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空间狭小，俩人直愣愣地并排站在中间，身子僵硬的像是矗立在电梯中两根竹竿。
邱珈洛心脏怦怦地乱跳，脑子也乱成一团，垂眸眼神瞟着越时序的方向。
刚刚说完让越时序和她一起回家，她就后悔了。
突然让一个男人到自己家中，邱珈洛觉得十分不自在，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何况越时序当前的处境都是她造成的。
没办法，来了就来了吧。
起码今年还有个人陪自己过节？
邱珈洛这么给自己灌输思想。
一旁的越时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视线紧紧盯着电梯门的方向。
电梯内的光线是暖色调，将银灰色的电梯内部渲染成暖色系，门上的反光隐约照着俩人的身影。
越时序见邱珈洛的视线一直向下，他轻轻偏头隐约可以看到她脸上神态，匆匆一瞥，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从来没有单独和女生回过家，更加没有单独去过一个女性的家中，就算是合作伙伴乔商若，他也从未单独去过她的家中。
一般都是约在办公室内见面，实在不行也是约在外面。
刚刚邱珈洛说的时候，他理应拒绝的，但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雪给冻住了，一时短路竟然应了下来。
要不现在拒绝？
越时序脑海中倏地出现一个小人疯狂摇头，嘴里还絮絮叨叨。
“都快到家门口了，你才想起来拒绝，早干嘛去了？”
越时序眼皮一达拉，还是算了吧。
俩人脑海中各自上演了场不同观点互搏的大戏，终于在电梯“叮——”的一声中，画面戛然而止，代表同意方的小人，全然获胜！
“走吧。”邱珈洛率先开口。
越时序没说话默默跟了上去。
邱珈洛低头按门上的密码，越时序突然出声，“你放心我没看。”
邱珈洛皱眉，看向越时序的眼神充满不解。
这种事情要说出来吗？
搞得她像防着他一样？
也不是，她确实防着了。
邱珈洛有点无语。
越时序对上她的眼神，语气比上一遍更加郑重，“我真没看。”
邱珈洛抿了抿唇，无声轻叹，内心的纠结瞬间被冲散，她推开门，笑着对越时序说：“请进。”
越时序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是有多么的“此地无银三百”的意思，他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着邱珈洛走了进去。
“洛洛，你回来啦？”小心从客厅处滚动轮子来到邱珈洛面前，正面的屏幕上显示一个大笑的表情。
邱珈洛打开灯，弯腰从鞋柜中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出来放到越时序面前。
多亏了孟经云之前来她家带了这双一次性拖鞋过来，不然越时序今天大概率没有鞋可以穿。
“一次性拖鞋可以吗？”邱珈洛问：“我家没有多余的拖鞋了。”
“可以。”越时序没有挑剔的条件，他视线定在邱珈洛脚边的机器人上问道：“这个机器人是Mood？”
“不是。”邱珈洛将机器人转了个方向，给出指令：“小心回去。”
小新接收到指令后，滚动着轮子朝着客厅移动。
“这是Mood前身。”邱珈洛解释。
“难怪。”越时序小声喃喃。
这个机器人外形相较于Mood有点丑，黑白配色的斑点狗，毛也是短的，作为商品，这款在市场上大概率不受喜爱。
邱珈洛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越时序换好鞋，将地上的俩个袋子都拎了起来，“食材放在哪里？”
“放厨房。”邱珈洛指着厨房的方向，“放倒台上就行。”
“好。”越时序迈开腿朝着开放式厨房走去，将手中的袋子放了上去，“你……除夕夜一般吃什么？”
“没有特别的要求吧。”
邱珈洛语调随意，上前站到越时序对面，将自己的那袋超市袋翻开搜寻要做的食材。
“好，那我就随便做了。”越时序说。
“你做？”邱珈洛每个发音都透着好奇。
“对。”越时序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你收留我，我来做饭，很合理。”
“还是说，你想自己做？”越时序不确定邱珈洛的想法，只能直接询问她。
“额……”邱珈洛扯着嘴角笑了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我来吧。”越时序确认，随即将外套脱了下来，转身挂到门口的衣架上。
返回来时邱珈洛看清了他里面的穿搭，黑色V领毛衣内里叠搭了件白色圆领T恤。
