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工作人员轻轻敲了两声门。
“安榆,有人来看你了。”
窗户边的女孩回神,转过身。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视线对上。
许安榆呆滞的眼睛突然定住,他们一言不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工作人员有眼力见把门关上,低声提醒了句:
“寂先生有什么话好好说,她目前状态还是不太稳定。”
“你……”许安榆眼神变得陌生起来,“你是谁,过来有什么事?”
她问完上了床,厚重的棉被盖在身上,披散的大半头发遮住了脸。
寂不舟站在地上,往前挪了一小步:“我……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许安榆全部的脸都被挡住,光从他的视角看不见她的脸。
寂不舟又往前跨了一大步:“许安榆。”
她这回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身子蹭着床往后退:“你不要过来,就站在那里。”
寂不舟听话停下,呼吸一滞。
许安榆抓起床头柜上镜子,镜子放在被子上。
她低头看去,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消瘦下去两个窝,
眼圈一周都是一团黑,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许安榆从遮脸发缝里看去,寂不舟挺拔站在不远处。
她又低头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脸。
几年过去,他还是和当初一样遥不可及,怎么也追逐不上。
“你出去,出去,我不认识你。”
他的脚步还在靠近,许安榆知道她没有立场再阻止了。
寂不舟蹲了下来,掌心最后落在她的手腕。
硌手,像是一截不平整的木头握在手里。
他手里还空出一大截,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断成两半。
“你瘦了。”
许安榆一动不动,她像是命门掌握在他手里,只能听此指挥。
“你说句话。”寂不舟牵住她手轻轻晃了晃,试图唤醒女孩。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让人沉沦的魔力。
几年岁月,寂不舟身上的乖张褪去,化成了沉稳。
他挑起许安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露出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许安榆:“你过来干什么?”
她眼神里有几分试探和质疑。
“我带你回家嗯?”挑头发的手落到头顶,寂不舟揉了揉。
干枯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软到心里去了。
“带我回家?”许安榆迷茫看过来,脸蛋也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嗯,你没病,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句句字字带着诱哄,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可是我……”许安榆下意识想起来许国的话。
她有病只能待在医院,不可以出去害人,家里为了治疗她掏空了存款。
“没有可是。”寂不舟下意识打断,他瞟了眼床头柜上的精神药物,“听我的好不好。”
“不行。”许安榆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寂不舟的脸逐渐融化开了,耳边的叫声又开始响起。
“你不能跟他走,你看看你自己这幅样子。”
“差劲!差劲!”
“害了家里不够,还要拖他下水吗?!”
许安榆抱住脑袋,大声尖叫:“我没有!我才没有!滚!都给我滚。”
头发攥在手里,猛烈拉扯。
窒息的怀抱把她紧紧抱住,她想到处乱踢,被禁锢住了,施展不开。
头发顺着相反的方向往回拉,抱住她的人在阻止她自我伤害。
“乖,没事了没事,别伤害自己。”
许安榆张牙舞爪间,用力朝身前手腕咬了一口。
寂不舟手腕处开始流血,他把受伤的手臂往她嘴边递过去些,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拍:“没事没事,难受就咬这里。”
病房门口被人推开,一名医生赶了进来,手里拿着针管。
长长一截针在光下冒着寒光。
寂不舟眉头紧蹙,把许安榆往怀里揽了揽:“这是什么?”
医生靠近:“镇定剂,她现在已经失去神志了。”
许安榆脑袋拼命往他怀里钻:“坏……都是坏人……都是。”
他下意识想挡住医生前进的步伐:“她不喜欢这个。”
医生:“现在不是喜不喜欢的时候,再这么下去神志过乱,会彻底出问题的。”
寂不舟看了看怀里的女孩,茫然的挣扎着,现下只能依靠在他怀里。
他不知道这么久以来她经历了什么,寂不舟原先预想的是——助理传来消息,许安榆现在在某一个领域获得出色的成就。
他再不经意利用职务去和她接触,造成巧合的重逢。
等来的却是她这几年一直住在精神病院,得了精神分裂。
“你再不把手放开,她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医生打弹针管里的药水。
寂不舟挣扎看了眼许安榆,把她脑袋抬起,两只手禁锢住她乱动的身体。
咬出血的手臂露出血红的肉,他丝毫不觉疼痛。
“打吧。”
药物开始注射,许安榆边哭边想挣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下。
寂不舟不敢去看她的脸,眼眶泛红,腮帮子咬得紧紧。
没一会,怀里的人停止挣扎,闭上了眼。
许安榆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卧室。
淡淡的茉莉香飘散在空中,眼前一片暗沉,昏暗的像拢上一层纱布。
身下的床蓬松绵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身体像生了锈的机器,许安榆活动抬起手臂。
房间里大体颜色呈粉色,床铺上摆满了毛绒玩具。
脸颊划过娃娃,痒痒的。
许安榆做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这一次的幻觉比以往都要真实,手摸过蚕丝被的触感清晰传递过来。
寂不舟……那也是幻觉吗?
