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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身死

半夜,雾气浓厚得化不开,星光都未见半分。

押运粮食的船只如同一只巨大的白鹭,在宽广的汾水河上连夜赶路。

苏锦娘被船身滑过水流的声响扰得无法入睡,她围了披风就出了船舱。

船板微微颠簸,发出柔和的咯吱声,伴随着船的节奏一起起伏,苏锦娘好无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冷风拂面,带来一股酒味。

景星赴坐在船板上,手中握着一只酒囊,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表情晦暗不明。

押粮过玫洲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了金陵传来的密信,得了顺王被困军需告急的消息。

他的嘴唇被抿得很紧,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船舷,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怎么不睡?”他一张口,才发现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

苏锦娘也坐在船板上,从他手里拿过酒袋,嘴唇贴上去,仰头灌下一口,酒液入口辛辣,她被呛得咳了几声。

景星赴难得地露出一个笑脸,“这不是你常喝的百花酿,小心醉酒。”

“那你怎么还不醉?”苏京娘忍住喉咙的痒意。

景星赴沉默了一瞬,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泪水朦胧的杏眸。心里爱意愈甚,他俯身将她抱在腿上。

他伏在她的肩头道,“我不能倒下,父王还等着我。”

船在水面上前行,激起阵阵涌浪,水花溅在船板上,溅湿了他鞋袜,苏锦娘倒是被他护得好好的

苏锦娘手柔软温热,替他抚平眉心,“再有两日就到西洲了,顺王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心情的起伏和焦虑不断地反复,每刻钟都无比漫长,如同沉重的铅锤。

两日后,押粮的队伍终于下了船。

在码头迎接他们的竟然是陆远。

陆远见到苏锦娘也是一愣,男装打扮的她没逃过他的眼睛,不过他没有拆穿。

景星赴迅速跃过舷栏,稳稳地站在了码头上,他边走边问,“战事如何?”

“世子留步!”

世子?

陆远向来嚣张,如此行事实属反常,景星赴心中涌上一阵不安。

景星赴回眸就见陆远还站在原地,表情复杂而沉重,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出什么事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路远,像要在他身上挖出一个血窟窿来。

“说!”他突然间暴怒,用剑指着陆远,眼神中满是慑人的杀气。

陆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世子节哀,王爷已经战死沙场了!”

手腕失力宝剑脱手,直直地砸在景星赴的乌金靴上,明明是该很痛的,他却浑然不觉。

然后就厥过去了。

“世子!”

“景星赴!”

所有人都吓坏了。

苏锦娘想要扶住他,可她的手颤抖着,承受不住一个男子的重量,一阵无助涌上心头。

铁一从后面狂奔而来,并吩咐侍卫马上去请大夫。

等到景星赴安稳躺在营帐里,已过了两个时辰。

苏锦娘一身疲倦地坐回他床前的地上,身上已被冷汗浸湿,风一吹内衫贴在身上凉得发寒。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知道景星赴为了保护顺王,一路来承受了多少世人的不解。如今,万事一场空,她的胸口仿佛被大石堵着,说不出的难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①

苏锦娘守着守着也累极睡着了,他们不眠不休赶路了好几日,身体已然疲惫到了极限,后面她是被他的呓语声惊醒的。

景星赴额头全是汗,浑身不自觉地颤抖,深陷梦魇。

“醒醒,景星赴!”她轻拍他的脸,指尖探到额头火热如炙。

“我去喊大夫!”守在帐外的铁一急吼吼地去了。

随军的太医拎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诊了脉后,捋着胡子道,“脉弦而数,是肝气上逆的脉象,景世子连夜赶路疲惫不堪,加上急怒攻心才发起了高热。”

然后他开了方子,嘱咐小厮去熬药。

待药熬好了,却死活喂不进去。

太医急得满头大汗,捧着药碗的手不停地哆嗦,“药再不喂进去,性命堪忧。”

苏锦娘接过药碗,咬着口腔内的软肉,“我来!”