越时序还特意将衣服晚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有特别想吃的菜吗？”越时序从邱珈洛身后走过来到洗水槽旁。
“都可以。”
邱珈洛虽然会认准一些菜，但好在不挑食，一般有什么吃什么，如果口味很满意，那这个菜可以成为她认准的其中一员。
“好，我根据现有食材做。”越时序说得很轻松，手上快速将食材从袋子中拿出来。
“你可以去客厅休息。”越时序说。
“不用。”邱珈洛可不好意思让越时序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我在这帮你洗菜。”
越时序视线扫过邱珈洛的脸，挑眉，“可以。”
有了邱珈洛在一旁打下手，越时序做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邱珈洛清洗完食材后，又将需要的碟子从柜子中拿出来清洗干净，最后实在没有事情可以做了，她靠在倒台边缘打量起眼前忙碌的男人。
抽烟机“轰轰”作响，黑色的身影不断穿梭在厨房的各个角落。
邱珈洛嘴角不自觉上扬，第一次在自己家的厨房中，感受到了生活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越时序做的菜越来越多。
“够了吧。”邱珈洛按住越时序还要拿菜的手，“我觉得这些够我们吃的了。”
越时序看了眼摆放在桌子上的菜，似是思考，很快便说：“好，我收个尾。”
“你先过去吧。”
“好。”
邱珈洛从厨房拿了俩个杯子放到餐厅的桌上等待越时序过来。
越时序关掉厨房的火，去水槽中洗掉手上的灰尘，然后朝着邱珈洛走去。
“你想喝饮料？还是酒？”邱珈洛问。
“饮料。”越时序回。
邱珈洛起身倒了杯饮料递给他，转而又给自己倒一杯，她举起自己手中的饮料，“感谢，越总今天的饭。”
越时序勾唇浅笑，举杯碰了上去，“不客气。”
“洛洛，该看春晚啦～”小心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来。
邱珈洛和越时序的目光瞬间被吸了过去，邱珈洛最先反应过来，解释道：“抱歉，我之前设置的程序。”
“没事，这个程序还不错。”越时序不吝啬地夸赞起来，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饭做的速度快，“时间刚好赶上春晚。”
邱珈洛家中是智能的，通过小心可以控制家中大部分的电器。
“小心，打开电视播放春晚。”
“好的，洛洛。”
迎着电视中春晚开始的播报，俩人的用餐也正式开始。
邱珈洛设置这种春晚的程序并不是因为她喜欢看那些节目，相反，从小到大她都没完整的看过一次春晚。
大学离开家后，她年年都是一个人吃年夜饭，放春晚当作背景音乐只是为了加重过年的气氛。
“我已经很久没看春晚了。”越时序借着春晚打开话题。
“我也没认真看过。”邱珈洛说：“基本都是作为背景音乐。”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春晚。”越时序继续道：“还记得2008年的春晚让我记忆最深。”
“你知道那个齐德龙，齐德强，齐德龙东强吗？”越时序打开了话匣子。
邱珈洛摇摇头，她没有那年春晚到记忆，但有件事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思绪一下被拉回到那年除夕，耳边俩道不同声音如同咒语般相互交缠紧紧裹住她的大脑，耳朵，甚至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爸爸不让你捡狗，你为什么还要捡呢？”
“你有什么能力养狗？连你都是我养的。”
“你说话呀，快给爸爸道歉呀。”
“甩什么脸，大过年的甩给谁看。”
“你看现在狗死了吧，都怪你，当初就不要捡来偷偷养啊。”
……
邱珈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白皙的脸上沾染的几滴还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她十分后悔。
不是后悔养那只黑白相间的斑点狗，而是后悔为什么没有藏好被他们发现了。
小狗被摔死是她全部的责任。
“邱珈洛，你还在听吗？”越时序的声音将邱珈洛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抱歉。”邱珈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没听过这个。”
“没事。”越时序察觉到邱珈洛情绪细微的变化，连忙转移话题，“吃饭吧，我今天做了很多。”
“你不是喜欢吃鱼吗？尝尝这条。”
“好。”