她突然意识到昏迷前的一切,许安榆撑住身子想爬下来。
门被人往外打开了,许安榆神经一跳,躺回床上。
她脚上还套着一只拖鞋,一条腿搭在地上。
寂不舟进来后,目光定格在她身上:“醒了?”
寂不舟肯定是发现她了,在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不想在像个傻子一样,许安榆睁眼坐了起来。
哪怕是幻觉,她还是局促不安。
这一次太真实了。
“要不要下去吃饭。”寂不舟蹲下。
许安榆下意识想缩回脚,寂不舟已经攥住了她的脚,另一只拖鞋套了上来。
他站起身:“可以走吗?要我抱你下去还是?”
“不用,我自己可以。”
许安榆下地后跟在他身后,打开房门,过往记忆如潮水涌来。
这是寂不舟之前收留过她的别墅。
她当时在这里生活过。
房子和之前一模一样,繁华、一尘不染。
餐厅在楼下,白玉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
都是她喜欢吃的。
许安榆偷偷瞄了眼寂不舟侧脸,不愧是幻觉,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寂不舟带着她落座。
“要不要尝一点,不合胃口我叫人重做。”
许安榆没吭声,她知道这只是幻觉,醒过来就没有了。
有一次在梦里梦到了寂不舟,因为太开心,惊醒了过来,又是冰冷的病房。
寂不舟看着她一言不发坐在桌边,神色恬静,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把一碗汤推到许安榆手边:“不吃饭的话喝点汤。”
她还是没有动作:“你吃,我看着你吃。”
寂不舟以为她还有顾虑,往嘴里小口小口送饭。
许安榆看着他吃饭的模样有些入神,再多看看他吧,可能明天就不在了。
她不能吃饭,上厕所,开心,她不想要这个梦如此快消散。
寂不舟吃完了她还是没有动嘴,不论他怎么劝怎么哄都没有用。
比以前还要任性了。
晚上钟表过了十二点,许安榆睁着大眼睛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漆黑的电视。
寂不舟看着直担心,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拿着一瓶药走了过来,在许安榆身边坐下:“把这个吃了去睡觉。”
许安榆摇摇头:“我不想吃。”
“听话,药不能停。”
她依旧摇头,声音却轻了许多:“我不想吃。”
话尾带着想哭的撒娇音色。
寂不舟刚想妥协,又想起了医生的嘱咐。
他端起桌上温水:“不行,今天药一定要吃。”
许安榆眼睛带上了水光,抬起头直愣愣看着他:“你就这么不想多跟我待一会吗?”
灯光下她脆弱的脸上有几分病态的渗人,寂不舟只觉得心快碎了。
许安榆还是继续吐露委屈的情绪:“我很想上厕所,但是我一直忍着。我就想多和你待一会,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你了。”
寂不舟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一直都在这里,不会走的,之前是我不对。”
她还是看着寂不舟,不肯妥协。
她太没安全感了,以前也是,只不过现在到了藏不住的地步。
寂不舟干脆把她抱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安榆不得不搂住他脖子。
寂不舟:“那我抱你去厕所。”
“啊?”
“啊什么啊?别憋坏了。”
许安榆窝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咚咚,好大声,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
到了厕所,寂不舟把她放下来。
刚想出去,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服。
许安榆扯住了一角,拥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可不可以不走。”
寂不舟看着她的手,眼睛暗了暗:“我就在厕所外面等你。”
“不要。”许安榆抓住衣服的力度加大,“都是假的,明天醒来你就不见了。我知道你是幻觉,可是你能不能陪我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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