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站在诛仙台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
冷风呼啸，卷起他猩红的衣摆，混天绫在身后如烈焰翻涌。杨戬的天眼幻象已经消散，但那缕魔丸残魂的红光却烙在他眼底，挥之不去。
——敖丙在找他的魂魄。
——而他竟差点以为敖丙真的忘了他。
五指收紧，那颗焦黑的棋子几乎要嵌入骨血。哪吒忽然冷笑一声，转身跃下诛仙台。
罡风如刀，割得脸颊生疼。下坠途中，他猛地甩出混天绫缠住岩壁凸起的断剑，借力荡进一道隐蔽的裂缝——
这里竟藏着一座冰窟。
晶莹的冰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悬浮着一盏残破的魂灯，灯芯泛着幽蓝的光
哪吒瞳孔骤缩——这是龙族的引魂灯，唯有至亲血脉才能点燃。
灯旁的石台上，放着一卷竹简。
展开的刹那，哪吒呼吸一滞。
“灵珠逆命，需以魔丸为引；锁魂可破，必得三鳞归位。”
竹简末尾，画着一幅星图——北极星垣的阵眼，竟指向瑶池深处的——
千年寒玉棺。
“原来如此……”
哪吒指尖燃起一簇火，将竹简烧成灰烬。
……
……
……
瑶池的夜宴正酣。
仙娥翩跹，琼浆倾洒，众仙推杯换盏间，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黑影掠过殿顶。哪吒伏在琉璃瓦上，混天绫化作赤蛇游入殿内，悄然缠住一名仙侍的脚踝。
“寒玉棺在哪儿？”他掐着仙侍的脖子低声问。
仙侍吓得魂飞魄散：“在……在蟠桃园后的禁地……但钥匙在帝君……”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钟鸣。
“华盖星君到——”
殿门洞开，敖丙一袭素袍踏入瑶池。冰蓝长发束得一丝不苟，蓝瞳中的金纹比往日更刺目，行走时衣袂翻飞如雪浪。众仙纷纷行礼，他却径直走向帝君座前，单膝跪地：“臣请命，重启诛仙台。”
满殿哗然。
帝君把玩着酒盏：“哦？为何？”
“魔丸残魂现世。”敖丙抬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当诛。”
哪吒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敖丙！”
哪吒暴起，火尖枪劈开殿顶直坠而下。
琉璃瓦轰然炸裂，他如陨石般砸在敖丙面前，枪尖直指对方咽喉：“你要诛谁？！”
敖丙不避不让，掌心凝出冰刃格挡：“擅闯瑶池，罪加一等。”
“你明明什么都记得！为什么要这样？！”
敖丙抬眼注视着他，眼底一片淡然：“元帅错认了，我不是你口中的敖丙。”
这个眼神，和十二年前封官大典上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
“棋子而已，碎了就碎了。”
这句话在哪吒的脑中回响。
“敖丙，你当真要这样？”
敖丙收了手，看向哪吒：“落子无悔。”
……
好……
……
……
……
孙悟空踩着筋斗云掠过东海时，海面正翻涌着不寻常的暗流。
往日碧蓝的海水此刻泛着铁锈般的浊色，几处漩涡中隐约可见断裂的锁链。
他捻了个避水诀潜入龙宫，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水晶宫外，上百条蛟龙被玄铁锁贯穿脊骨，钉在海底峭壁上。
龙血顺着锁链滴落，将珊瑚染成暗红。
“这哪是仙家府邸，分明是牢狱……”猴子眯起火眼金睛，循着血腥味来到一座被封印的偏殿。
“老龙王！”孙悟空一脚踹开殿门，“你这东海是改炼狱了？”
敖光端坐在龙椅上，龙角黯淡无光，闻言只是疲惫地摆手：“大圣……龙族内务……不便多说……”
“少来这套！”金箍棒“咚”地砸碎玉案，“敖丙那小子又是洗魂又是剜鳞的，跟这些锁链有关系吧？”
敖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有些事情……大圣还是知道地越少越好……”