电视中春晚节目的声音此起彼伏，桌上筷子与盘子敲击的声音，清脆响亮，只有吃饭的俩人默默无言。
突然邱珈洛开口：“要不我们放2008年的春晚吧。”
“什么？”越时序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邱珈洛。
邱珈洛重复了一遍，“看2008年的春晚吧。”
越时序愣神一秒，随即嘴角上扬，“可以啊。”
他话音落下，邱珈洛的指令就给了出去，“小心，播放2008年的春晚。”
“好的，洛洛。”
电视屏幕中的画面变换，重新回到了开始的时候。
俩人饭吃得差不多了，越时序早已停止，拿起手边的水喝了起来，邱珈洛放下筷子，问：“你吃好了吗？”
“嗯，我来收拾吧。”越时序说。
“不用。”邱珈洛起身拿起桌上空了的碗碟朝着厨房走去。
俩个人使用的餐具收拾起来丝毫不费劲，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清理好。
为了近距离看春晚，俩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屏幕中的节目跳到了一个小品，演员中有穿着制服，看样子是个交通安全类的节目。
穿制服的警察正在盘问一旁的男人，是否酒驾。
邱珈洛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节目。
屋内除了电视的背景声，再也找不到一丝热闹的气氛。
越时序转头出声活跃气氛，“你要不要猜一下这个穿红褐色西装的男人会说什么？”
“？？？”邱珈洛眼神迷茫。
越时序鼻腔中哼出笑，缓缓道：“让你有点看春晚的参与感。”
邱珈洛没说话，将视线移回到屏幕上。
越时序尴尬得摸了摸鼻子，最后拿过一旁的抱枕学着邱珈洛，身子仰靠在沙发上，眼神盯看着屏幕中的节目。
小品上演到红色衣服的男人像警察求饶了。
邱珈洛突然按下暂停键，转头盯着越时序。
“怎么了？”越时序身子正了正，连手里的抱枕都放下了。
“你不是让我猜一下，他们后面会说什么吗？”邱珈洛眼睛睁大，理直气壮的。
越时序低头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低笑，露出一副“你的反射弧长得令人吃惊”的表情。
“你要现在猜吗？”
邱珈洛点了点头，瞥一眼屏幕中的人，又看了看越时序，一板一眼地开口说了段话。
“别抓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下有八个月儿子嗷嗷待哺，家门口还有只18岁高龄的老狗。”
结束时，她看向越时序，眼神无比清澈认真，还有一丝需求认同的意味。
越时序陷在她的目光中，嘴角抽搐好一会，终于想出了合适的夸赞语。
“很不错！你去写台本也不是不可以。”
一本正经的冷幽默。
邱珈洛听出了揶揄之意，她剜了越时序一眼，撇嘴带着傲娇和不服转过身去。
越时序被她一系列的动作，引得笑出了声，害怕太张扬了，还握拳抵在嘴边试图捂住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受越时序笑声的影响，邱珈洛情绪也被带了起来，娇嗔一句，“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俩人的笑声回荡在客厅中，原本冷清的气氛也逐渐热络，这一瞬间邱珈洛似乎感受到了归属感和幸福感。
她偷偷瞥看越时序，他笑得十分好看，眼尾上扬连带着泪痣也动了起来。
窗外烟花不断绽放，折射进客厅旁的玻璃上成了他的背景板。
烟花声响彻云霄，盖住了屏幕中节目的声音，但丝毫盖不住邱珈洛的心跳声。
心跳声从胸腔一路向上敲击着耳膜，“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清晰。
越时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看过来。
邱珈洛瞳孔瞬间放大，身体像是僵住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新年快乐，洛洛。”
零点了，小心的程序播报又开始了，机械的电子音戳破俩人间意味不明的气氛。
越时序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开口道：“零点了。”
邱珈洛咽了下口水，鼻腔轻哼一声，“嗯。”
“新年快乐。”越时序补上祝福。
邱珈洛勾了勾唇角，“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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