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贺易凡先是将设备检查了一遍。工厂停工的时间不长不短,不过为了保证符合安全规范,电路、电机、冷却系统必须全盘检测,一项都不能马虎。在确认设备无虞后,还需要清点物料和模具库存——这两项工作说难倒也不难,可真要细扣起来又耗时又琐碎,何况还牵扯到另一个现实问题:
原先厂子里的员工绝大部分早就跑路了,现在整个厂里只剩了一个保安和两个仓管。
贺易凡只好东奔西跑的,一方面联系从前的老员工,允诺了当前情况下最好的待遇。有几位听说了货物被拿回来了,表示愿意回来看看情况,但更多的根本不再相信贺易凡,只留下一句“算了吧”,没有信心重来一遍;另一方面,他也印了些招工海报,招收一些能帮忙的日结工。
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了,季修白也不知道体贴他一下,还老是闹着要自己陪他。可是自己哪有时间啊?一拒绝了他,季修白就会立刻切换为怼人模式,冷嘲热讽两句话之后,还态度暧昧地暗示他要去找人消遣寂寞。
……虽然这样,贺易凡还是觉得在赶走虞莫那个渣男之后季修白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现在常来打扰他工作其实也不是找茬,更多的是出于撒娇的意思。
贺易凡没把那次和虞莫谈话的实际内容告诉季修白,虽然告诉了他没准能让小白更加警惕渣男,但是“和你交往就是为了钱”,这样说的话感觉会伤害到小白。
而就是因为贺易凡掩藏了事实,所以季修白现在觉得自己魅力无边、相当抢手,再加上他很会顺竿爬,有几次贺易凡看他娇声娇气,说得天真可爱,没想搭理他,结果季修白越说越过分,话里话外都暗藏挑逗,贺易凡一时气不过,攥着他的手腕把他摁在沙发上狠狠教训了一顿——咳咳,当然是用手。
对自己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被教训了一通,季修白先是震惊得眼睛睁圆,然后脸颊一点点泛红,漂亮的眼睛里也慢慢洇出了水雾,眼尾像蘸了红晕似的。贺易凡看到他这样,生怕他真的气坏了,连忙放开他,然而放开他后,季修白气鼓鼓地跑回自己房间,贺易凡盯着他的侧脸,疑心是看到了季修白嘴角的一抹偷笑。
被打了还笑?贺易凡开始怀疑季修白有抖m的倾向。
贺易凡自觉自己对季修白好的程度已经比之亲妈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而对于另一位据说爱着自己的林渡,他也不想辜负了他。
在身体和感情上是没办法回应了,不过他给林渡安排了一个会计的职务。林渡大学就是经管专业的,本科也正儿八经是靠成绩拿国奖的那种人。不过毕业后因为着一张优秀的脸蛋去做了秘书。说是秘书,他当然也不真干活,大多数时候只是在霖海市这几位数得上的大老板间轮着抱大腿,然后在原书中的贺易凡这里,他好像是抱大腿抱出了一点感情……这就是林渡堪称糜烂堕落的前半生。
现在安排让他做会计也算是让他回归了本职,况且林渡得罪了王洲,贺易凡也不太放心放林渡在外面晃悠。
在贺易凡“深情款款”地邀请林渡去做他厂子里的秘书时,林渡还一脸羞涩慌乱,捂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脏,含羞带怯地表示了自己能力不足:“凡哥你想要的一定是那种高端专业的人才吧,我……”
他很明显想象的是自己坐在CBD写字楼顶层,背靠落地窗,手旁是一杯不加糖的拿铁,电脑屏幕上数字翻滚,嘴里全是“现金流”结构优化云云的场景吧。
贺易凡把他带去了厂子,领他进了一间靠近车间,能听见叉车轰隆隆驶过声音的小办公室,然后让林渡往办公室中间的那张绿漆剥落的桌子上一坐,林渡垮下脸来,果然不再提自己配不上什么的了。
毕竟这种环境,真的业界精英谁会来啊?
