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吹过维多利亚港,却吹不散证券行里江雁眼底的灼热。她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幼豹,在置地与牛奶公司的股权大战中,敏锐地寻找着每一个撕裂对手的机会。
“老陈,今天再吃进三万股。”江雁纤细的手指在《信报》财经版上轻轻敲击,“记住,分八个户头操作。”
“江少,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加仓了。”陈经理擦着额角的汗,“华资那边明显在死守......”
“就是要让他们守。”江雁唇角勾起冷峭的弧度,“守得越久,我们赚得越多。”
这场收购战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平淡。当置地公司突然宣布以每股68元港币高价收购牛奶公司股份时,市场一片哗然。江雁却在众人狂热追涨时,冷静地开始分批抛售。
“江少,现在抛是不是太早了?”陈经理看着还在攀升的股价,心痛得直抽气。
“老陈,你又忘记了?贪心是投资的大忌。”江雁语气平静,“记住,永远不要赚最后一个铜板。”
果然,次日华资财团宣布反收购,股价应声下跌。就在市场恐慌抛售时,江雁却果断加杠杆抄底。她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近乎疯狂的光芒:“十倍杠杆,全仓买入。”
陈经理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江少,这太冒险了......”
“冒险?”江雁轻笑,“这场仗,华资输定了。”
说这话时,她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作为中国人,她自然希望同胞能赢。但经过精密计算,她清楚地看到英资财团雄厚的资本实力和势在必得的决心。感情用事只会万劫不复——这是她在股市案例里学到的。
三个月里,她像一只精准的猎豹,在双方拉锯战中反复收割。当华资声势浩大时,她冷静地分批抛售;当置地反扑压价时,她又果断杠杆抄底。在这过程中,她也不吝指点陈经理:“看这里,置地的现金流足以支撑更长期的收购战。华资......”她轻轻摇头,“后劲明显不足。”
陈经理虽不擅数据分析,但在江雁的提点下,也逐渐摸清了门道。更难得的是,他在人情世故上的老练,为江雁收集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某个收盘后的黄昏,陈经理激动地推开大户室的门:“成了!置地开出每股85元港币的天价!”
江雁平静地合上账本。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她手中持有的牛奶公司股份,在散户中已是数一数二的规模。最终,她做出了理智的选择——将股份全数售予置地公司。
“准备交割吧。”她轻声道,“另外,帮我约置地的代表明天见面。”
次日的谈判桌上,陈经理展现出惊人的老练。面对置地代表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不卑不亢:“我们少爷说了,若还是这个条件,不如留着股份等华资反扑。”
“你们少爷?”对方挑眉。
“南洋陈家,你晓得不?”陈经理面不改色地抛出江雁早就准备好的幌子,“这点小钱,我们少爷还看不上。”
最终,他不仅争取到更优的收购条件,还巧妙地用“家族背景”作为筹码,为江雁规避了诸多潜在风险。
“没想到老陈你还有这等本事。”事后,江雁难得地露出赞许的神色,“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陈经理只当是玩笑话。
当夜,江雁在灯下清点战果。大概八十万港币——这是她在这场资本博弈中斩获的惊人战绩。她电话要求陈经理明天立即开始操作,将资金全数提现,分批存入不同的银行账户。并要求动作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陈经理现在也不问为什么了,一切照做就是了。
等确定全部提现成功后,她在交易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约见了陈经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江雁将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推到他面前,“这是提前给你的,新年礼物。”
陈经理接过公文包,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雁已经站起身:“等我继承家业后,要不要考虑来帮我?”
她故意沿用着最初的谎言,但此刻陈经理早已不在乎这些。他望着眼前这个年仅15岁就在股海掀起风浪的少年,想要说些什么,江雁却抬手制止了他。
“记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眼中闪过野心的光芒,“这次置地牛奶事件,我们只是从巨头嘴边抢到一块肉。比起那些喝汤的小散户,我们算是吃得满嘴流油了。”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但现在没有实力,不代表以后没有。总有一天......”
