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当邓祭酒一行人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但见徐京咳得厉害,那邓祭酒还仍找茬,我先前生出的一分愧疚消失殆尽。
见徐京点他哑穴,倒觉大快人心。
然后徐京朝我招招手:“你寻宁弟,随我来。”
我同杨志道了个,便毫不犹豫,迈步直接随他去了。
周围人那些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我也懒得再分辨清,只想徐京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分寸。
而我,相信他。
说来也怪,徐京刚定住邓祭酒的时候,四周吵闹得像炸了锅,却极快,当我迈入小院时发觉人全渐渐安静下来尽皆朝相反的方向散开。
我不必回头偷瞄,心中也生出个猜测。
我相信他的同时,又不禁想徐京会否有许多秘密,才将这传音入密的功夫练得如此之好。
当然,当我入内瞧见跪在地上那人影脸上好大个巴掌印打得半边嘴角都肿起来时,我想想我真该抽自己一嘴巴……怎么藏了七年的秘密就能被激得一顺溜口全说了呢?
“呵呵呵呵呵,瞧瞧谁来啦?”
往日最憨直纯善的徐宁看见我和他哥哥一道进来,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出一段怪里怪气的笑来。
然后,他道:“我的好兄弟好三妹,我哥说我是发狂了胡言乱语,你倒自己同他讲讲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今日到底谁该跪着认……”
徐宁没来得及说完。
“徐京!”我拦在他们两兄弟之间,拦在徐京又抬起的手前,眼一闭心一横“你要打就打死我吧,是,徐宁的话全是我教的,我心悦之人正是……”
我也没来得及说完。
“咳咳咳咳咳咳!”
倏地,又被徐京的咳嗽声打断。
但他的咳嗽全止不住一段连珠炮似的问语砸进我耳朵。
“羽儿,你自幼与宁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数年的情分到你随杨世伯去了南疆,也是日日写信与他,一年半载就有数十封,可曾寄过一封与我这长兄?
婚事是他求亲你应允的,如今你一句心悦宁弟喊得武学上下皆知,转眼难道就要为能让宁弟攀附高枝,言自污清白之话语,把他摘得干干净净么?”
我睁开眼本乃担心徐京,手朝他伸去想为他顺气,很可惜,我碰到他前,恰好听明白就算我咬牙刨出那颗心悦于他的心来坦白,于他眼中不过......
自污清白。
更可惜这四个字说得倒算轻了,何须自污,我这颗心何曾清白?
它不光觊觎我未婚夫的兄长,窥他病弱除开担忧亦想将柔情趁虚而入,最过分无耻的是我简直把我那新丧的嫂嫂,我父亲母亲还有一家的门楣清誉全数抛掷脑后。
“长兄,”我掐住掌心,吸气将称呼换回应有的样子,“你今天若清楚明白地告诉我这咳嗽究竟是何因由,我便也明明白白告诉长兄我为何同徐宁那般讲。”
没等他回答,就猜:“我猜一猜,可是心绪波动所致?”
“咳......”见他又咳出一声后即刻闭气,心中猜测落了实。
“我幼时听我哥哥讲过,长兄练的功法讲究宁心弃欲,上次长兄自己也说着咳嗽是功法走茬所致,所以有此猜测。”
徐京本因咳嗽别向一旁的头回正了,凝向我,少有的我见那双玄色瞳仁如墨深沉,好像少了几分坦荡,又或着实被我的推断一惊。
直到跪地上的徐宁都被打茬忘了方才在生什么气,脸上冒出既疑惑又好奇的神情,喃喃问:“大哥,三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我给徐宁拽起来:“起来吧,你大哥没让你跪了。”
徐京才答:“羽儿,确实聪慧。既如此你告诉宁弟之言,是何思量?”
“......从前在太原惟我徐杨两家门当户对,我与徐宁自都没想过旁的,如今入了东京,方眼界大开,晓得外面这花花世界,我心中既对当日应承婚约生出悔意,亦对徐宁如此快就能别抱上金枝玉叶委实有几分嫉恨,心中不忿拿话激他,故而才闹出此等大戏。”
我吸了更深的一口气,织罗出一段现编的说辞,我想编得许也没十分流畅,偏偏他.....没有咳嗽没有打岔,任我顺顺畅畅地念完。
然后我偷偷摸摸向上瞄的那一眼,没瞧出徐京眼眸中的暗色暗含任何多余的情绪。
唯见,他微微颔首:“不无道理。”
徐宁反应,大得多。
如同我一个多时辰前告诉他我喜欢他哥哥一般,又把眼睛瞪得像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似得张了半晌,终于磕巴道:“所,所以......你说你喜欢我哥和喜欢我一样都是假的!?三妹妹,你这瞎话也编得太过分些了吧,你可晓得我同大哥......”
“宁弟,够了。”
徐京又一如既往地打断徐宁对我的抱怨,只是今日往后,我委实不能再放任自己无理由地贪恋他这种照顾,更不能再自欺欺人骗自己有望与他们兄弟间任一一人生出除开兄妹之情、世交之谊的旁杂。
我开口:“我晓得长兄怜我孤苦,但今日,不只今日,不只婚事,其实许多事全皆我的错处。对不住,倒叫你们兄弟间生了嫌隙。”
说着说着弯下腰.....全不顾他兄弟二人当下伸手就拦,仍旧深深地朝他们鞠了一躬。
我陈恳道:“杨家三妹自知对不住二位兄长,却还得求请,如今仅凭我这孤女一人,无论这婚约想解除及我杨家的许多家事,确不好操持,仍望二位兄长多担待帮扶。”
“三妹妹,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我们打小不分彼此,分明是我没将你照顾好。”
徐宁的话音听上去有些急有些不知所措,手上的动作也是如此,既想将我扯起来可又不敢使劲,我晓得就同我看不得他跪挨打一般,他也见不得我这般。
但徐京没发话,我便僵持着没起来。
倒非再对他有什么心思亦或怄气,而是我说得是要拜托他们兄弟二人,实则我当然求得还得是我这位长兄,众人口中官家面前的红人,求他能让金口玉言有所转圜,求他哪怕徐杨两家姻亲不在情分不改,求他能看出我鞠这一躬全为自私自利,也能一如既往毫不计较地帮忙。
“咳咳。”徐京咳了两声,终是应承三个字:“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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