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离与顾长钦站在昆仑山一处悬崖峭壁上，目视着山下的林间小道。
陆凝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掩映在林丛中，消失不见。
陆之离背着手，神色渐渐地绷不住了，流露出几分不舍和抑郁。在昆仑神宫没人在乎他，他就像一个幽灵，终日漫步在寂寞阴冷的仙界。只有这唯一的胞弟，心中始终记挂着他。
要是能跟陆凝一起离开就好了。这个念头甫一闪过，陆之离便猛地醒悟过来，他摇了摇头，暗忖自己没出息。
他不能留他，也无法一起离开。不知那小家伙，是否早就习惯了没有哥哥在身边护着的日子。
往后，他们只能分道扬镳......
顾长钦唇角始终带着微微笑意，他一直觉得陆凝很像白难寻。不仅长得像，气质也有三分相似。
不过陆凝是头真正的绵羊，他的善良和软弱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但白难寻，大概就是头披着绵羊皮的小妖精。
那么诱人的小妖精，究竟该怎样才能弄到手呢？
陆之离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说道，“走吧，长钦兄。”
顾长钦挑了挑眉毛，“嗯。”
从昆仑神宫出来后，言廷便顺理成章地跟着陆凝了。
他们两人游山玩水，在中原住了些时日后，往北而行，将北域诸国游览了一遭，花了有一二年时间，中途两人却因一事，闹了一次嘴角，陆凝愤而往东，独自一人跟着商队驾船出海，游历海外异域去了。
言廷也大感懊恼沮丧，几欲丧失理智，把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就地正法。天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的兽.欲给压制下来的，相处了一二年，中途只摸过几次手，一次嘴都没亲.过！他自以为对陆凝够熟悉了，但奇怪的是，就是不会感到厌烦。
越是得不到，他的兴趣就越浓烈，越浓烈就越紧张，不敢妄加举动。这两年间，他追在陆凝屁.股后面，不知表明了多少次心意，说过多少甜言蜜语，但这家伙就是含糊不表态，对他若即若离，挠得他心肝发颤。
陆凝若不是草包到极致，那就是个天生的，玩弄男人的好手。
言廷不过就是提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这小东西竟然都不肯满足他。两人为此吵了一架，从此分道扬镳。
其实陆凝不是不知道言成的心思，只是，贺知成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他很抗拒和任何男人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他置气往东时，原以为言成会来追他，于是在东南三镇等了半年，但都没有等到。陆凝也便死心了，他想，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相遇便已是一大缘分了，又何必奢求太多。日后还会遇到其他人的。
于是，他索性就跟随商队出海了，去海外见见世面也好。
陆凝游历了婆罗国，东渚国等海外番邦，也曾在不知名的小岛渔村上停留过，有一次遇到风浪，他被海水卷到了一个无人的岛屿上，在那里挨了一两个月，最后奇迹般地驾着一群大鱼，到了极海之滨。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名唤无霜的神子，神子说，那群大鱼是他的朋友，每到风浪季节，便会四处游走，寻找被风浪刮跑的渔民。
无霜见他不是本地人，便召唤来一头会飞的孔雀，将他送回中原。
这一通游历下来，已经又过了好几年了。
他与言成分开多年有余，时间并没冲淡思念，夜深人静时，反而频繁地想起那头小豹子。陆凝不得不承认，言成对他是很好的，只是爱说些没皮没脸的荤话，经常逗他，捉弄他，但总的来说，言成很好。
言成喜欢他，但从来不会强迫他。
游历在外，难免有遇到危险的时候。言成自己没多少能耐，却总是将他护在身后，独自面对那些凶狠的妖魔走兽，最后却又总能奇迹般地化险为夷。
他们两人一起烤肉，一起露宿在星辰闪烁的荒野下，一起涉过溪涧，翻山越岭，周游人间，领略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
陆凝每每想起这些往事便会心一笑。但笑过后，又是无尽的惆怅。
陆凝是没什么朋友的，此前生命里一个个爱他的人，爹娘，老柴，师父，师兄，都走了。还剩一个亲哥，满打满算，只陪了他不到十年。
可他的人生，已经过了三个十年了。
他这才发觉，其实自己一直都很孤独。
和言成在一起的经历，让他想起了从前孤身游历人间的那十年是何等的了无滋味。有时候他会后悔，要是当时没有拒绝言成，或者自己能拉下脸皮主动去找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孔雀驮着他，历经南荒时，突然平地刮起一阵妖风。孔雀受了惊，疯狂地扑腾起来，不小心便将陆凝给扔下去了。而它自己，则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陆凝是不会怪罪这可爱的小孔雀的，它不远万里将自己送回中原，已经够劳累了，要是还连累它被妖怪捉去吃了，陆凝估计会内疚一辈子。
所以当他被那群妖怪连拖带拽，捆入妖窝九都时，见孔雀安然逃走，反倒成了他的一桩安慰。
原来这群妖怪见天上飞过一只艳丽的孔雀，孔雀背上还坐着个清秀的美人儿，立即动了歪心思。它们家老大笑面妖王近年来心情不好，好像是因为所爱之人消失了的原因，那正好把这个美人儿捉住，捆起来送给他。
陆凝恍惚之中听它们谈论，便知自己要羊入虎口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时至今日，还不是只能听天由命。
只是没想到，上天如此厚爱他，叫他在这种关头，还能遇到言成。
言廷也没想到，他寻找了几年的小东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当年他并非铁石心肠决意与陆凝分开，只是当时自己一声不吭丢下九都的大小事宜，跟着陆凝在外面跑了两年，家中后院都起火了他还不知道。
紫微手下那帮人趁他不在，意欲把九都一锅端了！
