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顺利落地。
跳伞基地的草坪上,陆锦安坐在陶岸锦身后,双手撑在草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上可怜的小草芽。
他微微偏头,目光随意扫过远处的停机坪,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前的女生急促的呼吸上,静静地等待着身前的她回过神来。
他没有开口催促,只是任由女生独自平复心情。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何时变得这般有耐心?但心底就是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此刻最好不该去打扰她。
这边,陶岸锦仍然沉浸在高空的壮丽当中,白皙的双颊泛着潮红。
她的眼前似乎还有云海在翻涌,耳边似乎还有疾风呼啸而过。那是她第一次如此亲密无间,近距离地贴近天空,仿佛伸手就能拥有这片广袤的自由。
突然的一个声响,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妈呀,你的脚!” 一个正准备离开的女生突然停下,指着陶岸锦的脚惊呼出声。
陆锦安闻言,直觉不妙,三下五除二解开安全带卡扣,单膝跪在陶岸锦面前。映入他眼帘的是血液浸透的白袜,触目惊心,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红。
“什么时候伤到的?”他的声线低得像海底暗流,表面却不起波澜,陶岸锦完全猜不出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然而不等陶岸锦回复,陆锦安左手轻轻覆上她的脚踝,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脚抬起。
陶岸锦被迫用手撑在地上,身体微微后仰,小声惊呼,额前的碎发飘进嘴里也无暇顾及。
只见陆锦安的右手仅仅在她的袜子上方停留三秒便垂落身侧,紧握成拳,倏地松开。理智告诉他,不能贸然脱下她的袜子查看伤口,万一造成二次伤害就得不偿失。
“还能动吗?”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铁锈味,他的心情莫名地跟着烦躁起来,语气也不知不觉中变得冷硬,可怕。
“出了这么多血,肯定动不了了,” 女生满脸担忧地说道,“要不要帮忙打120呀!”
陶岸锦有些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不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是陆锦安,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莫名联想到小说里大反派阴鹜的眼神。
手指下意识地扣在松软的草地上,往下再往下,直至挖出一个个浅浅的小坑。
其实在上午发生的意外和培训时,她的脚趾就反复磕碰过好几次,疼着疼着神经就变得麻木失去了痛觉。所以她现在是真的感觉不到有多痛,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陆锦安这次依旧不等她回答,直接转过身去,语气不容置疑道:“上来!”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 陶岸锦慌忙摆手拒绝。
“上来!”
“别耽误了,再拖着脚瘸了可怎么办!” 旁边的女生也在一旁劝道。
陶岸锦嘴唇紧抿成线,磨磨蹭蹭地爬上他的背。比起脚趾的刺痛,此刻脸上的灼热更让她无所适从。
二十多岁一来,这还是第一次被男性背着,她一时间竟不知手该如何安放,扶肩?扶背?还是像电视剧里那样环住脖子?
陆锦安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说一声“抓紧”便起身,意外的轻盈却让他险些踉跄一下。
这个女生竟然瘦得几乎没有分量。
“疼就别忍着,”陆锦安自己的都没意识到,此刻他的语气有多轻缓,像是裹着三月的春风让人心安,“我们现在就去医务室。”
旁边的女生赶忙让开,陆锦安脚步越走越快。眨眼间,女生就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
这是今天第二次走进基地的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
老医生用剪刀剪开陶岸锦沾血的袜子,拿起手中的双氧水,晃了晃,炯亮的眼珠看向陶岸锦:“小姑娘,忍者点,可能会有点疼。”
话音未落,冰凉的液体浇上脚趾,“呲啦”一声,白色泡沫瞬间包裹住伤口。
钻心的灼烧感顺着神经炸开,她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印出深深浅浅的月牙状的血痕。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没有哼一声。
“疼就出声。”原本沉默伫立在旁的陆锦安突然开口,距离她不到1。5米。
陶岸锦恍若未闻,睫毛剧烈颤动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纤长的脖颈滑进衣领。
老医生一遍用棉签擦拭伤口,眼里透露出赞善:“这姑娘够硬气。”下一秒,沾着药水的棉签突然指向陆锦安,“你是怎么带学员的?脚趾盖都能磕翻了!”
