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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瀑布的轰鸣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掩盖了两位站在大陆之巅的强者之间这场足以颠覆世界的对话。

千道流的心境在经历了一番骇浪滔天和复杂追忆之后,竟又迅速平复了下来。

他侧过头,望向远处那道盘坐的唐三身影。唐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远远地望了过来,眼神坦然,没有被窥探**后的不满。

“无论他来自哪里,他终究是我选中的人。”千道流语气坚决,“昨叔,他的来历就止于你我之间。”

何叶草咧嘴一笑:“放心,老头子我活了一百八十七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得很。这小子有趣,比你当年那副傲气死板的样子可有趣多了。走吧,别让你的学生等急了。”

二人并肩走回,当他们重新出现在唐三面前时,脸上都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交流从未发生过。

他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试探与安抚,却没想到,唐三接下来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在两位长辈略带审视的目光中,唐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千道流和何叶草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屈膝下拜,竟然是干脆利落地朝着何叶草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晚辈唐三,恳求流觞前辈收我为徒,传授我炼药之术!”

何叶草愣住了,瞪大了一双醉眼,满脸的错愕。千道流也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唐三可能会有的反应,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开口居然会是拜师。

“小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何叶草最先回过神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狐疑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唐三,“炼药师之路,枯燥、艰辛,而且极度耗费资源与心神,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老头子我就因为炼药,放弃了原有的天赋,终身无法突破九十一级。你一个前途无量的战魂师,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唐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何叶草,望向了后面神情复杂的千道流,眼眸中涌动着真诚而坚定的光芒。

“因为我想治好万老师的身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块巨石砸进砸进了千道流与何叶草两人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涛。

“我刚才听到了前辈您说,万老师他本源亏空,神魂黯淡,不出十年,便会神魂俱灭……”复述这句话时,唐三的声音都在颤抖,“晚辈不才,但若是能学会炼药之术,或许将来有一天,能为老师炼制出修复本源的丹药,为他分担一二,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说不下去了,但那份急切与担忧已经传递给了在场的另外两人。

千道流有些怔愣地看着唐三。他这一生受万众敬仰,位高权重,听过无数的赞美与效忠,却很少有一句话能如此刻这般,像是一股温和的暖流,冲刷过他那颗早已沉寂的心。

他与这个少年相处不过数日,以“万流”之名付出了些许关照,换来的竟是对方不惜为自己踏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的决心。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的笑声打破了寂静。何叶草仰天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唐三,又指了指千道流。

“好,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流儿啊流儿,你看看你,你这不让人省心的混蛋居然还能找到这么一个宝贝学生!”

他笑声一收,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尽数敛。他认真凝视着唐三,满是欣赏道:“小子,就冲你这份心意,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拼了命也得把你教出来!起来吧。”

唐三闻言大喜,再次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何叶草又恢复了他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先别急着高兴,想当我的徒弟,光有一颗赤诚之心可不够。炼药之道,天赋、悟性、心性、毅力,四者缺一不可。你对炼药,可有什么了解?”

“晚辈曾读过一些入门典籍。”唐三不敢有隐瞒,连忙从自己的储物魂导器中取出那本厚重的旧书《大陆植物图鉴》,双手呈上。

“这是我先前向史莱克学院的弗兰德院长借来的,已经通读一遍,上面记载的数百种常见药草的药性与辨识之法都已记下。”

何叶草接了过来,本是想随意翻翻,抽查一下这小子,可当他的目光落在书本内页的署名上时,浑身都为之一震。

那书页的右下角,用一种潦草不羁的笔迹写着四个字——昨叶何草。

“这、这本书……”何叶草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反复摩挲着那四个熟悉的字,眼中瞬间被追忆和唏嘘的情绪填满。

“昨叶何草……昨叶何草……”他低声喃喃,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书上的这些笔记,是我三十年前刚隐居到这灵源洞天时,心中烦闷,闲来无事写下的一些粗浅心得。后来觉得写得不甚满意,便随手丢在了山谷之外,没想到竟会流传于世,还被你这小子给看到了。”

何叶草感叹道:“小子,你说,这算不算是天意?这算不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唐三也彻底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弗兰德院长那里借来的炼药启蒙读物,竟然就是眼前这位封号斗罗级别的大药师亲手所著。

“是,前辈,这一定是你我之间缘分!”

“哈哈哈,好一个缘分!好一个天意!”何叶草将那本旧书还给唐三,再次放声大笑,这一次,他的笑声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畅快与释然,“既然老天都这么安排了,老头子我今日便正式收下你这个弟子!”

