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了,烛火灭了几盏。
苏锦娘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突然她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惊醒,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船舷。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试图确定声音的来源。
外面是静谧的夜晚,没有一丝异样。
忽然,她又听到了一声撞击,这次更加清晰,似乎是来自船舷下。
难道真的有水怪?苏锦娘转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对这个谣言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披上外袍,反手握住一根银簪,推开房门出了船舱。
安阳河开化了,夜间偶有船只也是正常,但跟十里船坊发生碰撞不太可能,且不说船坊停靠在岸边,就是船上整排的鲤鱼灯笼也足以提醒过往船只。
春寒料峭,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阵阵凉意,船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出来小解的阿文发现苏锦娘在船板上,他的眼睛瞪大,不禁吃了一惊。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
“您怎么在这里?”
苏锦娘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向阿文发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一脸正色地警觉聆听。
阿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收起了自己的疑问,也一齐竖起耳朵。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入两人耳朵,似乎就在不远处。
两人交换了一瞥,阿文把苏锦娘挡在身后,只身上前查看。
在月光照不到的船板角落,躺着一个男人,衣衫破烂,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东家,这里有人!”
阿文立刻弯下腰,仔细观察男人的状况。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印子,看起来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所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十几处。
苏锦娘也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对阿文道,“人还有气。”
阿文拍打着男人脸颊,“快醒醒!”但那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要不要报官?”阿文搭上那人的脉搏,确保此人还活着。
男人的气息很弱,现在报官他就死定了,苏锦娘面露沉思,再者,她不想跟守备打照面了。
她咬了咬下唇道,“如果这人死在了船上,你和阿武能不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阿文知晓苏娘子这是想救人,但是又不想把动静闹大,他宽慰道,“放心吧,东家,我和阿武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处理伤口难不倒我们,连大夫都不用请。”
苏锦娘微怔,景星赴送人过来的时候,只说可以当伙计用,对他们二人的过往,她一无所知。
“你们上过战场?”
阿文点点头,“北夏每年到了冬天都要闹饥荒,就要来西州抢粮食,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就伪装成逃荒的浮浪尸。世子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伪装,哪有浮浪尸身强体健的,他就带我们伪装成圣元的麻匪,再把他们抢走的粮食抢回来。”
苏锦娘掩唇偷笑,是景星赴能想出来的法子。
“因为双方都是伪装身份,谁也不敢戳穿谁,也就没有闹到两国的邦交上。”
阿文的语气带着崇拜,继续道,“世子说,我们叫无名英雄,打的是没有硝烟的战斗。”
“那你们是喜欢待在金陵还是边关?”苏锦娘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遗憾。
“当然是边关。”阿文答得毫不犹豫,或许是答得太快,他意识到若是一直在边关,世子也不能结识苏娘子,他挠挠头找补道,“金陵也好,就是有点憋屈,世子也不能做自己。”
想来纨绔世子就是景星赴回到金陵刻意要经营的身份。
既然确定了救下这个人不会影响十里船坊,苏锦娘果断起身,“那就先救人吧。”
阿文去唤了阿武一起把男人抬到了两人的房间。
一夜无话,次日传来消息,朝廷要派人夺回军粮,奉命剿匪的正是顺王世子景星赴。
圣元帝派了五百禁卫军协同景星赴去剿匪,又怕他经验不足,给他带了一纸调令,让凉州节度使李威带着精兵一同作战。
李威是名义上剿匪副指挥,景星赴以圣人钦点和顺王世子的身份成了总指挥,让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去剿匪夺粮,大臣们从太极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
可没人敢说什么,毕竟给顺王在前线上夺回粮草,你能说他的亲儿子不靠谱吗?
陆远下了台阶,拂了拂衣袖冷哼道,“斗蛐蛐、赌大小我信景世子在行,可剿匪不一样,那可不是你在听雨阁里武生的假把式,刀剑无眼,我劝景星赴还是想清楚再去。”
他用下巴指了指太极殿的方向,“若是怕了,就现在回禀圣人,我去把那伙麻匪杀得片甲不留,替圣元夺回军粮。”
其实圣元帝原本的剿匪人选确实不是景星赴,可架不住三皇子在一旁劝说,他从小跟顺王感情亲厚,加上圣元帝确实心有愧疚,就把差事交给了景星赴,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在禁卫军里面安插了心腹。
景星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浪荡样儿,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双腿大敞道,“几个麻匪而已,就不劳烦小侯爷了。”
大臣们从他身侧鱼贯而过纷纷摇头,这么一个纨绔,圣上怎么就把这差事交给他了?
陆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呼呼地走了。
景星赴也慢慢收敛了散漫之气,大步流星地出了宫,铁一牵着马,早就等在了宫门口。
二月十五,春序正中,草木蒙青。
苏锦娘正跟女娘们一起蒸豆子,听闻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她掀帘出了船舱,凝目望去,就见景星赴策马而来,行至她面前时,他勒马停住,跃下马来。
两人也就两三日不见的样子,景星赴紧绷的眉眼终于柔和了些许。
他视线紧紧锁着她的脸,眸底是浓浓的情绪翻涌。
苏锦娘听到了女娘们隔窗偷笑的声音,她脸一热,就把人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景星赴半倚在窗前,没有丝毫犹豫地给人搂进了怀里,他微微低头就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心底稍稍踏实了不少。
他闭上眼睛,强忍住喉间涌起的酸涩道,“我要去剿匪了?”
怀里的身子僵了僵,苏锦娘抵在他胸前的双手微微使力,仰头问,“去多久,有危险吗,我能一起去吗?”
胸腔微微发出震动,景星赴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么担心我?”
他再次缩近两人的距离,将她嵌进怀里,落在腰间的手臂很用力,良久,她听到他沉闷的声音。
“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你在十里船坊乖乖等我回来。”
手臂卸了力,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一天一块,吃完我就回来了。”
他骑马经过坊市时,听见街边一个茶肆的点茶婆婆的吆喝声,脑中突然就想起了般般在听雨阁吃点心的样子,明明时间很紧迫,他却鬼使神差地下了马。
油纸包被他一直揣在怀里,此刻还带着他的体温,苏锦娘轻轻打开油纸包,里面装的是唐果子。
梅枝、桃枝、葛胡、桂心、黏脐、毕罗、锥子、团喜,每款两个,一共十六个。
“吃完你就回来了?”她歪着头问。
景星赴点点头,顺手将她腮边的碎发绾在耳后。
苏锦娘毫不犹豫地选了一块唐果子迅速送入嘴中,囫囵道,“那你可不能食言,食言而肥!”
在她伸手去拿第二块的时候,手腕被人握住,景星赴把她身子旋了个方向,从背后将她拥入怀里,呼吸带出的热气在颈间缠绕。
“到底是谁食言而肥?”
“什么时候出发?”苏锦娘将唐果子放在小几上,轻声问。
“禁卫军正在集结,一个时辰后出发。”
怀里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望着他的双眼道,“我酿了梅子酒,等你回来共饮。”
手心酥酥麻麻地被人塞了一个东西,他正要垂头去看,苏锦娘闭起眼勾住他的脖子,在这淡薄昏旖的烛火下,吻了吻他的眉心。
景星赴走出船舫,摊开手里,是一张“平安”二字的红色剪纸。
赴景cp要分来了,好伤心啊,你们觉得要让他们分开行动几章呢?作者没别的毛病,就是耳根子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剿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