言廷火速赶回去，费了些功夫才将九都的纷乱摆平，等他再回过神来寻找陆凝时，那小东西已经不见了。
他派了许多手下出去寻找，都一无所获。恍惚之中，以为陆凝已遭意外，这辈子都无法相见了。
所以当手下们将被打晕了的陆凝抬到他眼前时，可谓平地焦雷。
就像在做梦一样。
陆凝讨厌欺骗，要是他醒来发现“言成”不是“言成”，而是这群妖魔的老大，还意欲玷污他，那......言廷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后果。
他在屋中沉沉地踱了一圈，最后暗骂了一句，“真操.他.娘的，我怂个屁！”
骂完便欲行不轨，但在陆凝脸上亲了几口后，见他的眉头不舒服地皱了起来，好似有感应一般。
他又下不了手了，这样跟贺知成那禽兽师兄有何区别？
强.暴一次，以后便是次次强.暴。
言廷不想这样。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着这小玩意儿，见他肤色黑了些，皮肤也有些干燥发裂，不像从前那么水嫩了，猜测他这三年一定吃过不少苦头。
言廷叹了口气，最终将陆凝摇醒，凑到他惊诧万分的脸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道，“子凝，我是来救你的，我这就带你逃出去。”
言廷对陆凝编造了一个谎言，说他在九都游荡，偶然间撞见几个大妖将陆凝捉了进来，要献给王上。
他便一路尾随，趁没人的时候溜了进来。
陆凝当然是相信他了。
总而言之，“言成”带着陆凝“逃”出了九都，又到了中原。
这一次，他们不想再到处跑了，在人间淮阳住了下来。
两人多年未见，再见时，思慕难忍，**，自然而然地亲上了，而后情到浓时，脱了个精光，**裸地搂在了一起。
事后，暖帐中，陆凝蜷缩在言廷的臂窝里，大概因为初经情事，所以睡得很不安稳。面颊上的潮红久久不散，睫毛上还沾染着几许水汽。
言廷看着他的小脸，长长叹了口气。原来要想修成正果，竟然就得先分开三年，陆凝这家伙才会正视自己的心意。
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样瞒着身份，难道瞒一辈子么？他本来就没做长远打算，原本想的到手后玩腻了就分开，可现在，他十分舍不得这小东西，也不知自己何时才会对这段感情感到腻歪。
如此苦恼，却又万万不敢将实情告知，只得一直瞒下去了。
这一瞒，便又瞒了好几年。
他们就如恩爱的普通夫夫一般，白天过日子，晚上也过日子。
陆凝对他越发依赖，将全身心都交给了他，言廷也越来越爱这小东西。他知道自己是无法潇洒地丢下他，孤身回到九都，继续若无其事地当他的笑面妖王了。他不忍看到陆凝伤心的模样。
言廷偶尔也会回九都看看，对陆凝撒谎说，他得出去挣口粮，养活他们两个人。
陆凝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如今确实比不得以往四处游历，喝溪水吃野果和野.肉了。身处红尘闹市，他们确实得为生计奔波。
只是，言廷有时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一次，竟然走了半年都没回来。陆凝以为他遭遇了什么不测，还出门寻找过。
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窝囊的小媳妇，一事无成，就靠着夫君养活。
经过那半年的分离后，他决心出去赶道场，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捉捉鬼，祈祈福，多多少少挣了些银子。
言廷虽然好笑，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后院再一次起火，言廷不得已，只好回家料理家事。经过这次暴乱后，他知道，九都再也不能长期处于无王镇守的境地了，那里面鱼龙混杂，妖魔神仙都爱混进去找乐子，发现主人长年不在家，难免起意。
这样的事儿，近些年已发生过多起。
于是，言廷决定将实情坦白，带着陆凝回九都安安心心过日子。那是个善解人意的家伙，何况已经跟定他了，想必不会生太久的气。
应该不会吧？......他忐忑地想着，要是生气也没办法，横竖那小东西已经进了贼窝了，只要搂起来好好地亲热几天，就一定会原谅他的！
于是，他留守九都，叫了传信的鸟儿，给陆凝带了个口信去。
只有一句话，“来九都河，我要送你个礼物。”
陆凝收到信，便收拾行囊出发了。
他很期待，骑着驴子，加紧赶了十天的路，真希望马上就能见到言成。他们已分开有一个月了，搞得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那家伙在干些什么。
一路上想个不停，唇角便翘个不停。
好不容易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高耸入云的九都山，按理说，不出意外，晚上就能赶到了。
陆凝赶了半个月的路，赶到此地时，见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有一片离离的青草，就停了下来，让驴子吃点草，休整一下再走。
他兀自走到溪边，捧水来喝了一口。头上陪护他的小鸟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陆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起头来笑了笑，温声道，“去告诉他，我快到了。”
鸟儿们翩跹起舞，往东南方飞去。
陆凝席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又掏出干饼来吃了，正准备起身继续赶路时，身后突然传来足音，几个高大的人影将他笼罩住了。
他怔了怔，回头一看，先是看见了几双黑靴，随后目光向上，便是数双阴冷的目光，寒冰铁钉一样，钉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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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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