酊枢出发,其实要更近。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的年龄,与想象中严肃板正的长辈形象相去甚远。
与游今洄性冷淡的装修截然不同,游亭的家是两层高的独栋别墅,前院养着大片蔷薇,正是花期,开得热闹。
房间软装是非常丰富多彩的颜色,怀疑误入某个私人画廊,空气弥漫着淡淡幽香,或许是来自院中的蔷薇,又或许是特调过的香氛。紧张的情绪放松不少,站立姿态也没那么僵硬。
游亭本人穿着裁剪考究的套裙,既可以随时出席一场宴会,也能参加正式会议。
她本人看上去最多不过30,眼睛黑而亮,领缘别着的红宝石胸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来了,我一直都很想见你,”
第一次见面,没有热络得过于刻意,也没有因为生疏而冷落,都说政治家最擅长表演,游亭更是其中翘楚。
说话不急不徐,抑扬顿挫,就算站这的是根木头都要如沐春风的感觉哄得开花。
陈寄言本来就不擅长社交,相处下来竟然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跟一个年龄地位远超自己的人交谈能觉得舒适,毫无疑问,对方在照顾你。
无疑她是善意的,不论出于什么目的。
“原本是要给你取名字的,不过你原先的监护人说,你有自己的名字,很好听。”
提到薇塔星,陈寄言精神一振,“您认识她?”
游亭摇头否认,“当时大部分手续都是我爱人办理,事发突然,桑夏恩炸毁后,里面的人杳无音讯。”
酊枢没有找到任何痕迹,这次被偷运,酊枢也参与其中,他是默港目标之一没错,查明桑夏恩毁灭真相,也是双方不约而同达成的共识。
“桑夏恩……”
“我很抱歉,如果勾起你不太好的回忆,”游亭没有避而不谈,“是游今洄的错,他没有看顾好你,这种事情在酊枢不会再次发生。”
她给出相当郑重的承诺。
“其实,过去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记得,”如果想要从他这里探寻桑夏恩覆灭的真相,陈寄言实在爱莫能助,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对这里一无所知,只能用失忆这种老套但好用的借口。
“那样也好,母亲总是希望孩子能过的开心。”
从她的语气神态中看不出遗憾或者惋惜,像是松了口气。
“如果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或者我可以帮到您的,”
“听游今洄说,你身体一直不好,你们都健康平安,我就很高兴。”
陈寄言对她的好感从五分提到八分。
“在酊枢住的还习惯吗,如果有空也可以常来这里坐,当作自己家。”
“不用客气,我们本来就是家人。”
她跟游今洄性格截然相反,作风也完全不同。
游亭女士很好相处,根本不是传闻中的样子。似乎对游今洄也是普通的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牵挂,母子不和的言论可信度不高。
或许有许多观念不合,但并不妨碍关心对方,游今洄提起家人,没有怨怼,无奈中透露着一丝嫌弃。
游亭提起他,虽然是批评责备的话,也不乏关心。
“恒脉房间里的鲜花,是您送来的?”
虞美人,大朵的木芙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很眼熟,经常出现在他在研究所的房间。
野心勃勃,跟男人,上位者,爱人,儿子,争夺资源,居住的房间种植了很多植物和花。
主城酊枢是不会种植这些麻烦又娇弱的东西,人们觉得会占夺资源,甚至在公共区域种植是违法行为,私人领域允许被种植,超过一定数量会被举报,严重者拘留。
但游女士的地位以及资源是完全没有必要考虑这些,如果不是时间空间不允许,她能把后花园变成植物园。
他们的交谈没有很久,游亭的友人来拜访,陈寄言跟游今洄识趣地先告辞。
“游女士的朋友,也是议员?”
这个称呼是他来之前问过游今洄,陈寄言觉得阿姨太生疏,伯母也很奇怪,只好向外求助。
然后被告知,如果被这么称呼,游亭会很高兴,事实也的确如此。
“怎么可能,你会想跟同事做朋友吗?”
那当然不会。
“游女士性格挺好的,你怎么一点不像她。”
“我朋友的确不多,你似乎也没什么好指摘我的。”
陈寄言,目前为止拥有0个朋友,甚至比不上臭名昭著的执政官的人缘。
“我择友标准比较高。”况且他到这里来才多久,每天努力活着就已经很消耗所有精力,哪来时间交朋友。
“巧了,我也是。”
平心而论,游今洄只能算一个相处得比较好的室友,不会发展成其他任何关系了。
“不回去吗?”
“时间还早,去个地方。”
陈寄言更想回去。
“医生说了,像你这样的情况不能总宅在房间,需要适当外出呼吸新鲜空气。”
游今洄心平气和地劝。
“FS超过30的新鲜空气?”这跟让他直接吸毒有什么区别,“想我死得早点就直说。”
他在外面待太久会暴躁,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年轻人不都喜欢玩,拍卖会不去?”
