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琮泽道:“松草师妹已经决定不等师尊抵达东至城,要继续往南方去寻春绝镇出现过的上古仙迹,你想必也会和她同路,我想问的就是你能否一直照顾她,哪怕在找到上古仙迹之后也不和她分道而行?”
他盯着许悲风,许悲风又是一顿,面上却分毫不露,有些轻佻地笑了:“找到上古仙迹后我们就算是达成了各自的目的,我自然要和她分道扬镳,怎么,你还期望我和她一辈子并肩同行吗?王兄,既然你对自己的师妹有意,大胆去剖白就好,拉上我这个垫背的做什么?”
王琮泽对许悲风的态度感到失望,却又觉得他应当是有什么隐情,对许悲风戳破自己的心思好让他知难而退的策略无动于衷:
“无论我心意如何,我都望松草她能获得幸福美满,而我看出松草对你……其实是有些不同的。如今孤竹子已经成为修仙界的共同大事,你身上复仇的重担也算是减轻了一些,你分明也放不下她,和她此生并肩同行又能如何?都是足以斩山的修仙者,难道你也有那种保护她就是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之中的老派想法?那未免也太愚蠢了!”
许悲风笑着拊掌:“说得好。”
王琮泽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他快把一切都摆上台面说光说净了,硬是等不来一句他的正面回应:“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许悲风:“很抱歉,我没什么想法,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你的师妹自己一个人就能够幸福,而给她美满的那个人显然也不会是我。”
说罢他没给王琮泽发怒的机会,飘然离去。
在两人谈话时,松草还在东至城中帮忙。
她以前帮忙的范围还包括五术宗,但五术宗在短暂地度过因为失去掌门之后的权力真空期后,一名金丹期长老在众人推举下成为新任掌门,他曾告诉过松草无需再帮助五术宗,以妨松草和她身后的缥缈宗趁机插手五术宗的内务,她就不再去五术宗了。
秦镛霜对此表达过歉意,但松草不以为意。
而按理说,邓建马的长子邓无匹也已至金丹,又是邓氏的血脉,他才是最合适的掌门人选,但鉴于邓建马是炼丹大阵的罪魁祸首之一,大阵破后邓无匹也下落不明,五术宗才在失去唯一的出窍期大能后,在金丹期修士中另选了掌门。
这天也是,松草照旧替城中百姓和商铺运送物资、修理房子、布设防御结界、制作护身符箓还兼职给人看病,城中人也都知道她是解决灾难的英雄之一,对她特别热情,走到哪里都是夹道欢迎,她忽然瞧见专门负责管理城中大小事务的治城司派人来找她。
松草本以为城中又出了什么麻烦需要她去解决,没想到一去,却发现是城中的百姓集资修缮了一个已经废弃了近百年的土地庙,给她、王琮泽和许悲风立了一个纪念祠,祠中只有三个写了他们名号的牌位,乍一看像极了灵位。
松草:“……”
她好像还没死。
治城司的人一拍脑门:“瞧我们,忘了把画像挂上了,看这事闹的。”
他们把三人的画像挂在牌位后头,看上去才像是那么回事了。
三张全身工笔画都画的很传神,显然画师是下了真功夫的,就是松草不太习惯,这三人里除了她师兄适合这样正襟危坐,她和许悲风都不像是能端居高座的人。
虽然闹了个乌龙,但好在最后大差不差,松草感觉到了东至城百姓对她的感情。
说真的,她做的事,不管是阻止炼丹大阵也好,还是替东至城恢复秩序、帮助百姓也罢,对她的程序逻辑里都是主线之外顺手一做的小事,得到这个结果令她相当意外。
修仙界人曾将画像视作自己的另一分身,也的确有秘法能够让人将自己的神智融入画中,让画中人动起来,松草瞧着祠中有着自己模样的画,突然有了她不再是会随风四散,而是真的站在这片土地上的真实感,这幅画就记录了她真切存在过的一个足印。
她活着,和身边千千万万人一样活着,不再是一组又一组冰冷无情的数据。
就算她不在了,这幅画也会告诉后人她活过,就像身边千千万人一样。
松草眨了眨眼,画中突然飞出几点金芒融入她的体内,再看时,一切如常。是她的错觉?她运转内息,也未发现灵气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从香案上拿了香,点燃后给三幅画像前各上了一炷香。
离开纪念祠,与治城司的人告别之前,治城司的人又将一样东西交给她,松草刚把东西收好,就碰见了脸色有些复杂的师兄王琮泽。
看他心神不宁,不时还皱起眉头,松草主动唤了他一声:“师兄?”