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令人心惊的火焰:“会轮到我们来坐庄。”
说完,她潇洒地摆摆手,转身离去:“下次见面时,再给我答案吧。”
陈经理站在原地,直到江雁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打开公文包。当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五万元现金时,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比他预期的还要多的多。然后摇头好笑不已,回想以前第一次见面,被江太太砸钱,现在又被江少爷砸钱,命运呀!……
他清楚地知道江雁这次总共获利大概八十余万港币,却毫不犹豫地分给他这么大一笔。这种知遇之恩,让他这个在金融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第一次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我愿意。”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轻声说,将公文包紧紧抱在胸前。他不知道,这个“下次”竟要等上数年。但他已经下定决心,等到再见之时,他必将献上全部的忠诚。
而此时,走在回家路上的江雁,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五万元花得值——不仅要让手下人吃到肉,更要让他们死心塌地。资本的游戏里,人心才是最关键的筹码。
寒风掠过她的衣角,却吹不熄她眼中燃起的野心之火。这只是个开始,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时候的九龙城寨,难得透出几分年节的喜庆。各色晾晒的衣物间,零星挂起了红灯笼,孩子们穿着新衣在狭窄的巷道里追逐嬉闹,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的香气。
江雁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熟门熟路地拐进龙卷风的理发店。店里,信一正踮着脚,笨手笨脚地往门框上贴春联,红色的纸张在他手里皱成一团。龙卷风则坐在老旧的理发椅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剃刀,偶尔抬眼指点一句:“左边,再高一点。”
“没良心的!还记得来看我们?”信一一眼瞥见门口的江雁,立刻咋呼起来,手里的春联差点掉在地上。他三两步跳过来,围着江雁转了一圈,眼睛在她那个平平无奇的书包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江雁没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径直走到龙卷风面前。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红色锦盒,那锦盒与她那朴素的书包格格不入,显得格外郑重。她双手将盒子推到龙卷风面前,声音清亮而认真:“龙叔,新年礼物。”
龙卷风停下擦拭的动作,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盒子。信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当盒盖被掀开的那一刻,就连见惯风浪的龙卷风,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盒内并非什么稀世珍宝,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千元港币,崭新的钞票散发着油墨的气息,厚厚一叠,足足十万元。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不过数百元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理发店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门外隐约传来的孩童嬉闹声。
“你这孩子……”龙卷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少年”。他想问这钱的来历,但马上猜到可能是股市盈利所得,这回报率实在是有点夸张。想推辞,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话:“看来我和信一是可以大鱼大肉,不用吃咸菜馒头了。”他深知这孩子的脾性,她既然拿出来,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倒不如大方接受。
他话音未落,被冷落在一旁的信一已经按捺不住,猛地跳了过来,语气夸张地抱怨:“我的礼物呢?龙叔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没有?亏我还特意托人买了这个!”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铁盒,塞到江雁怀里,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期待,嘴里还不停叨叨,“为了买这个,可费老大劲了!”
江雁低头看去,入手是铁盒冰凉的触感。盒子上印着烫金的英文字母——“Lindt”,以及她熟悉无比的、象征着瑞士莲巧克力的标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紧了铁盒的边缘,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时光仿佛倒流回在大陆的那个闷热又压抑的夏天……
“喂!发什么呆啊!”信一的声音将她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指着那盒巧克力,一脸肉痛地吐槽,“这可是正宗的瑞士货,贵死了!我和四仔、十二少凑了好久的零花钱呢!你说你嘴巴怎么这么挑?便宜点的还不行,非得是这种!”
