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知莹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竟然完整地听完了两节课，还做了不少笔记。这在昨天，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拿起镜子，对着里面的自己笑了笑。镜中的女孩虽然眼下还有乌青，可眼神里却有了光，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灰蒙蒙的。
“看来真的转运了呢。”知莹想起弟弟那天说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镜面又开始晃动，这次出现的是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腰间别着把剑，看起来意气风发。
“听说有位姑娘正在为理想而努力，特来凑个热闹。”年轻人拔出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在下李白。”
知莹眼前一亮，“太白先生？”
李白朗声大笑，“正是在下。方才听陶潜先生说你学得辛苦，特来给你鼓鼓劲。”他剑指窗外，“你看这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何必为一时的困境发愁？”
李白站在船头，举杯邀月，高声吟诵：“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白《行路难》]！”那声音豪迈激昂，听得知莹热血沸腾。
“先生的诗我从小就会背。”知莹的声音有些激动，“每次读都觉得特别有力量。”
“有力量就好。”李白收起剑，“求学之路就像行船，总有风浪。可只要有目标，就不怕迷失方向。”
他凑近镜面，眼神里带着鼓励，“姑娘，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现在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不会白费的。”
知莹重重地点点头，“先生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李白笑了，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镜中，只留下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知莹打开灯，看着桌上的笔记和摊开的书本，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可她不再害怕了。
知莹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最后写下：“今日份努力已完成，明天继续加油。”写完，她对着镜子笑了笑，镜面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回应她的好心情。
她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些古人，想起他们说的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校长？不对，是前校长。她发来消息，会有什么事？
知莹指尖飞快划开屏幕，这位领导在校时向来盛气凌人，尤其对那些非正式编制的班主任，更是动辄厉声斥责，从不留情。如今她赋闲在家，这位前校长怎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说实话，知莹对这位前校长是有怨气的，倒不是为了工作中的不留情面，更多是气愤，明明也问过她下学期的意愿，明明也在为新学期忙碌着，结果临开学才把她辞退了。
点开消息，原来是转发了另一所学校的招聘信息。知莹心头一动，赶紧向前校长回复感谢。
其实相处不久，对这位优雅的校长还是挺崇拜的。这位年轻的女性，其实也只来了一年，面对这些陌生的同事，她一下就选择了知莹作为指导对象，虽然后续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悄悄满足了知莹的虚荣心。
她立刻点进链接，可信息收集的二维码却纹丝不动，根本无法操作。她急忙找到负责招聘的老师，连声道谢解释，对方才松口说第二天去学校问问情况，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第二天，知莹掐着时间点准备报名。虽觉得有些仓促，可转念一想，能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或许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然而这份期待没持续多久，报名表单突然显示已停止收集。打电话一问，才知名额早已满了——那又何必广发公告呢！知莹心里咯噔一下，涌上股不祥的预感，连忙联系了另外几所学校，结果竟如出一辙，都说名额已满。
这时，还没退出的工作群突然“叮叮”作响，知莹瞥了眼屏幕，看到不知情的老师还在给她发布新的工作信息，一股火气猛地窜上来。她盯着前校长的头像，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反复无常的老女人！
知莹把手机狠狠摔在被子上。她盯着前校长的头像，那头像烫着精致的卷发，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多么刺眼，多么可憎。
“假惺惺”三个字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她捡起手机，指纹解锁时指尖都在抖，屏幕上的裂纹像条毒蛇，正一点点吞噬着她仅存的耐心。
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
知莹忽然想起李白吟诗时的模样，“长风破浪会有时”，那样的意气风发，仿佛世间没有跨不过的浪。可她现在连条小溪都快过不去了。
她趴在桌子上，这些古人说得轻巧，可是古代能识文断字的，哪个不是家境优渥的。
知莹点开招聘软件，其实工作倒是能找，可是要能腾出时间学习的工作就凤毛麟角了。她知道自己基础差，看着社交媒体上，“一天学习十小时”“极限学习”......每一条都像根细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知莹深吸一口气简历模板是上周刚更新的，她盯着“教育经历”那一栏，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动。本科毕业院校算不上名校，专业还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学前教育，现在看来竟像个笑话。
大不了、大不了再回幼儿园去！
“不管了”，知莹咬咬牙，先填了基本信息。工作经历那一栏，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写了“小学班主任，负责班级管理及语文教学工作”，至于“不再续聘”这四个字，她怎么也敲不下去。
填到“自我评价”时，她卡壳了。以前写教案得心应手，现在让她夸自己，反倒像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她翻出韩愈说的“业精于勤荒于嬉”，琢磨了半天，写下“工作认真负责，学习能力强，能快速适应新环境。”
发送按钮点下去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知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点开却发现是条短信：“您的信用卡账单已出，本期应还金额XXX元。”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下个月的房租也该交了。弟弟还在上学，父母年纪也大了，桩桩件件都像座座小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要不、要不结婚算了，本来也只是个末流学校的，学的专业也是照顾小孩的。毕业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在倔什么，本来年纪也大了......
她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镜子就放在桌角，镜面安安静静的，不像前几天那样热闹。知莹拿起镜子，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更重了，下巴上的痘痘也冒得更凶。
“你们怎么都不出来了”，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是觉得我太没用了吗。”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泛起一层白雾。知莹的心提到嗓子眼，以为是李白又来吟诗作对，这会诗仙的气势太盛，她有些害怕。还好雾里浮出的，是陶渊明那张带着豁牙的笑脸。
“小姑娘，又在发愁啊”，陶渊明从竹篓里掏出颗酸枣，递到镜面边，“尝尝？刚从山里摘的。”
知莹摇摇头，把手机推到镜子前，“陶先生，您说我能考上吗。”
陶渊明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考不考得上有什么关系？你看我种菊花，也不是每颗种子都能开花。”
“可我不能像您一样采菊东篱下啊”，知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现在还是靠着家里，以后呢。”
陶渊明收起笑容，从竹篓里拿出株野菊，“我知道此番言语，于君或无甚助益。可是凡事生于虑，失于惊。”
知莹看着那株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泥土，却开得精神得很。
知莹的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条微信消息，来自那个还没退出的工作群。有人发了张截图，是某学校的招聘公告，上面写着“语文教师，要求硕士学历”。
她盯着“硕士学历”四个字，突然想起自己说要考研的事。网盘里的课程还没听完，笔记本上的笔记才写了几页，她竟差点忘了。
知莹点开网盘，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勇气打开课程。她关掉手机屏幕，趴在桌上，闻着镜子里飘出的淡淡菊香，突然很想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知莹猛地抬起头，是条招聘消息：“您好，请问您明天上午有空吗？我们想约个面试”。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手指颤抖着回复：“有空”。
放下手机，知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笑了。她在手机上设了闹钟：“明天面试，加油。”
面试的期待还没完全褪去，知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人揉作了一团。
她索性爬起来，从读书软件翻书看。大学开始她就不爱看书了，这部《桃花扇》还是软件赠送的，当时只觉得词句晦涩，没想到现在又找回了高中躲着看小说的感觉了。
“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 孔尚任《桃花扇》]”，知莹的指尖顿了顿。她想起那面仿古镜，想起镜中那些或豪迈或温婉的身影，突然生出一点怜悯。
原是风花雪月的佳话，却偏偏被乱世裹挟着成了血与泪的注脚。扇中桃花再娇艳，倒不如枝头寻常春色，天地安危两不知[ 王安石《凤凰山》]。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越想心越沉，竟生出几分寒意来。知莹回过神来，罢了罢了，徒增愁绪，且先睡去，管他每日是风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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