笠有些错愕，比他脑中设想过的所有话都更有杀伤力。
他自以为周迟会抱有与他相同的感情，拥有相同的无法挥去的记忆，但可能人家早就不在乎了，而偏偏自己还记了很久。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出于职业考量和基本道德，你不必对它们有太多的解读。”周迟平淡的声音再次传出，像是一把很钝的刀子。
周迟停顿了下，又补充说：“让你努力工作算是....一种忠告吧。”
宋知笠听到忠告两个字想发笑，有些轻蔑地撇过头，周迟太爱装深沉了，即使他们是同龄人。
“你就是这样，太傲慢了。”周迟听到这样短促的笑声后说，有点生气。
“这也算是忠告吗？”宋知笠口气不太好。
“算是陈述事实。”
宋知笠还没来得及发作，周迟已经拿起车钥匙，潇洒地关灯，将他留在办公室的黑暗当中，宋知笠目睹着门外的顶灯随着周迟的背影一个一个熄灭，他心中正准备挥出去的拳头扑了个空，十分挫败。
“快走了，要锁门。”周迟在外面喊到，宋知笠不情不愿地打开手电筒，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夜晚的白河在刮大风，正是周围商圈下班的时候，大道上的人零零散散，风包裹着周迟，衬衫贴合背部的肌肉画出流利的线条，宋知笠对着默默翻了个白眼，走到了周迟前头。
“我开了车，要不要....”
“不劳大驾。”宋知笠带着有线耳机直直地向前走，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周迟。
周迟没有强扭，在气头上的宋知笠很难沟通，看着他随着人流一齐向前后，转身进了车库。
下班的路上，在异能局前一个十字路口，周迟在车内又看见了宋知笠，他正混在人群里过马路，红发从卫衣帽子里冒出来一点，有线耳机在宋知笠跟前一晃一晃。
背后巨大的霓虹灯广告牌像是宋知笠的追随灯光，描绘着他的虚影。
周迟的目光跟着宋知笠移动，看着他背着包慢悠悠地走到马路对面，然后又消失在转角，红灯在下一秒转绿，周迟顺着车流静静开走，两人在十字路□□错。
车载广播正播着夜间情感栏目，周迟不可抑制地想到宋知笠，想到他竟然觉得自己把他调回专案组是为了刁难，有些心酸。
周迟有的时候觉得宋知笠太不触通人性了，或者太过片面化，他把高中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讨厌和嫉妒这两个情绪上，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细想过。
只要他仔细琢磨过就会发现流动在表层下的真实感受，其实是羡慕。
当他终于又和宋知笠会面，他觉得自己现在小有成就，或许终于能在相同的位置上和宋知笠有再有交集的时候，宋知笠突然又撒手不干了。
周迟深呼吸了一口气，听着广播里解决者情感问题，讲所有的恋人都会撒谎。
其实不止是恋人，他面对宋知笠的时候也会，说自己没有私心的时候，说他不重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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