江雁默默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拆开包装,取出一颗被金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她慢慢剥开,将那颗黝黑发亮的小方块放入口中。
熟悉至极的丝滑与醇香再次于舌尖绽放,那复杂而迷人的滋味,与记忆中的感觉完美重叠。然而这一次,除了味觉的享受,一股陌生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细细密密地包裹住她常年冷静甚至有些冰冷的心脏。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信一、四仔、十二少他们的交往,是一种带着明确目的的“向下兼容”。她需要龙卷风这把保护伞,需要融入城寨的环境,为此,她可以付出耐心和时间,忍受他们的吵闹和在她看来略显幼稚的思维。她像一个冷静的棋手,精心计算着每一份投入与产出。
可直到此刻,直到这盒昂贵的、完全符合她苛刻喜好的瑞士莲巧克力摆在面前,直到听到信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凑了好久的零花钱”,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些看似粗枝大叶、行事冲动的少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她随口提过的喜好,将她细微的习惯,默默记在了心上。
原来,在她精心构建的、充满算计的世界之外,一些她未曾刻意索求、甚至不曾相信会存在的真情,早已如同悄然渗透的涓涓细流,在她不曾留意的时候,已然悄然生长。
龙卷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在她与信一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回手中那沉甸甸的锦盒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复杂。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将那装着十万元现金的盒子稳妥地收了起来,仿佛那不过是一盒普通的年货。
江雁抬起头,对上信一那双依旧清澈、带着些许期待和得意的眼睛,轻轻说了声:“谢谢,很好吃。”
声音不大,却足够真诚。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卸下所有心防与计算,纯粹地接受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店外,过年的喧闹声愈发清晰,衬得店内这一方天地,格外温暖。
过年啦,年夜饭的香气弥漫在狭小而温馨的家中,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桌上不再是简单的家常菜,而是摆满了象征富足与吉祥的佳肴:清蒸东星斑寓意年年有余,鱼身淋着热油,滋滋作响;红烧鲍油润亮泽,散发着浓郁的酱香;肥嫩的白切鸡皮色金黄,旁边配着一小碟姜葱蓉。还有发菜蚝豉猪手(发财就手)、鲜亮的灼虾……小小的折叠桌几乎要被压弯。
暖黄的灯光下,三人围坐,气氛却有些异样的安静。江雁默默吃着饭,眼神偶尔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当许求满足地咂咂嘴,夸赞江凤手艺又精进了时,江雁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陶瓷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江凤和许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爸、妈,我今年赚了些钱。我想……给我生母买块正式的墓地,再请师傅做一场像样的法事,让她入土为安。”
餐桌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许求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向江凤。江凤握着碗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追忆,最终化为一片温和的了然。她缓缓放下碗,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覆盖在江雁微凉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
“应该的。”江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语气却异常坚定,“阿霞苦了一辈子,是该有个像样的归宿了。她若在天有灵,看到小雁你这么有出息,还这么念着她,一定会很欣慰。”
饭后,江雁没有急着收拾,而是从她那随身携带的、看起来依旧朴素的帆布书包里,取出两个厚厚的、用红纸精心包裹的长方形红包。她将红包分别推到江凤和许求面前,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却真诚的笑容:“爸,妈,女儿赚钱了。一点心意,以后年年都给你们发大红包。”
许求憨厚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在江雁的眼神鼓励下才拿起红包。一入手,那沉甸甸的分量就让他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红纸,当看到里面崭新的一叠万元港币时,这个经历过逃难、挨过饿、受过白眼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巨大的感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滴落下来,砸在簇新的钞票上。
“这……这太多了……小雁,你、你自己留着……”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江凤看着许求这副模样,自己的眼圈也微微泛红,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拿起桌边干净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替许求擦去脸上的泪痕,声音温软得像是在哄孩子:“老许,哭什么?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咱们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往后享福的日子长着呢。”她说着,与许求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相濡以沫的温情。
