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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翌日一大早,阮流风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竹林外了。旁边的羽林卫们也陆续醒来了,看来那院子里的弥佗罗着实厉害,明明入睡前他还清醒着,今早是如何被扔出来的他却是一点也不知晓。

一人发问,“大人,我们不是进了院子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是啊,大人我只记得我正想出那院子忽地一张大网落了下来。”

“不错,我还觉得四肢发麻,腰酸背痛。”

阮流风起身活动了身子,又看向那林间小路,“昨日竹楼主人来了,我们都中了院中的弥佗罗之毒,不过只是将你我绑了,现如今又将我们请了出来。”

“这竹楼主人竟如此厉害?大人既然知晓得发生了什么,那可曾见到了少主?”

“我不曾见到天医门少主,来人说他们少主也在伤中,不曾清醒。”

“那可怎么办啊,大人,带不回人,我们可都是立下军令状的。”

“我母亲和娘子可还等着我啊,没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啊。”

“大人,我们还是再快快去竹楼看看,既然有人来了,就不能放弃啊。”

阮流风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硬闯是行不通的,他们七人怕也是打不过那二人。求情怕也是没用,他们二人对宫中事宜似乎十分厌恶。直接回京,便是问斩。不回京,家中亲人又该如何。眼见阮流风沉默不语,众人又想起自己昨日莫名不敌,也知晓其中关窍,那竹楼主人怕是完全不肯让他们一见少主,又何况出手救人,一时间七人颓坐在地,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久未进食的肚子集体抗议,眼观弟兄们神情,阮流风只好打头开口说道,“别垂头丧气了,算上今日还有九日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先去城中填饱肚子好生休息,再去找此地太守出力。”

那方千山站在一尾压低的竹枝上看着七人起身向扬州城里走去后,几个起身落回了小楼二层。玉无云见他归来,摆了碗筷吃食出来,“坐下,边吃边说。”

“那为首的羽林卫说,要去找此地太守。”

玉无云不以为意,“随他们去,这太守可收了我们不少好处,况且城内可有不少我们的人。”

“他们还说,要是带不回少主,东方怀楚就要杀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这回玉无云倒是停下舀着馄饨的手,“不会吧,东方怀楚变得这么凶残了?”

千山端起碗喝了口汤,“这些年早就听闻他性情大变”,他嗤笑一声,接着道,“当了皇帝,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自然是想杀就杀。”

玉无云啧了一声,“这可难办了,别的毒好解,别的人好救,偏偏这毒这人。我大伯说的是不救皇族中人,可偏偏这些侍卫要因皇族而死了。小八你怎么看?”最后一句,她是朝着侧边的竹墙说的,竹墙那边,榻上躺着的少年依旧沉睡着。

千山也看向竹墙,“少主既然没有醒来,自是不愿再沾染皇族。况且九日金缕衣于少主的伤才是最好的。”

玉无云戳着碗里的馄饨也是点点头,虽说小八服下了金缕衣也可以随时醒来,可他待在扬州的目的还是此地天气温和比之天医山更适合疗养,“要我说啊,除非东方怀楚亲自来了扬州,让我揍他一顿,否则我是绝不会让小八去救那什么贤妃的。”

千山闻此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且不说东方怀楚早已忘了前尘旧事,单说他现如今是一国之主,怎么可能轻易离京,“他又怎么会来,他早已把少主忘得一干二净。他若是来了,只能说明他早已对那贤妃情根深种。”

玉无云一拍桌子,“我怎么没想到!他要是敢来,你就帮我按住他,我让他薄情寡义,另寻他欢,我废了他!”

千山眉头轻轻一皱,无奈请求道,“烦请二小姐轻声一些,少主他是可以听到的,随后你还是随我回竹林外,免得惊扰了少主。”

玉无云一拍脑袋乖乖坐下,凑过去轻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下午我们再去城里逛逛,竹楼这边有千音铃,一有异动门中弟子就会来寻我们。”

寻常山风吹不响千音铃,而一有内力波动,千音铃便会响起顺着天蚕丝扣响最近的天医门据点里的回音铃。千山颌首应下。少主以金缕衣养伤,最需要安静的环境。

日头渐渐高升,玉无云掩了门窗后又同千山细细检查了重新布置好的机关,方才安心离去。

扬州城内,随处有小贩吆喝着,各大商铺酒楼也都热闹着,玉无云倚在食味轩面河的栏杆上,看画舫来来往往,自古扬州出美女,此话不假。

她也不回头,托着下巴随口说道,“大伯把小八送来这扬州养伤,怕不是想让小八在这找找儿媳妇。”玉无云本也是无心一说,却听千山煞有其事地说了句,“的确如此。”看着玉无云诧异地转过身来,他接着说,“门主临行前嘱咐我,要多带少主上街走走,少主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要及时飞鸽传书于他。”

玉无云掰着手指头想,自小八重伤回到天医山三年,两年服着金缕衣不曾醒过,醒了半年躺在床上不能动,剩下半年还是在天医山养伤,刚到这扬州不过一个多月,每隔几日还要服用金缕衣养伤,没几天上街的清醒日子,大伯这算盘怕是不知道多久才能打响。况且,自小八回来便是昏迷不醒,旧情如何处理的他也没时间交代,想到这里玉无云开口问道,“小八醒来后可有向你问过东方怀楚的情况?”