景星赴烧得口干舌燥,浑身都疼。

仿佛躺在西州的战场上,被万千战马碾压踩踏。

五脏六腑里是无休止的烈火,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睁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意识混沌又模糊,仿若遮天的云雾。

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下沼泽。

牙齿被人强行撬开,苦味瞬间弥漫开来,剧烈的咳嗽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头上是悬挂着的醒目的军旗。

左侧是破旧的棕色帷幕。

这里是主帅的营帐。

昏倒前的消息如利斧劈进他的脑袋,他费力地掀开锦被,踉跄下床,颤抖的双腿几乎无法站立。

“世子,王爷已经不在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铁一语带哽咽。

“都走开!”

景星赴无力地挥手,再抬眸时已经一片赤红,“谁都别跟着我!”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挪出了营帐。

起风了,竟扑起了零星的小雪。

景星赴自除了营帐就再也没有回来。

苏锦娘已经从铁一嘴里知道了战事的惨烈。

五皇子打着谈和的幌子,卑鄙无耻地偷袭大营,趁机烧了顺王的粮草,两军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可圣元军一直没有等到军粮的支援,待十万大军饿得体无完肤之际,野蛮的北夏军再一举攻下西洲。

镇远候赶到的时候,整个西洲横尸遍野,饿殍满地,仓皇而去的五皇子连顺王的尸首都没带走。

只因北夏王崩逝,趁五皇子跟顺王周旋直接,传位于太子。

这是一场充满诡计的战役。

顺王成了北夏王朝争权夺位的牺牲品。

夜色也沉了下来,仿佛一层厚重的幕布挂着,淡白色的月光影影绰绰照进来,斑驳落在地上。

苏锦娘焦急地在军营内四处寻找景星赴,她穿梭于一排一排的营帐,里面都是男子,也不知道在军中是什么封号,也不能贸然闯进去。

询问过好多士兵,他们都纷纷摇头。

突然从前面的营帐里出来一个人,两人差了寸许就撞在一起。

“冒冒失失地做什么?”陆远阴沉的声音传来。

他最近的心情也不好,他和父亲千里迢迢来了就是打扫战场,掩埋尸身,平白吃了个败仗的名声。

再者,就算镇远侯府和顺王府并不亲厚,也有利益之争,可真的出事了,也难免有同为武将兔死狐悲的心境。

看清是苏锦娘,陆远面带歉意地道,“苏,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锦娘点点头,两人行至营帐稍远的地方。

“苏娘子现在是通缉犯,怎么会来军营,岂不是自投罗网?”他口气缓和了不少。

“小侯爷会送我见官?”苏锦娘问得干脆。

月光下,眼前的娘子盈盈而立,眼神平和,就像在说一件小事一般。

当日两人相遇应该就是守备出事那日,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当时的慌乱,他还真会相信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陆远不曾见过这样的娘子,苏娘子的这份云淡风轻倒是难得。

“苏娘子当日为何不向我求救,看你今日如此坦荡,我断言守备绝非你杀。”陆远看向她的眼神柔和,“就凭你救了祖母之恩,我镇远侯府定能护你周全,为你沉冤得雪。”

苏锦娘颇惊讶于陆远会这么说,都说一诺千金,这份承诺的分量不轻。

若说平日行个方便,给些钱财,她信;可守备之死牵连甚广,真是守备府的师爷和定远侯府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陆远见她檀口微张,面露惊色,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苏兄弟,这回能说你为何来了西洲吗?”

苏锦娘略思索了一下,“我是乘船离开金陵后,在凉州遇到匪寇被世子所救,当时世子正在剿匪,就一路跟来了西洲。”

这话真假参半。

陆远笑了笑,“北夏已经退兵,我们不日变回赶回金陵,苏娘子早做打算。”

他说完对她拱拱手,不等她回答,便匆匆离开了。

苏锦娘继续脚下生风,终于在伤病帐篷外看见了景星赴。

他径直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身体不停地颤抖,一声声脆弱隐忍的呜咽声传出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苏锦娘就这样静静地蹲在他面前,伸出双臂将他抱在怀里。

景星赴浑身一僵,伸手想推开她,却被她死死地抱住。

她不想和他聊顺王和西州之战,可那是景星赴心底的伤口,不会因为她的避而不谈便止了血、结了痂。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你去找顺王了吗?”