“别废话！再这样磨磨唧唧地，信不信俺老孙给你这龙殿砸地连人都站不下脚？！”
殿内一阵沉寂……
“天庭每月十五下一次‘锁龙诏’。”
敖光终于开口，指尖凝聚水幕，浮现出惊心动魄的画面——
九重天降下万道金雷，幼龙在雷暴中皮开肉绽；怀孕的龙妇被剜去护心鳞，哀鸣着坠入深渊；更可怕的是海底裂谷中，无数龙魂被符咒禁锢，化作滋养天界的灵脉……
“丙儿在封神大战那年，亲眼目睹天庭屠戮南海龙族。”老龙王嗓音沙哑，“那日后，他便归顺于天庭，任劳任怨。”
孙悟空眯起眼：“所以这次洗魂重生？……”
“是交易。”敖光笑出声，只是这个笑过于勉强，眼眶发红，“帝君承诺，若他乖乖做华盖星君，便免去东海千年锁龙诏。”
殿外突然传来锁链崩裂的脆响。
一条垂死的老龙挣脱束缚，用最后力气撞向镇海柱。
血雾炸开的瞬间，孙悟空看清了柱上刻的字——
“逆鳞为钥，龙魂为祭。”
……
……
金箍棒轰然劈碎水幕。
“俺老孙这就去掀了锁龙柱！”孙悟空转身欲走，却被敖光死死拽住。
“不可！”老龙王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臂，“每根柱子都与丙儿魂魄相连，强破只会让他魂飞魄散！”
“那小子每夜子时疼得撞墙，不是锁魂咒发作——是他在用龙族秘术替同胞分担天罚！对不对？！”
老龙王颤颤巍巍地看着孙悟空：“大圣……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知道？！”
四肢不受控制地发软，老龙王瘫坐在地上，刚刚勉强忍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封神大战那天，敖丙跪在凌霄殿，脚下摊开着《龙族降表》。那个令人厌恶至极的人指尖在他眉心一点，金纹如毒藤蔓爬进瞳孔：
“以尔为质，保东海千年太平。”
那夜，敖丙剜下逆鳞时没掉一滴泪。
可当第一道镇龙雷劈中龙蛋，孵化中的幼龙化作血雾时，北极星垣的雪都被染红了……
……
……
……
殿外传来虾兵惊慌的喊叫：“不好了！天庭又来下诏了！”
孙悟空透过水窗望去，只见太白金星手持金卷浮在海面，身后天兵正将新的锁链钉入龙脊。
敖光突然凑到孙悟空面前跪下：“大圣，丙儿宁可被哪吒恨透也不说出实情，就是怕那孩子冲动……求您……别告诉他……”
一根锁链突然穿透龙宫穹顶，将敖丙当胸贯穿！
鲜血喷涌中，老龙王用最后力气捏碎龙珠，整个东海顿时被迷雾笼罩。
“走……”他呕着血推孙悟空，“求你……别说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
……
……
瑶池乱局当夜，哪吒还是安耐不住性子来到北极星垣。
寒玉阁外悬着千盏冰灯，每盏灯芯都裹着一缕淡金龙气——那是敖丙分给龙族子民的护命真元。
阁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血声，哪吒踹开门时，正看见敖丙将最后一片护心鳞按进胸口。
“敖丙！！！”
冰蓝长发散落满榻，敖丙蓝瞳中的金纹已碎，露出原本纯洁无瑕的蓝。
他望向哪吒的眼神陌生又熟悉，却在对方伸手时侧过脸：
“元帅认错人了。”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认我？明明……”
敖丙打断了哪吒的话：
“元帅，慎言。”
哪吒看着敖丙，心中有种莫名地情绪。
“所以呢？你觉得你是棋子，碎了就碎了？”
敖丙垂下眼，没有回话。
哪吒抓住敖丙的肩膀，焦急地吼道：
“你才不是棋子！敖丙！你就这么甘心被天庭**控吗？！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元帅误会了。”敖丙挣脱开哪吒的束缚，“小仙从来不是棋子。”
我是……
……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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