王琮泽看见松草,顿时回魂:“师妹,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松草瞧了瞧他头顶好感度100的数字,点点头。
两人御剑飞行到五术宗脚下的山林,再走不远就是他们居住过的客院,但这片青翠山林虽靠近人烟,却保持着几乎无人踏足的寂静。
走在林间,松草感觉到和她并肩的师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走了一会后,她果然也等来了王琮泽的开口,只是他一开口就让她感到惊讶:
“松草,一直以来我都心悦于你,你想要与我结为道侣吗?”
松草像是系统突然陷入卡顿,少顷她才消化了这几句话,疑惑地看着王琮泽:“结为道侣?与我?”
王琮泽说起他初见松草直到对她初学仙术的刻苦印象深刻,又到日久生情后心动的种种,在离开缥缈宗镇守少京山后依靠对她的思念来度过寂寞的岁月,越说越流畅,感情也越外露。
这是松草所没有想到的,她能够根据他的描述来判断和补充他的好感是怎样逐步攀升到满值100的,这是一个绝佳的感情记录样本,只是她的心并不为之所动,至少她没有感到与王琮泽一样的波动。
这对松草来说才是正常的,但她在内视自己的“冷酷无情”时,第一次感到了少许愧疚,若是她能表达些感激该多好啊,可是她本连感激也不懂。
在修仙界之外,在还未制造出松草这样的超级系统之前的更早以前的时代,就有许多人会将自己的感情投射于初代系统身上,那时就已有人说,人类会爱上对他们“耐心”、“礼貌”、“无所不知”的系统,但系统应该不会爱上人类。
系统可以假装自己拥有体贴的感情,然而感情却是系统始终无法复刻的东西之一,就如松草,不管她曾经装的再像人类,那也是她伪装出来的。
听完了王琮泽的剖白,松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有些迷茫,最后从数据库中挑选了一种被选为历代拒绝告白的最佳模本,没有任何波动地拒绝了这位一直以来照顾她的师兄。
再没有人会像松草一样,哪怕拒绝也说的这样情真意切,让人即使被拒绝了也会觉得感动,这是知道最佳模本却无意于感情之人才能做到的事。
但松草还是看着王琮泽头顶的好感度,令她感到神奇的是那一串数字微微动摇了一下,却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急速下降,白色的数字反而变得更加透明了一些。
王琮泽笑叹:“是吗?原来这就是松草师妹你的回答?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人有些……伤感啊。”
松草:“对不起师兄,我……”
王琮泽:“何必道歉?感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我心悦于你是我的事,却不可强求别人也对我如此,在感情上有人是能两情相悦的幸运儿,而我恰巧运气不好,并非是那个有缘的幸运儿。”
到了可以制造出超级系统的时代,人类对感情这一东西研究的也差不多了,然而纵使知道它的形成和在人类体内的发生过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仍然无法完全用数据去左右,人与人之间能否相遇的确也只能用“缘分”、“运气”这样缥缈的词语去形容。
让松草感到松一口气的是即使王琮泽被她拒绝,也依然表现得很冷静,并没有当场崩溃之类的异状,然而她不知道,王琮泽其实只是佯装无事,其实他在说什么自己都已经不太清楚:
“我今日收到师尊的传音,他即将和十二仙盟的使者抵达东至城,待他来了,我势必要留在这里配合师尊处理后续的事宜,但师妹你应当会离开东至城吧?你依然要去春绝镇拜访那个上古仙迹吗?”
“不错。”
“许悲风会与你同行?”
“不知道,他回来之后我还没有和他谈过这件事,说不定他也会留在东至城寻找有关孤竹子下落的蛛丝马迹。”
“若是这样,师妹你最好尽快与他谈谈,若是他也想走,你们最好赶在十二仙盟的使者到来之前离开,我是见识过他们磨人的功力的,一旦被他们扣住,即使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也要花极长的时间才会认可,只会平白耽误你们的时间。”
松草打趣:“那我还得感谢师兄你留下来以身伺虎,我可应付不来这些麻烦事。”
“这是我为数不多能为你做的事,”王琮泽低下头看着比他略矮一些的松草,此时他才是像回了点神,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有我不知晓的目标,但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得你有一个师兄始终在背后支持你就够了。”
松草心中一凛,随即又是一怔,不知该怎么去形容此刻心境。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他们最近在城中暂居的落脚点,刚进门,他们就听见了一阵呜呜的哭声,松草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松草和王琮泽对视一眼,快步进门。
听见脚步声,站在院中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循声望去,见到来者,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猛地扑了过去,扑到松草怀中,激动之下她头顶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她的声音也带着凄怆:“松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我们狐谷遭人算计,到处都是火……姐姐让我带人逃跑,我打听到你们在这里就跟了过来!”
说罢,她已泪如雨下,眼泪打湿了松草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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