话音落下,他就从自己的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了一枚通体温润的玉简,递到唐三面前。

“那本书上只是我当年随手写下的一些入门玩意儿,真正的精髓都在这里。”何叶草道,“这枚玉简,名为《魂丹之道总纲》,记录了我毕生对于炼药之道的感悟与传承,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唐三伸出双手,强忍激动接过了这枚玉简。玉简入手温润,其中承载的是一位高级大药师一生的心血,又显得重若千钧。

何叶草正色道:“徒儿,你给为师记住了,我们炼药师炼药有三大核心要素:火焰、药鼎、药材。而这重中之重,一切的根基,便是火。没有好的火焰,再好的药鼎和药材都是空中楼阁。而这火焰,又分为两种。”

“其一,是魂火。它是由魂师自身的武魂衍生而来,通过特殊的法门点燃。其品质与威力,与武魂的品质、魂师的修为、以及对火焰的感悟深度息息相关。这是部分炼药师与生俱来的天赋。”

话音刚落,何叶草右手一翻,一簇灿烂的金色火焰自掌心燃起。

那火焰一出现,整个灵源洞天的温度都仿佛在瞬间被拔高了几度,周身的草木又都变得枯黄萎靡。唐三只感觉一股至刚至阳的霸道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团火焰,而是一轮正在熊熊燃烧的太阳。

“这是为师的魂火,源于我的武魂大日金乌,名为金乌火,在魂火中已是圣品。”何叶草的语气带着发自骨子里的骄傲,“它至刚至阳,可焚尽万物,亦可淬炼世间顶级的丹药。”

一旁的千道流看着这团金乌火,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怀念。

何叶草手掌一握,那灿如烈阳的金乌火又再度消失,山谷内被拔高的热度也随之缓缓退去。他看着一脸震撼的唐三,继续说道:“魂火是炼药师的根基,但其上限往往受限于武魂本身。真正能让炼药师穷极一生去追寻的,是第二种火——天地灵火!”

“灵火,乃是历经万古岁月,在某些极端苛刻的环境下,由天地本源能量和特殊规则之力交融升华而诞生的火焰。每一种天地灵火都独一无二,完全释放后拥有毁天灭地之威,而在炼药师手里更有着妙用。”

说到这里,何叶草的脸上露出了珍爱与敬重,张开了自己的左手手掌。

一朵白绿相间的火焰如同一只拥有生命的精灵,在他掌心摇曳。

这火焰呈现出最纯净的乳白色,核心处透着一抹代表着无尽生机的翠绿。它没有散发出丝毫灼热,反而有一种温润祥和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

唐三看到了,刚才因金乌火的出现变得枯黄的草地在这白绿色火焰出现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了生机,甚至比之前更加翠绿欲滴。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也仿佛受到了生命的感召,就在他的注视下开始绽放。

而他的蓝银草武魂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自行浮现,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那股磅礴而纯净的生命能量。

“此火便是我在这星斗大森林的生命核心之地,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的天地灵火——生命源火。”何叶草感慨道,“徒儿,你要记住,炼制丹药本身是对药材精华的萃取与融合。生命源火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与精纯的木属性能量,它乃是炼制世间一切疗伤、延寿,以及恢复生命本源丹药的绝佳火焰。它将是日后为你老师调理身体、炼制圣品丹药的最大依仗!”

金乌火的霸道绝伦,生命源火的生机盎然。

两种火焰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到令人心悸,在唐三面前展现出的是一个他前世今生都从未接触过的、波澜壮阔的全新世界。

他明白了,想要治好万流老师的身体绝非易事。这不仅仅需要顶级的丹方和药材,更需要像生灵源火这样,蕴含着天地本源力量的无上至宝。

唐三的眼神中燃烧起了比何叶草的金乌火更加炽热的决心,再次深深一躬:“请师父教我!”

何叶草欣慰地看着少年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执着,沉吟片刻,下定了一个重大的决心。

何叶草道:“好,既然你有此心,为师便助你一臂之力。我决定了,这朵生命源火就交由你来执掌。”

此言一出,唐三愣住了,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连千道流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沉声问道:“昨叔,你可想清楚了?这生命源火乃是天地灵物,是你炼药之道的根本。将其交出,你的炼药术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何叶草打断了千道流的话,“流儿,你还不明白吗?我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他的语气豁达,又带着一丝无奈:“生命源火无法助我突破魂力瓶颈,我也无法发掘出它更深层次的力量。它在我手中虽然依旧强大,却也如同一潭静水,再无波澜。这对于一朵象征着生命的天地灵火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不幸?”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唐三:“但这个孩子不一样。你看到了吗,流儿?刚才生命源火出现时与他的蓝银草产生了共鸣,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质的渴望与亲和。他的武魂是顶级的生命系植物武魂,与生命源火的属性堪称绝配,这朵火在他手中才能真正地活过来,才能爆发出它真正的潜力。”

何叶草微微垂眸,神情悲伤:“我知晓你的死期却无能为力,我炼药一生却救不了亲爱的孩子,这是何等的悲哀。但是,这小子或许可以做到,只有让生命源火与最契合它的宿主结合,才有可能在未来炼制出那传说中能够逆天改命、重塑本源的九转还魂丹!流儿,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我这个老家伙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一番话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千道流沉默看着何叶草脸上那份坦荡与决然,再看看唐三那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他明白,何叶草是在进行一场豪赌,况且,如果唐三能掌握如此高纯度的生命气息,对他体内混沌的压制也大有助力。

“师父……”唐三声音哽咽。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的厚爱与信任。

“别磨磨蹭蹭的了。”何叶草佯怒地一瞪眼,“机缘就在眼前,你若退缩,为师现在就把你扫地出门,你我师徒之缘就到此为止。不管是魂师还是炼药师,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你,敢不敢接下这份传承?”