“找了。”

他找到了。

景星赴找到了深坑里骨瘦嶙峋的顺王,他跳下去,踩过层层叠叠的尸体,翻到了顺王的尸体。铠甲已经空荡荡地,箍不住尸体了。

顺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景星赴掰了好久才打开,里面是他去庙里求的平安符。

父亲在战场上不可一世,却被卑鄙无耻的五皇子陷害,军粮被切断,不,是圣元的小人害得军粮根本就没有道。

一介枭雄,竟然被饿死在战场。

景星赴一闭上眼睛就是厮杀声,他轻轻推开她,仰头盯着雪,仿佛一低头,眼泪就会落下来。

“般般,你说这天道公允吗?”

权利场,素来是白骨堆叠,高位者底下踩着的都是尸体。

景星赴烧得神志不清,眼前一时是顺王在战场上厮杀的画面,一时是儿时两人在关外生活的模样。

父王带着他到琅琊山打猎,“今日围猎,诸位各凭本事,猎到最多猎物的,本王重重有赏!”

亲卫们应声欢呼,都翻身上马,奔向茂密的林子。

尘土飞扬,声势浩大。

景星赴听见父王唤他的名字,“大郎,跟紧父王。”

那是他的小名,已经好多年没人叫过了。

父亲带他同乘一匹骏马,在林子里转悠,什么猎物都没有看到。

他急了,催促父亲快点策马,两人进了丛林就看见了一只兔子。

他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朝着那个灰色的身影射过去。

一箭落空,那兔子躲了过去。

他再抽一箭,瞄准兔子的右腿,再放一箭。

却还是失了准头,箭落空了。

他紧追那只兔子不放,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再重新搭箭时,一支箭矢从身后射出,直中兔子的右腿。

是父亲射中了他的兔子。

他恼了,气愤道,“父王,那是我的兔子……”

父亲坐在马上,慢悠悠地把箭矢递给随从,“大郎,弱肉强食,这世上没有真正属于你的东西,只有强者才能填饱肚子。”

说完就拉他上马,他抱着马鬃,一直奔驰在山间。

那是父亲最喜欢的马,叫随风。

可父亲还是流着泪给随风杀了,分给了饥肠辘辘的士兵。

他看见了随风的眼泪,一滴一滴,滚烫滚烫的。

景星赴颤抖着醒来,大汗淋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了营帐,他伏在床板上,渐渐适应营帐里的黑暗。

营帐里还有人,守在他床前的是般般。

睫毛如蝴蝶振翅般轻颤,苏锦娘缓缓睁开眼,泪珠在她眸中流转。

“顺王死得蹊跷,还等着你去昭雪……”

“景星赴,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我存活于世再没有亲人了,我只剩你了。”

二十二载的前尘旧梦如同灰烬,再睁眼后被这寒冽朔风吹得干干净净。

白幡飘在金陵的大街小巷,灵纸如雪花般洒落,景星赴一身孝服带着顺王的灵柩回了金陵。

三皇子领着朝廷重臣一身素净地立于城门,他眼带哀戚地行与景星赴的面前。

“三哥,节哀……”他喉头发堵,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反倒是景星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三哥,你现在是顺王了,父皇让你不必急于上朝,先把王叔的身后事处理好了再说。”

是让他处理身后事,还是无颜面对他?

景星赴看向他身后的朝廷重臣,他们都一脸哀伤地看向他。

这些人是人是鬼,他会挨个给他们揪出来。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在控制情绪,“谢圣人体恤,待我安葬了父王再入宫谢恩。”

三皇子点点头,再把视线调转到人群中的苏锦娘,“苏娘子,父皇传召于你。”

苏锦娘心下大骇,难道是要治他杀守备之罪?

景星赴不留痕迹地挡在他的身前,“不知圣人传召于她,所为何事?”