拍卖会啊,上辈子攒几十年工资都过不去验资第一关的那种吗?
“我去。”
游今洄以为他还在犹豫,再次开口,“不限额度,看上什么随便拍。”
撤回对游今洄的室友定位,他最喜欢跟有钱人做朋友了。
眨眼的功夫,又换了身装扮。
如果说刚才是得体,现在已经过于花哨,装饰繁复,倒是显得有些轻浮。
白色西服裁剪合身,玫瑰金色内搭的领子层层叠叠,颇有中世纪宫廷贵族的风格。
“你年纪小,合适。”
反观游今洄一身深灰西服,衬着湛蓝瞳色,相得益彰。
他的眼睛和鼻子跟游亭很像,瞳色应该是继承的他父亲。
至于身高,“你家里人都这么高吗?”
“我们家里人都高,你来之前最矮的是我爸。”
“我应该,还能再长。”陈寄言突然觉得身高不够用。
外观很朴实的一栋别墅,在见识过游今洄的古堡,游亭的花园之后,对于这种平时自己艳羡不已的房子,陈寄言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然而推门进去则又是一番崭新天地,金色奢靡的宴会厅闪得人睁不开眼。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跟酊枢的冰冷机械,蔓都的自然和谐,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世界。
“不是说,资源紧缺,生存困难吗?”骗人的吧。
“只是激励大众的说辞,让大家居安思危。”游今洄简要回答,随意找地方落座,示意陈寄言也过去。
游今洄司空见惯的样子,让陈寄言骤然胜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他似乎应该是高兴的,毕竟他的监护人作为这个阶层的一员,他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想起朴实无华的桑夏恩,常年阴沉压抑的酊枢,对面前浮华放纵的景象有深深的排斥。
反观游今洄,他的气场跟这里很合,似乎天生就该游走在这种地方,然而神情中又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跟他如鱼得水的动作自相矛盾。
他想起来之前游今洄关于殉职那番言论,汹涌的潮汐退下,心湖再次变得平静。这里不只有自己一个异类。
陈寄言在他右侧坐下,顺着他的目光观察人群。
原来任何时代都有特权阶级的存在,唯一众生平等的只有死亡。他以为人人自危的末世人们更加团结,更加集体化地去维护种族的延续,原来只是接近灭亡的情况下,直至生命截至的最后一秒,生命还是会被划分为三六九等的。
果然啊,这才是他熟悉的人性。
对于他们来说,旧世界的东西反而奢侈,因为极少见且难得,再加上消耗过快,比如刚以100万成交的怀表,比如那一小瓶比金子还贵的墨水。
因为是没有用的东西,所以人们更愿意为其附上一层价值,使得拥有者获得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
其实本质上,跟过去营销异曲同工。
“我自己逛,不用管我,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他当然不会相信日理万机的执政官特意抽出时间带他来拍卖会是单纯的买东西。
“我这个挡箭牌还好用吗,执政官大人?”
自从立下顾家人设,执政官假也多了事也少了,团建脱身也有借口了,不要太方便。
“就不能找点别的借口,比如你生病什么的。”
“那不行,会人心大乱的。”
也是,“可是你三天两头说我生病申请居家办公,甚至底下员工团建都用要陪孩子出门这种拙劣借口,中间只出席一下,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没有吧。”
“有损我的形象。”
外界他已经是一碰就碎掉的玻璃人,离开机器就活不了,没有监护人在就下不了地。
所有人都用一种怜爱的眼神注视着,并且传言离谱程度呈指数增长,他怀疑继续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酊枢所有人都跟研究所那群人一样用看他像看熊猫一样。
“我很困扰。”
每次出现在酊枢,他都能从打招呼的人眼中读出“看这就是执政官家里的不能自理的孩子”的震惊和“天哪见到活的濒危物种”的喜悦。
跟同事寒暄完的游今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银质面具,不由分说地盖在陈寄言脸上。接着自己也带上同款。
“不用跟他们计较,拍卖要开始了,找位置坐好。”
“我是在跟他们计较?”
监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用哄小孩的话敷衍他,显得陈寄言好像在无理取闹。
他被搂着肩膀拐到光线不好的角落。
“重申一次,”他再次强调自己的诉求,
游今洄完全没看展台,侧耳过来,低头检查他的手环。
场内设有屏蔽仪,他十分钟前看过一次全面的数据,临开场前,不放心要再观察一遍。
“知道了,下次不用你当借口。”
“乖一点,看上什么直接拍。”
他的事情还没办完。如野兽捕猎前一样静默蛰伏在隐蔽的角落,静候目标出现,蓄势待发。
陈寄言轻易被哄好,聚精会神看着手册上今夜的拍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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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色浮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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