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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澜心定海

司明远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那枚云岫小时候送他的白玉棋子,棋子被磨得温润透亮,像浸了水的月光。

下人轻手轻脚走进来,低声道:“老爷,小姐带着人出城门了,周将军的队伍也一并开拔了。”

司明远“嗯”了一声,指尖却停住了。窗外的石榴树今年结得格外好,青红相间的果子挂在枝头,让他想起阿苑小时候,总爱搬着小板凳坐在树下,仰着小脸等果子熟,还说要第一个摘最大的给祖父。

那时她才丁点儿大,梳着双丫髻,摔了跤会扑进他怀里哭,哭完了又抽噎着说“要学练剑,保护表姐”。这才多少年,那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竟也能披上铠甲,替人撑起一片天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廊下。晨露还挂在阶前的兰草叶上,沾湿了他的布鞋,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望向泠渝州城外的方向,那里此刻应该扬起了烟尘吧?阿苑骑的那匹“踏雪”,还是去年他特意让人从西域寻来的良种,性子烈得很,不知她能不能驾驭得住。

“力微任重久神疲……”他又低声念起那句诗,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涩。年轻时他辅佐先帝,挥斥方遒,以为自己能护着儿孙辈一世安稳,可到头来,废太子没了,云岫在京城步步惊心,连阿苑都要往刀光剑影里闯。

身后的老管家递上件薄衫:“老爷,晨凉,披上吧。小姐身边有周将军的人,还有咱们司家最得力的护卫,陈医官也跟着,不会有事的。”

司明远接过衣衫,却没穿,只搭在臂弯里。他知道老管家在宽慰他,可为人长辈,哪有不牵挂的?阿苑性子犟,跟云秀一样,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可那孩子心眼实,不像云岫那般能藏住心思,到了安定州,万一被人看出破绽怎么办?万一疫病传到她身上怎么办?

无数个“万一”在心头打转,他却只能站在这老宅里,望着空荡荡的巷口。

“去把我那弓箭取来。”他忽然道。

老管家一愣:“老爷,您这身子……”

“小试一下,我虽是从文,但君子六艺不可荒废,不然我可真就老了。”司明远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

风穿过庭院,石榴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他知道,这趟路阿苑必须走,不然不好糊弄那些人,就像当年云岫不得不扛起那些重担一样。司家的孩子,从来不是只会躲在长辈羽翼下的雀鸟。

只是这心,终究是悬着的,像被风扯着的线,一头系在泠渝州的老宅,一头,早已跟着那队远去的人马,飞向了千里之外的安定州。

年轻时他醉心典籍,朝堂上靠的是笔锋锐利,书房里藏的是经世策论,别说舞枪弄棒,便是骑射也只懂些皮毛。当年疏影要学武,他虽未拦着,却总私下里劝她“女子不必如此”,如今想来,倒是自己这双握惯了笔的手,护不住想护的人。

他转身回了书房,案上还摊着未写完的《安定州水利考》,墨迹已干了大半。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那里记着他前几年游历安定州时,实地勘察的河堤数据——若宋奎之流肯静下心看看这些,何至于溃堤至此?

“取块新墨来。”他对老管家说。

研墨时,墨锭在砚台里转着圈,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望着砚台里渐渐浓稠的墨汁,忽然想起阿苑小时候,总爱趴在他案边,看他写字。她那时刚学握笔,握不稳,他便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安”字。

“祖父,‘安’字为什么是宝盖头下面一个‘女’?”

“因为家里有女眷安稳,才是真的安。”

如今那丫头却要披着甲胄的影子,去赴一场刀光剑影的险。他这双只能写文章的手,既不能替她挡暗箭,也不能护她避疫病,唯有守着这方砚台,把安定州的地形、水情、民风再细细写下来,或许能让她在应对时,多几分底气。

老管家端来热茶,见他对着书卷出神,轻声道:“小姐聪明,又有公主在那边照拂,定能平安回来的。”

司明远点点头,提笔蘸墨,笔尖落在纸上,写出的却不是水利考,而是“疏影”二字。笔锋偏软,带着他素来的温和,却在最后一笔收锋时,微微顿出个墨点,像颗悬着的心。

他这辈子靠笔墨安身立命,护国安邦,如今却只能用同样的笔墨,写下对孙女的牵挂。窗外的石榴树又落了片叶子,他望着那片飘向地面的叶,忽然觉得,这文弱的笔杆,有时竟比枪杆还要沉。

