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刚在庄园门口下出租,杜恩比就开车出来接,不断从后视镜看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南林散散靠着,栾林树上的花骨朵开了花,一朵朵粉红白红的,散在绿叶之间,赏心悦目极了。
“今早你刚出门,帕安家打电话来约你吃饭,我按你要求拒绝了,他们可能一直在外面等着,看你出门就跟上了。”杜恩比打量他的神色,“这几天暂时别出门了?”
“恩比啊,”南林单手搭着他的椅背,从后面俯身上去,“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杜恩比不胆小,他只是担心他而已。
南林今天的香水是果香,就像为了照顾小孩专门选这种明亮又柔和的香味,他从不是喜欢小孩的人,杜恩比抱着几丝怀疑:“真那么喜欢孩子?”
南林思索一会,笑着:“小孩挺可爱的,之前没发现。”
“那你想生个小孩吗?”这句话是踩雷了,杜恩比还是问出来。
如他所料,南林靠在后面,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恩比,你结婚三年了,怎么还没要孩子?”
车在主楼前停下,杜恩比握紧方向盘:“等两边稳妥了,再要。”
“辛苦你了。”南林拍拍他的肩膀,“芭芘明天走,晚上一起去母亲那边吃个饭。”
“好……”杜恩比松开方向盘,扭身朝向他,“财务报表整理完了,我拿过来,你过目一下。”
南林稍点头,下车,进了主楼,解开三粒领扣,松了袖口挽起来。杜恩比带着报表过来时,他正躺在椅子里喝苏打水,两条长腿舒展地翘着。
他心情不错。杜恩比也笑了,“你不是不爱喝苏打水?”
南林晃了晃水杯,冰块撞击杯壁叮铃当啷,“换个口味。”他放下水杯,捞过报表看起来。
杜恩比倒一杯茴香酒,“以往每年的利润增长率都在10%左右,今年上半年就达到30%的增长率,太多了,是不是应该重做一份给他们看?你爸爸留下来的那些人,他们几代人跟着卡陀梅罗三百多年,你离开之前,卡陀梅罗的家业总要分一部分给他们,不能一分不留。”
“利润率控制在20%以下。”南林敲定报表,扔到桌上,“你预估,哪些人愿意跟我们去可可尼斯海,哪些人想独立门户?”
“你父亲生病的时候,霍雷肖和海伍德向你父亲申请独立出去,你父亲让他们再给你两年时间,他向他们保证,你会让他们满意的。”杜恩比说,“扎尔斯也想独立出去,最近他朝外活动比较频繁。蒂安娜说不清。”
“能跟我们走的人,不多,大胆估计也只有你自己那些人。父辈留下来的人,都是在华利圣登城扎根几代的,没那么容易走。不想自立门户的,我们得留下足够多的钱,保证他们至少两代人的繁荣。”
“只要他们不出乱子,就凭他们跟随卡陀梅罗几代人,我也不会亏待他们。”南林说,“卡陀梅罗名下的产业什么时候统计完?”
“太多了,最快也要下个月。”杜恩比露出担忧,“是不是得开展点新生意?你稳固守旧,只会让他们小看你。”
“小看好啊,省得麻烦事一堆。”南林懒散散的,“迄今为止,他们没找我谈过事,父亲在的时候,大事小事全找父亲,家里丢了几只鸡也要找父亲,跟长不大的儿子似的。看看现在,他们不是有能力解决自己的事吗?”
杜恩比背地里翻个白眼,那是不想找他谈吗,他上位第一个月,就让图逻做了十几个人,想找他谈也不敢谈,全找杜恩比谈了。
南林倒是清闲,杜恩比却累。
跑车的轰鸣在楼下隆隆震天,南林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挺好听的,他放下腿,走到阳台,芭芘正从车上下来,愁眉苦脸,没精打采,南林的心情更好了几分,“晚上去妈那边吃饭。”
芭芘沮丧地上来,杜恩比给他倒酒,他闷两口,牢牢盯着南林:“你昨天在哪条街看见他?”