正月里,年味还未散尽,一家三口便来到了位于九龙湾的政府骨灰安置所。这里不像私人墓园那般清幽奢华,白色的建筑显得简洁而肃穆,来往的人大多面色凝重。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伙子,听到他们的来意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们要买5个连号的龛位?没有,现在只有B区高层还有一组4个连号的了,但需要一次性付清九千六百元。”他顿了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奇怪的“一家三口”——一对看起来朴实的中年男女,和一个过分冷静的半大孩子。“而且……一般都是为已故的亲人购置,你们这……一次性买好几个,还是连号的,真是少见。”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活人提前给自己买龛位,还是连号,在这讲究吉利的年头,实在有些“忌讳”。
“就要这四个。”江雁仿佛没听出工作人员的弦外之音,直接从书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现金,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她甚至还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没有五个连在一起的吗?价钱贵点也没事的。”
工作人员被问得一懵:“除了刚刚开始的那会儿,这里就基本没有过5个连号的?!4个连号一排的都很难找了!很多人挑位置讲究风水朝向,早就被选得零零散散了。”
最终,在江凤温和的劝说下:“4个够了,4个就够了,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江雁才放弃了找5个龛位的念头。
安置骨灰龛的那天,天气晴好。他们请来的两位道士做了场简洁而庄重的法事。袅袅青烟中,江雁亲手将代表外婆的那个小小金戒指,放入其中一个龛位前的石制小盒内,龛位上只刻了外婆的名字,没有照片。旁边,是属于江霞的龛位。江雁将自己珍藏许久、已经泛黄的照片小心地镶嵌进去——照片上的江霞,年轻,美丽,笑靥如花,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后来那个饱经风霜、郁郁而终的女人判若两人。
江凤凝视着照片,眼眶湿润,百感交集。她指着紧挨着江霞的另外两个空着的龛位,语气平静而自然地对江雁说:“喏,这两个,就是我跟你求叔的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做个伴。”说着,她伸出手,与身旁的许求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历经磨难后相守的安宁与满足,在这肃穆的场合,无声地传递着温暖。
江凤又转头对江雁说:“小雁,妈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更有出息,赚大钱。到时候,要是可以,咱们还是想办法,把我们都带回大陆安葬吧。落叶归根,霞姐……她心里肯定也是想回去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我嘛,以后就跟着你求叔,进他们老许家的祖坟,也挺好。”
法事完毕,道士们收拾法器离开。江凤独自留在江霞的龛位前,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低声絮语,像是姐妹间最后的告别:“霞姐,你都看到了吧?小雁现在好好的,聪明,能干,还有孝心。谢谢你,过去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早就烂在泥里了。现在,你女儿又拉了我一把,给了我这个家……你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你在那边,也可以安心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我也会看着她的,尽量不让她跟龙卷风那边多接触……”
然而,江凤所期望的“不接触”,却因为这次迁坟而埋下了更深的引线。九龙城寨弹丸之地,几乎没有真正的秘密。江家为亡故的闺蜜好姐妹迁坟,还请了道士做法事,这事很快就在街坊间传开。大多数人只是感叹一句“江凤现在日子好过了,不忘本”,便不再留意。
但龙卷风,不是“大多数人”。
他站在安置所外那棵老榕树的阴影下,目光穿过稀疏的人群,远远凝视着龛位上那张年轻明媚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他太熟悉了——江霞。那个曾经跟在狄秋身边,眉眼温柔,却带着一股不服输韧劲的女人。那时,狄秋周旋于家境优渥的正室夫人和身世飘零却善解人意的江霞之间,龙卷风这个旁观者有时看得都替他纠结,甚至私下里腹诽过,既然都放不下,当时香港尚允许纳妾,干嘛不干脆都给个名分算了?
后来,狄秋一家被仇家陈占先灭门,惨烈无比。幸免于难的狄秋自此一蹶不振,浑噩度日。而江霞在那阵子,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不见踪影。
龙卷风的眉头紧紧锁起,脑海中江雁那张总是过分冷静沉着的脸,与照片上江霞年轻的容颜,以及好兄弟狄秋坚毅的眉眼,不断交替、重叠。是了!他一直觉得江雁那孩子眼熟,不只是像江霞,那眉宇间的神态,那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决断力,简直和年轻时的狄秋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粗略一算江雁的年龄……一个惊人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霞姐,”他对着空气,仿佛在与照片上的女人对话,声音低沉而困惑,“小雁……他该不会……是狄秋的儿子吧?”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巨震。狄秋经历灭门惨祸后,心如死灰,若让他知道在这世上可能还留有一丝血脉,是他与江霞的儿子……这会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打击?在未查明真相之前,龙卷风不敢冒险。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下定决心要先暗中调查清楚。江凤之前的态度明显是想隐瞒什么,但她很可能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他也是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江凤和霞姐还做过患难与共的好姐妹,关系颇深。
而此时,安置所内,江雁对外面的窥探一无所知。她静静地站在那四个并排的龛位前,目光依次掠过“外婆”、“母亲江霞”,以及留给“江凤”和“许求”的空位。小小的空间,承载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无论是逝去的,还是在世的。
她在心中,对着这片崭新的安魂之所,也对着自己的未来,许下了一个沉重的誓言:
“总有一天,我要带你们一起,风风光光地回大陆。”
春风带着暖意,拂过安置所庭院里那几株初绽的白玉兰,捎来新生与希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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