况且手里总共也不管几个钱,林渡第一次遇到“工作配不上自己”的情况,以一种极度心安理得的心态放心大胆地上手了工作。
在王洲归还物料近一个月之后,贺易凡总算万分艰难地把生产线重新拉了起来。
第一天启动生产线的那天,只有三台机器开工,贺易凡又是指挥又是搬货,忙得满头大汗。他没坐办公室,而是守在车间里,亲自检查产品质量、流程衔接,甚至干脆当起了打包工。
第一批货赶工三天三夜才做出来,订单价格压得极低,每发一单就是在赔本赚吆喝。厂房电费、员工工资、模具维护、物流成本,每一样都像是在刮骨头。
三周后,流水线虽已恢复基本运作,但每一笔账都算得锱铢必较。
这时候贺易凡就开始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头脑一热把“春风十里音乐餐厅”那份撰写推荐语的工作辞掉——工厂重新启动,非但没让他当回贺老板,反而把他往牛马的深渊又推了一步。
因为工厂只能算是勉强活着:流水线虽开,但盈利微乎其微,亏损是常态,账面上贺易凡得往里补贴一笔又一笔的血汗钱。
一份工作甚至都不够了,贺易凡开始接起私单,单笔是很赚钱的,但是来源不稳定。而在这个时候,春岸剧团的王叔辞职了。
他的女儿小绒病情加重,已经离不开人了。
王叔辞职后不久,贺易凡找了个空档,带了果篮去探望了他和小绒。小姑娘才十岁,脸色苍白,身上插着针,身上套着宽大的病号服,看着就让人心酸。
这时贺易凡才得知小绒得的是白血病,没什么可说的,现在只是拿钱吊着命:有多少钱活多少天。
王叔脸上挂着笑,嘴上说着“现在日子也还过得去”,贺易凡没多说话,只是趁王叔出去倒水时,把一点钱悄悄塞进了果篮底下。
钱不多,不过已经是贺易凡此时能抠唆出来的最大金额了。
从医院里出来,仰头看向被高耸的建筑一片片分割开的天空,贺易凡被阳光刺地眯起眼睛。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拥有很多很多的钱。
人是很难跨越阶层的,贺易凡深信如此,说他不求进取也好、说他懒惰无能也罢,以他的能力,打一辈子的工也没办法真的帮上王叔什么。
再一次的,他想起了在众人口中无所不能的贺老先生——他的父亲。
如果是他,说不定王叔的女儿就能有转机……贺易凡盯着马路对面一幢写字楼的玻璃外墙,看着里面的人影晃来晃去、浮动明灭,慢慢皱起了眉头……
之后,剧团里少了王叔这个老手,很多杂事一下子堆了起来。贺易凡自己也不清闲,但偶尔还是会过来搭把手。清扫舞台、搬搬道具、修个插座灯管什么的,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是能上则上。
这天早上,贺易凡帮着把拆掉的亭子里的废木板清理出去,拍掉手上沾着的木屑,他坐在后台喝水休息,一旁小罗正一边拆脚手架一边聊天——就他干活的派头,与其说是拆,更像是在抚摸脚手架。
“对了,”,小罗问,“你最近有没有兴趣来剧团干点活?”
贺易凡挑了挑眉:“我看起来有那么闲?”
“反正你也总来啊,”,小罗哼哼地笑得轻飘飘,“团里原来的灯光师上个月演出跟团了,最近缺灯光师,虽然工资不高吧,”,他绞了下细长的手指,“不过比你白干活还是强多了。”
“我干活可是为了帮你们——”贺易凡咽下这句话,王叔走后,老太太和小罗两个人很有那种孤寡老人带一个留守儿童的既视感,小罗虽然不是什么儿童,不过完全不会干活。
“怎么样?”小罗笑着看他,意味深长地道:“而且做了灯光师就能离你的小白更近一步了哦。”
“为什么?”贺易凡下意识反问,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小白的关系的?”
小罗细细地叹出一口气:“你来接送小白的时候根本没避人嘛,我一直在等你来和我坦白呢,可惜你好像并不相信我这个恋爱大师啊。”
贺易凡皱眉,深觉痛苦地倒抽一口凉气:“宁也是恋爱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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