唐三知道,此刻任何推辞都是对师父心意的一种辜负。于是他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弟子唐三,谢师父传火之恩,此生必不负师父厚望!”

“好,这才是我徒弟该有的样子。”何叶草肯定地点头:“现在,盘膝坐下,凝神静气。”

“听好了,传承灵火并非是要强行剥离,而是引导与交接。这生命源火有其灵性,它已经感受到了你身上那股精纯的生命气息。我要做的就是以我的精神力为桥梁,将我的印记从中抹去,同时引导它接受你,在你的精神之海中扎下新的根基。”

“这个过程对我而言只是消耗心神,修养数日即可,但对你而言,这就是一场严峻的考验。灵火入体,会考验你的意志与心性的兼容性,你必须保持本心不动,去接受它、安抚它、与它达成共鸣,若是你的意志有丝毫动摇,或是心生畏惧,灵火便会失控,在你的精神之海中暴走,其后果不堪设想。听明白了吗?”

唐三自然听明白了,他立刻盘膝而坐,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心神沉入空灵之境。

千道流默默退后,天使领域悄然展开,化为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山谷笼罩,为二人护法。

见唐三准备就绪,何叶草也迅速开始了行动。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有灵,火为源始。今有良才,血脉相印。我为津梁,重塑契约。薪火相传,道启新篇!”

何叶草掌心的生命源火光芒大盛,缓缓漂浮而起,悬停在他与唐三之间。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操控如此精细的能量交接,即使对他这个封号斗罗而言,精神力的消耗也将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去!”何叶草用精神力凝聚成一座无形的桥梁,连接起了生命源火与唐三。

生命源火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白绿交织的流光,瞬间没入了唐三的眉心。

唐三浑身猛地一震,只感觉有一股浩瀚的意识洪流冲进了他的精神之海。

他的精神之海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乳白色的火焰带着神圣的生命气息,开始涤荡他精神之海的每一个角落,将他吸收人面魔蛛魂环后残留的狂暴意志都灼烧净化。这个过程虽然让他感到疼痛,却也让他的身心变得更加通透。

而那翠绿色的火焰核心则散发出让唐三感动无比亲切的温暖气息,却又因为离开了旧主而显得有些惶恐不安,在唐三的精神之海中横冲直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唐三强忍精神被灼烧与冲击的痛苦,保持着清明,遵循师父的教导,彻底敞开了自己的本源。

他将自己对万流老师的担忧,对父亲的思念,对伙伴的珍视,以及那份想要变强去守护一切的决心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用自己最真挚的情感去触碰那朵迷茫的火焰。

也就在这时,他体内的蓝银皇血脉被彻底激发了。

一株通体蔚蓝,闪耀着金色纹路的巨大蓝银草虚影在他的精神之海中浮现。它舒展着叶片,轻轻地环抱向生命源火,散发出同样纯粹的生命气息。

那原本躁动不安的生命源火在接触到蓝银皇的虚影后瞬间安静了下来,发出一阵阵喜悦的嗡鸣。火焰核心的翠绿色光芒大盛,亲昵地融入了蓝银皇的虚影之中。

这一刻,生命源火与唐三的蓝银皇本源达成了完美的共鸣与融合。

何叶草看到唐三颤抖的身体逐渐平复,因过度消耗精神力而变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成了。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又过了一刻钟后,唐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世界从现在开始也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生命源火对他的紫极魔瞳也产生了影响。只要他想,他就能“看”到空气中游离的生命能量,能“听”到脚下每一株小草的呼吸。而他的精神力在这次融合与升华中,至少暴涨了一倍有余。

他摊开手掌,心念一动。

一朵小巧而灵动的白绿色火苗在他掌心跳跃,散发着让他感到血脉相连的亲切气息。

“师父!”唐三看到了一旁脸色苍白冷汗密布的何叶草,连忙起身冲了过去,满是感激与担忧。

“别大惊小怪,只是精神力透支了,休息一阵便好。”何叶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看着唐三,眼中尽是满意。

“流儿,”何叶草转向千道流,“我不想再待在这没有人气的山谷里了,你帮我在外面置办一间清静的小院吧。这小子的炼药之路才刚刚开始,辨药、控火、凝丹……哪一样都离不开人教导,我得亲眼盯着他。况且要是把他教出来了,也算是我这把老骨头晚年的一点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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