陶岸锦猛然回神,扬起苍白的小脸向老医生连忙解释道:“不关他的事!是我早上洗漱时撞刀门框弄上的,您别责怪他。”
转头看向陆锦安时,她却见他垂眸盯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脚,眸色晦暗不明。陶岸锦直觉他在生气,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医务室陷入尴尬的沉默时,夏沐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安静,你怎么样了?怎么跳个伞又进医务室了!”看到陶岸锦那被包得又大又鼓的脚,夏沐爽眼眶瞬间红了,满脸内疚。
陶岸锦看着半跪在自己跟前的闺蜜,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别看包得大,其实一点都不疼。”
“对不起,安静,都怪我非要拉着你来跳伞。” 夏沐爽声音带着哭腔,“我落地后到处找你,听说有个女生脚受伤被背来医务室,一问才知道是你,可把我吓坏了。”
“没事的,多亏陆教练送我来。” 陶岸锦笑着将话题引向陆锦安,还转头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陆锦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探究毫不掩饰。陶岸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移开视线。
夏沐爽递来的水杯贴着掌心发烫,陶岸锦抿了口水,眼神有意地飘向他,却只见他跟医生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陶岸锦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后知后觉地咬住下唇,“怎么又忘了……”已经欠他两句谢谢了,但一次都没来得及当面说出口。
无声地叹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般无力。
“沐沐,我们回去吧。” 陶岸锦向老医生道谢后,在夏沐爽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
夕阳把基地有柏油路染成蜜糖色,陶岸锦拄着夏沐爽的胳膊一圈一拐地往前挪,脚下的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还没有走到大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等等!两位美女!”钱教练喘着粗气冲过来,迷彩服背洇出大片汗渍,墨镜歪斜地挂在领口,“还好赶上了……”他双手撑着膝盖,后背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夏沐爽扶稳陶岸锦,杏眼好奇地眨了眨:“钱教练?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钱教练直起腰,抹了把额角的汗珠,露出一口大白牙,手掌朝停车场方向摊开:“这位小姐脚手上了,毕竟是在基地出的事,于情于理我们都得送你们平安到家。”
“不用这么麻烦!”陶岸锦连忙拒绝,拽着夏沐爽的手腕就要走,“这伤是我在家弄的,和基地真没关系。”
“害,咱们就别客气啦!”夏沐爽反手勾住她的胳膊,朝钱教练甜甜一笑,“人家一片好意呢。”
钱教练挠着后脑勺,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这也算是为上午的事赔礼吧。”他凑近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朝基地办公室方向瞥了一眼,“主要是,我要是办砸了,陆锦安能把我抡了。”
“陆教练?”夏沐爽单手托腮,眯眼回忆,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热心的一面,刚才啥话都没说,一下子就不见人了。”
“他那人啊,典型的傲娇鬼。”钱教练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却在伸手虚扶陶岸锦时,特意保持着礼貌距离,“你们什么时候走?先去附近吃个饭垫垫肚子,直接送你们回家?”
陶岸锦和夏沐爽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犹豫。
钱教练见状,指了指远处空荡荡的路口,“这里是郊区,不一定打得到车,如果没记错去地铁站的公交刚开走了,最近一班得等半个多小时。怎么样?”
暮色渐浓,钱教练的笑容在暖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真诚。两人郑重地道了声谢,最终上了他的车。
*
25 平米的出租屋没开灯,清冷的月光顺着斑驳的窗帘缝隙流淌进来,将狭小的空间照得透亮。晚风掠过窗台,吹散了空气中凝滞的潮湿水汽。
陶岸锦刚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悠扬的手机铃声便打破这份寂静。
“沐沐,你到家了吗?”她按下免提,水壶与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刚到。”电话那头传来电子锁“滴滴”的密码输入声,“要不是钱教练送,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砰的一声,是关门的声音。
“不对,要不是陆教练安排,钱教练也不回来。”夏沐爽利落地单手把包甩在沙发上,深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继续说道,“你说他既然安排了,为什么不亲自来呢?还有当时的态度还挺迷。”
陶岸锦握着水壶的手骤然收紧,热水险些泼出。医务室里陆锦安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又清晰浮现在眼前。他当时真的生气了吗?
“安静!你又走神了!”夏沐爽控诉。
“抱歉抱歉!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洗漱休息,明天不是还有硬仗要打?”
“休息日就别提糟心事了。你记得给脚趾换药。”
“知道了。”
挂断电话,陶岸锦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廉价床垫发出“吱呀”的呻吟,窗外的霓虹透过斑驳的窗帘洒进来,在天花板投下细碎的光影,与地上的月光交相辉映。
她盯着晃动的光斑,身体像被抽走了力气,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如果没有吃药,往常必定辗转反侧至天亮,此刻夜晚却如此轻易将她淹没。
发梢低落的水珠渗入枕套,她想起还没有吹干的头发,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月光漫过她的侧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不断闪烁,模糊的视线里,“陶女士,请您如期到我院复诊”的字样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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