南林喝着苏打水,悠哉哉:“咖啡馆对面那条路。”
芭芘更难过了,他去了几次咖啡馆,附近转来转去不下十次,路上的蚂蚁都快认识他了,也没碰到。
当然碰不到啊,红房子在一片贫民区里面,七转八弯的巷子,南林走了两天都没理清路线,芭芘更不可能去了。
“下回再碰见他,你跟他说,我回洛杉矶了。”
南林砸巴嘴,其实苏打水并没有很难喝,“我能记得就说。”
“你必须记得!”芭芘红着眼睛吼他,“等我发了新歌,我给他拿唱片回来。”
“你之前说这两年不回来了?”南林放下水杯,苏打水确实难喝。
“你们都去可可尼斯海了,就留我一个人在洛杉矶?”
杜恩比都忍不住了:“这些年你不都一个人在洛杉矶?准备在那边定居?”
芭芘甩甩他那头风流的金长发,帅气地说:“这里毕竟是我的家,要回来看看你们嘛。”
看谁还不一定。
“埃米让你去可可尼斯海找她,你可以直接去那边,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过去了。”南林倒了一杯威士忌。
杜恩比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之间低落了。
“怎么?我就不能回华利圣登城?”芭芘翻白眼,“爸都没你管得宽。”
“管得宽?你爸以前还管别人家里丢了几只鸡呢,我管过你有几个女人?”南林嗤声。
芭芘登时火了,“我有几个女人怎么了?你他妈别在他面前乱说,我芭芘从上个月开始就和女人断了!”
“用我说?”南林听笑了,“谁不知道你芭芘一天一个女人——”
“南林我**!”芭芘摔了酒杯冲过去,杜恩比眼疾手快抱住他,将人拉开,远离南林。
南林不屑地盯着他们。
芭芘非要打他不可,杜恩比赶紧将人连抱带拖地拉下楼,“你冷静,冷静,冷静。”
“我冷静冷静?我他妈怎么冷静,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芭芘挣脱杜恩比,一脚踹在栏杆上,铁栏杆震颤了好几下。
杜恩比安慰他:“卡陀梅罗撤离华利圣登城之前,得把家业分下去,那些跟着卡陀梅罗的一代代人,得分给他们土地、房子、钱、产业,南林心里不舒服,你知道他的,卡陀梅罗家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想松手,就是一颗柠檬,他也想揣着走,但我们不能不分。”
“嗤,铁公鸡一毛不拔,活该瞎了眼的女人送他野花!”芭芘叉着腰,站在一楼楼梯口大声骂咧,生怕楼上的南林听不见,“恩比,你告诉他,我芭芘是喜欢女人,但不是谁都不分!别把他的气泼我身上,算了,我倒霉,我这两天人也没找到,还回来触他霉头,行行行,我走我走。”
老头衫衬衫摆子在他手里一甩,他大步朝外面走。
“你去哪儿啊!晚上吃不吃饭?”杜恩比追了几步问。
车门“嘭”地摔上,芭芘气急败坏:“我能去哪儿,我他妈找我妈去!”
跑车轰隆一声飙走,飙出几百米,又轰隆一声停下来,芭芘摔上车门,气汹汹地冲进九号楼找妈。
杜恩比松了一口气,回头走上楼梯,想到楼上的人,又提起一口气,他走进去,先端过酒杯喝一口酒,等佣人收拾完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水,他坐到南林旁边的沙发里,问他:“你怎么了?”
南林烦,倒不是因为芭芘,是芭芘说的那些话让他想起一件事——当初,他让芭芘不要去招惹人,现在,他这样,算不算去招惹了那个人?
芭芘要回洛杉矶,难道自己就不去可可尼斯海吗?
杜恩比说:“我跟芭芘说你是因为卡陀梅罗的事生脾气,事实是你在为别的事生气。”
去可可尼斯海之后呢?
杜恩比:“你在为什么生气?”
那个人很容易依赖人,自己走后,他呢,他要怎么办?
杜恩比:“是芭芘的那个男孩吗?”