马蹄踏过安定州外的浮桥时,司疏影下意识攥紧了缰绳。

桥板下的河水泛着乌青色,漂着些看不清的杂物,腐臭的气息顺着风灌进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猛地别过脸,面纱下的嘴唇抿得发白——出发前她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可亲眼见到的景象,还是比想象中狰狞百倍。

城墙塌了大半,裸露的砖石缝里卡着污泥和碎木,守城的士兵个个面黄肌瘦,甲胄上沾着干涸的血渍。进城的路被积水淹了半截,几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就摆在路边,苍蝇嗡嗡地绕着飞,偶尔有灾民从席子旁走过,麻木得像没看见。

“呕——”身后传来个小卒的干呕声,很快被同伴捂住了嘴。

司疏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前方。她不能吐,更不能露出半分惊惧——荃之表姐若是在此,定会勒紧马缰,目光冷静地扫视全局,而不是像她这样,连呼吸都带着颤。

“加快速度,去安置点。”她低声对身旁的周蓁说,声音尽量平稳,可攥着缰绳的手,指节已泛了白。

街道两旁的房屋塌了十之七八,幸存的人蜷缩在断壁残垣下,有的在啃树皮,有的抱着奄奄一息的亲人低声哭。有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举着只破碗朝队伍跑来,没跑两步就摔倒在泥水里,半天爬不起来。

司疏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想勒马停下,可转念又想起云岫的告诫——乱世之中,妇人之仁只会误事。她死死咬住下唇,任由马蹄从孩子身边经过,直到那小小的身影缩成远处的一个黑点,才敢悄悄松了口气。

到了临时设的州府衙门前,周蓁翻身下马:“公主,此处暂设为指挥点,末将已让人清理过,医官们正在后院搭棚子。”

司疏影刚要下马,却见几个抬着尸体的士兵从门内走出,尸体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青紫的斑——那是疫病死者的模样。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忙侧过脸,用面纱捂住口鼻。

“公主?”周蓁察觉到她的异样。

“无妨。”她强压下不适,扶着侍女的手翻身落地,“先宣旨吧,让将士们安心。”

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她展开明黄的圣旨,声音却有些发飘。风里的血腥味、腐臭味、药味混在一起,钻进鼻腔,眼前晃过的全是方才看到的惨状——倒在泥里的孩子,哭嚎的妇人,青紫的尸体……

“……钦此。”念完最后两个字,她的后背已沁出冷汗。

周蓁率士兵跪地接旨,山呼万岁的声音里,她悄悄掐了把自己的手心。疼,却让她清醒了几分。

“周将军,”她转过身,努力让眼神看起来坚定些,“将士们休整半个时辰,立刻分两队——一队随你去加固河堤,一队跟陈医官去安置点,先把隔离区划出来,今日暂时如此行事,明日城东议事堂集合。”

这话模仿着云岫平日发号施令的语气,虽带着几分生涩,却也算条理清晰。

周蓁迟缓了一会儿,司疏影质疑道:“周将军,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决策吗?”

听到“云岫”质疑的声音,才应声领命,转身去安排,好似并未察觉这“靖澜公主”的指尖在微微发颤,司疏影以为周蓁是被吓傻了,还想安慰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好转成质疑。

司疏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敢靠在柱子上喘口气。面纱下的脸早已没了血色,她闭上眼,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阿苑,你不能怕,你是替表姐来的,你得撑住。

可安定州的炼狱景象,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明白,表姐平日里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刀山火海。

临时休整的屋子是间幸存的民房,墙皮斑驳,角落里还堆着半袋干瘪的谷物。司疏影刚跨过门槛,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摘脸上的面纱,想大口喘口气——那层薄纱捂了一路,闷得她几乎要窒息。

可指尖还没碰到纱角,视线里忽然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月白骑装,墨发松松挽着,正坐在窗边的木凳上翻看着一卷册子。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眉眼沉静,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表姐。

“表姐!”司疏影的声音瞬间变了调,所有的紧张、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她甚至忘了行礼,像只归巢的小雀,飞扑过去紧紧抱住第五云岫,眼眶“唰”地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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