“三哥不知吗?”三皇子看了一眼他,面带疑问,“西洲最后收到的那车军粮,是出自一名善人的募捐,陆远已经查清楚,那个大善人就是苏娘子。”

景星赴明显松了口气,头和肩膀都往下沉。

城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何况他们带着灵柩,几人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就进了城。

苏锦娘被宫人一路带到了御书房,门口的大太监邓兴挤着笑迎上前去,“苏娘子,圣人还在批折子,你在此稍等。”

这个大太监她见过,上次侯府寿宴的时候,圣元帝身边就跟着他,想来定是圣人身边的红人。

她点点头,实在不知道圣人见她所为何事?

若是奖赏?她要不要提自己现在是大理寺的通缉犯……

烈日高悬,阳光刺目。

胡思乱想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苏锦娘看见御膳房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抬着食盒过来,她才惊觉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她估摸着圣人怎么也得等用了午膳才能见她,就见邓兴从御书房出来了。

他朝送膳太监扭了扭脖子,又笑意盈盈地对她施了一礼道,“苏娘子,圣人邀您一同用膳。”

苏锦娘心如擂鼓进到御书房的时候,绕过三扇松柏兰纹屏风后,她的希冀之火彻底被浇灭。

“民女拜见圣人。”她学着那日在侯府看见的请安规矩。

“起来吧。”

抬眼就见一张小小的彭牙四方桌,若不是上面摆着两套天青色白玉瓷碗,她都不敢相信圣人会在这里用膳。

这么小的桌子,也就能放一道菜。

重点是,桌子小,二人的距离就近,苏锦娘就是再混迹过市井,她的那点人情世故,可不敢施展在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面前。

如今,圣元帝就坐在方桌前,一袭玄色暗金蟒袍,杀伐中带着矜贵,看向他时眸中带着锐利的光。

苏锦娘忙避开视线,她暗自叫苦,刚刚好像不能抬头。

“不必拘礼了,坐吧。”圣元帝看出她的紧张,宽慰道。

苏锦娘小心翼翼地坐下,心想,景星赴初次见她的时候,曾说她的手艺比宫中御厨好。

于是她敛下眼眸在心底深吸口气,不管了,就当是来皇宫偷师的。

邓兴对候在一旁的膳房太监扬起嗓子道,“上膳。”

膳房的太监鱼贯而入,依次把菜品端到桌上。

苏锦娘看着这么小的桌子,不禁怀疑,圣人每天能吃饱吗?

第一道上的是白龙臛,其中一个小太监就是专门报菜名的。

炖盅的盖子一打开,里面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可圣人没动手,她只能抿紧唇瓣,端庄着坐着。

直到侍膳宫女开始给圣人布菜,她才有样学样地拿起勺子,小口地喝汤。

原来是民间桂鱼羹,只是起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名字。

苏锦娘用毕生最慢的动作在喝汤,也就喝了一口而已,随后就有太监上前收走了她手里的汤盅。

下一道菜就马上上来了,小天酥,是用卤好的鹿肉和鸡肉凉拌的冷盘。

圣元帝每道菜只吃三口,小太监就会撤下那道菜,知晓这个规律的时候,她肚子还是饿的。

跟圣人吃饭真的是一个苦差事,正想着,小方桌上端上来了一道通花软牛肠,是用羊骨髓又加了辅料灌了猪肠。

圣元帝用着很不错,便对邓兴说,“这道菜不错,赏顺王。”

“是”邓兴便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上前把菜端走。

苏锦娘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如今的顺王不就是景星赴吗?

席间无语,一直吃到了最后一道点心,单龙金乳酥,里面加了乳脂,酥香可口。

她才暗暗数了一下,连上炖汤和点心,只有六道。

圣人竟如此节俭,跟她想象中皇家贵胄的用膳完全不同。

食盒重新被提膳太监撤走之后,苏锦娘便规规矩矩地坐在远处的绣凳上。

圣元帝扬起威严的眸子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苏娘子巾帼不让须眉,对圣元将士有大恩,你想要什么恩典?”

①引用《铙歌十八曲·战城南》

心疼男主,从此只能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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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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