“不曾。少主当年本就是要同他说清楚的,醒来后自然也是不会特意问起。”

玉无云再次转身看着河上的画舫,闷闷开口道,“话虽如此,可小八自小有天赋并以此为傲,现如今遭此大难醒来后远没有往日的神采了。要不是东方怀楚,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千山没有接话,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微风将两人的发丝吹得轻轻拂动,扬州的风好生温柔。

竹叶飒飒,余晖将人的影子拖得好长。来人身着一袭淡紫烟笼纱罩水色波纹衫,正缓步走向竹林内小院,他停至竹门前,素手开了门。他也不着急进去,慢悠悠扫了一圈院子,才向那二层小楼走去。

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上了二楼,他慢慢走过一间间房间,每间都停留几秒又继续往前走,直到他停在一间房前。打眼看了眼随风摇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的铃铛,他勾了勾嘴角,缓缓推开了门。

躺在竹塌上的少年仍然悠悠地睡着。

找到你了,玉无瑕。

他定定看了会儿,才向前走去,榻上的少年沉沉睡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着什么,随后像摘取美而脆弱的兰花一般俯下身去,他几乎都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砰!砰!砰!

房间里装饰用的四个白瓷花瓶毫无征兆地迸裂,碎片齐齐地向紫衫客飞来,他往后一退,衣袖一挡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碎片,却听见嗡的一声。

沉睡的他睁开了琉璃般的双眸,一瞬间弹起向紫衣客袭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掼倒在地,飞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星河般流下。

八角铃音大响。

他丝毫不在意掐着他咽喉的力道,先是轻轻地笑出声来,再是有些不受控制的呛咳,他定定地看着玉无瑕。

强行从金缕衣的效力中醒来,并动用不多的内力击碎白玉瓶再给这个人全力一击,玉无瑕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耳鸣一片,全身的气力在不受控制地流失,他只能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来支撑自己半跪的身子,可头越发地重了起来,他渐渐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刻他感知到,地上那人握住了他的手腕,自下而上地从腋下往背后扣住了他的脖颈,他想要出手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的绵软,然后是一片失去意识的黑暗。

紫衣客垂眸细细看着他。

砰!千山一脚踹开竹门,玉无云跟在后面跃了上来。

天色昏暗,只见房内两人跪坐在地,一人被另一人拥着,手臂交缠,发尾并着发尾,被拥着那人一手无力垂落在地,头也绵绵地向背门那人塌着。

玉无云悲叫一声,”小八!”这副模样怕不是这人趁小八沉睡着暗算了小八,她心中悲愤,出剑向那人刺了过去,剑刃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见血封喉的毒。那紫衫客岿然不动,只在玉无云将将刺来那一刻略一侧身用双指夹住了她的剑,他先是低头检查了一下滑向他右下腹部的玉无瑕,再抬眼看向他指尖的剑。剑身映出一双上挑的凤眼,幽幽地像是西南老林中捕食的毒蛇。

玉无云吃惊,她的剑上是寒星碎,皮肤沾之就是剧毒,眼前这人居然毫无反应!接着她虎口一麻,竟是脱手了剑柄。

嗖——

千山趁着这一时机双手持剑向他砍去,玉无云惊呼出声,“别伤着小八!”

却只见那人指尖一挑,在剑落在空中的一瞬,反手一握剑柄,直直对上了千山的奋力一剑,两剑相撞磨出了刺拉的尖锐响声和迸发的火星,衣袖鼓荡之间,千山只见那人回头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便觉得一股力顺着剑身传来,他被大力弹出撞透了竹墙,喷出一口鲜血。

玉无云连忙跑去扶他,千山却推她,“别管我,去找人来救少主。”

玉无云拾了千山的剑,正要起身。

只见紫衫客早已扔了剑,将怀里人打横抱了起来,他瞧见那边好似生离死别的泣人之景,淡淡开口,“哭什么,我又不杀你们。”

千山见他转过身来,想要起身挡在玉无云前,却又无力地倒回地上。玉无云见状,赶忙拿出药丸塞进千山嘴里,又挡在千山面前,“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害少主?”

紫衫客不禁笑了出来,不知是笑她的话好笑,还是她的人好笑,“你何时见到我害你们少主了,刚才不是你们先出手?”

千山吃了药,缓过口气来了,“你究竟是谁?”

“在下乃太后亲封,太医院医首。特奉太后懿旨,恭请天医门少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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