“他不是任何人的男孩。”南林一字一句地说。
杜恩比攥紧了拳,南林是他带大的,南林读大学时,他在大学城的律师事务所学习,南林回来,他也跟着回来,南林想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南林的事,南林的情绪,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南林和芭芘从酒吧回来后就不对劲,南林和芭芘只要待在一起,他们的话题总离不开那个人。南林不喜欢的事,不管是谁,都不愿意谈,但他每回都和芭芘谈起那个人。杜恩比早该想到的。
镜片都掩不住他眼底的嫉妒,他抿紧嘴,咬着声:“你喜欢他吗?”
杜恩比加重语气:“那是芭芘喜欢的人。”
“你认为……”南林的眉心很快蹙起来,很快松下去,笑了一声,“我会喜欢谁?”
“可是你……”
“卡陀梅罗只需要我就够了。”南林打断他,不想再谈这个,“可可尼斯海的土地规划图什么时候送过来?”
“我尽快。”杜恩比压低声音试探,“明天还去教堂吗?需不需要准备孩子吃的零食?最近热,可以做些冻水和冰果茶。”
“改天去。”
杜恩比说:“我可以帮你带过去,如果你心情不好。”
南林看他,杜恩比扬起酒杯喝酒,透明的格兰凯恩杯把他的脸穿透得变了形,很难辨别他的神情。
南林说:“以后每个月10号,你替我去大教堂做儿童慈善救济,准备什么,你看着来。”
“你呢?”
“我?”南林笑,“我不是应该去做忏悔吗,卡陀梅罗家的新家长每个月都在大教堂的忏悔室做忏悔,然后各大家族的人会支付高额酬金向大教堂的神父购买我的忏悔信息,不是吗?”
杜恩比放下酒杯,脸上带着一点不显的笑意,他赌赢了,南林是真的去大教堂看小孩,不是去看那个人。刚才的南林,几乎让他以为南林骗了他,让他以为南林这两天都是和芭芘的那个男孩在一起。
“我会准备好的。”杜恩比站起身,拿上他的黑皮笔记本。
南林冲他的笔记本稍抬下巴,“你每天抱着它,真的把卡陀梅罗家的每件事都记在上面?”
“没有,”杜恩比握紧笔记本,“只是做个记号,我不会给人拿到卡陀梅罗家信息的机会,南林,我和你一起长大,这里是我的家,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这样啊……”南林稍点头,“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结婚?你帮母亲传了那么多次话,你认为呢,我是否应该结婚?”
杜恩比的脸色骤僵,盯着南林染了酒色的嘴,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视线有点晕眩——是他没瞒住吗?让南林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母亲说奇图尼里家的女孩不错,25岁,刚从美国念完书回来,我考虑过,好像挺不错,至少不会缺少话题。我们和奇图尼里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稳固,别说拿他家的葡萄酒去冒险,就是拿去填海,他也心甘情愿、笑呵呵地给我送过来。”南林说起来,脸上是轻松满足的笑,好像真的思考过这个提议,并且觉得非常不错。
不,不能这样!杜恩比几近控制不住叫出来——但他什么都不能叫,不可以叫,如果让南林知道他不该有的心思,南林会把他赶走,赶去美国,赶去任何一个地方,唯独去不了可可尼斯海!
“你觉得呢?”像兄弟之间说贴心话,南林笑着问他。
杜恩比不得不点头,强扯出一个笑,“如果你喜欢……挺好,需要我安排吗?”
南林笑了:“行啊。”
杜恩比的心在滴血,依旧得问:“什么时候?”
南林笑眯眯的,“你知道我的时间安排。”
“那我去忙了。”他走下楼梯,每走一步,嫉妒和恨意止不住地往外冒,他攥紧拳,指关节都摁痛了,仍然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嫉妒,他几乎想扑腾出去,把那个奇图尼里家的谁给摁死在沼泽地里。
南林怎么可以和别人结婚?怎么可以?!没有谁能配得上南林,谁也配不上!
“给我奇图尼里家的照片!”他进办公室就喊。
助手忙给他拿过来。
照片入眼,杜恩比“啪”地扔在桌上,“我——”整个卡陀梅罗,没有什么事是南林不知道的,他压制怒意,放低声音,“奇图尼里家的老二,潘妮·奇图尼里。”
“我们没有……”
杜恩比不容拒绝:“明天中午之前,我要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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