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自家那心思细腻、眼神越来越不好糊弄的徒弟目送走，还没等我喘口气，感慨一下养徒弟比对付魔尊还心累，一个穿着药王宗标准翠绿弟子服的少年就脚步匆匆地过来，脸上没了平日里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严肃。
他利落地行了个礼，声音压得低而清晰：“林前辈，丹宗主有请，事态紧急，请您移步一叙。”
我心头一凛。丹貌红这人，爱财是真，但能让她用上“紧急”二字，还如此正式地派人来请，绝对不是找我唠嗑那么简单。后山那场乱子刚平息，难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带路。”我言简意赅，心里那根弦已经悄悄绷紧。
引路弟子将我带到一处更为幽静的院落，推开书房的门，浓郁的宁神香和坚实的隔音结界瞬间将我包裹。
室内，丹貌红正襟危坐，她那身贵气逼人的宗主袍服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沉凝。她没像往常一样摆弄她的茶具或者算盘，而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而吴彦——我们亲爱的碧率元君、本书原作者、我的资深吐槽役盟友——则彻底放弃了形象管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在房间里绕圈，他那靛蓝色阁主袍的袖子都快被他自己绞成麻花了。
“哎哟我的仙尊呐！您可算来了！”吴彦一见我，几乎是扑过来的，脸上混合着“天塌了”的崩溃感，“出大事了！无圣宗！陆丰！他……他刚刚在仙门灵网的公共区域，用加粗镶金边的官方公告宣布——他要在一个月后，于无圣宗山门，举办旷古烁今的收徒大典，正式收一个**凡人**为亲传弟子！”
我：“！！！”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这消息震得原地表演一个平地摔。我扶住门框，难以置信地看向丹貌红，试图从她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丹貌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荒谬绝伦的消息：“公告已经传开了，现在整个仙门灵网估计都炸了锅。各派都在议论，觉得无圣宗是不是集体中了什么失心疯的咒术。”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椅子边坐下，感觉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凡人？亲传弟子？陆丰……他是担心我找他算账，索性开始发疯了吗？” 这简直比我当年在棺材里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云卿仙尊还要离谱！
“关键是这个凡人是谁！”吴彦激动地比划着，“是左庭竹！谢音那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人界左家那个宝贝独苗！”
“左庭竹？” 我眉头紧锁，“左家的继承人……一个纯粹的凡人。” 线索太少，动机成谜，我们三人陷入了沉思。
丹貌红最先开口，带着她商人的敏锐：“左家富可敌国，生意遍布人界，甚至隐隐渗透修真界。低阶修士所需的基础物资，很多都经他们之手流转。陆丰是不是看中了左家的财富，想通过控制左庭竹，间接掌控这条庞大的资源链？”
吴彦立刻反驳：“不对啊！无圣宗缺钱吗？他们占据最好的灵脉，门下产业无数，光是每年各附属家族的供奉就是天文数字！为了钱搞这么大阵仗，收个凡人为徒，惹天下人耻笑？这代价也太大了！不符合陆丰那老狐狸无利不起早的风格！”
我点头附和：“而且，以无圣宗的势力，若真想掌控左家资源，有的是更隐蔽、更不落人口实的办法，比如暗中扶持傀儡，或者直接威逼利诱左瑜青合作。如此大张旗鼓，等于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得不偿失。”
吴彦摸着下巴，开始脑洞大开：“那……难道是左庭竹本人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他是万年难遇的隐藏灵根？或者是什么上古大能转世，只是自己还不知道？陆丰慧眼识珠？”
丹貌红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吴阁主，话本子看多了吧？左庭竹是在修真界和人界交界地长大的，若真有特殊灵根或体质，早就被各派巡游的执事发现了，还能留到现在？至于大能转世……气息是做不了假的，药王宗和左家有点生意来往，见过他一次，他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或特殊道韵波动，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我沉吟道：“而且，若真是看中资质，大可先引入门墙，从外门弟子做起，观察培养。直接擢升为亲传，还是在这种敏感时刻，太过引人注目，反而会坏事。况且无圣宗这次在大比上闹事，已经引起四大仙门的不满。”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让我脊背微微一凉。“你们说……陆丰的目标，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左庭竹本人，而是……音儿？”
吴彦和丹貌红同时看向我。
我继续分析，语气沉凝：“音儿盗走凝月珠，叛出无圣宗，一直是陆丰的心头刺。他发布追杀令，明里暗里手段用尽，却始终没能奈何得了她。如今，他是不是想换个路子？左庭竹是音儿在世间极少数的、真正在乎的人之一。拿下左庭竹，扣在无圣宗，就等于捏住了一个重要的人质。”
吴彦眼睛一亮，顺着我的思路往下说：“有道理！他这是逼谢音自投罗网！用她好友的安危，胁迫她要么乖乖回去，要么用凝月珠来换！这招够阴险的！”
丹貌红却提出了质疑：“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但代价呢？为了逼谢音就范，搞出这么大动静，值得吗？谢音虽然天赋异禀，又有凝月珠在手，但说到底目前也只是个金丹期。陆丰身为宗主，化神大能（表面），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对付一个叛逃的弟子？这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了。而且，他就不怕把谢音逼急了，你事后找他算账吗？”
“此事说来话长，对无圣宗来说，凝月珠的地位等同于我这个云卿仙尊。”我缓缓道，感觉我们正在接近某个核心，“左家……除了财富，还有什么？他们在人界经营数代，关系盘根错节，消息灵通。陆丰是不是想借助左家的力量，寻找什么东西？或者，打通某条我们不知道的渠道？”
吴彦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难道陆丰发现了关于凝月珠的隐藏线索？”
丹貌红指尖轻叩桌面：“左瑜青此人，看似只是个精明商人，但能稳坐人界首富之位，绝非易与之辈。他与陆丰之间，会不会早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这次收徒，是双方某种协议的最终体现？”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各种猜测提出，又被推翻，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陆丰这一步棋，走得太过诡异，完全不符合常理，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管陆丰到底想干什么，”我最终总结道，揉了揉眉心，“我们接下来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现在连他的目的都不知道，猜测也没有一个方向。”
吴彦愁眉苦脸：“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当然不能。”丹貌红眼神锐利，“既然他想唱这出大戏，那我们就去给他当个‘好’宾客。正好借此机会，探一探无圣宗的虚实，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而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不定能接触到那位左家小子，亲自探探他的口风。”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我们需要准备一份‘厚礼’，一个月后，亲上无圣宗。”
说到这里，我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奈提醒道：“另外，有件事得跟你们通个气。谢音那丫头，心思越来越缜密，刚才看我的眼神，恐怕对‘林瑶’这个身份已经起了疑心。后山之事，我出手虽然隐蔽，但难保她没有察觉。”
吴彦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紧张起来：“啊？那怎么办？她会不会猜到……”
“稳住。”我打断他，“她具体怀疑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但我们以后必须更加小心。丹宗主，您与我‘林瑶’明面上只是赏识与被赏识的关系，切勿表现得过于熟稔。吴阁主，您也注意点，别一见我就跟见了亲人似的，保持住您一阁之主的矜持和……嗯，高深莫测。”
吴彦立刻挺直腰板，努力板起脸，试图营造出碧海阁阁主的威严，只可惜那飘忽的眼神和微微发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丹貌红则慵懒地往后一靠，唇角微勾：“放心，论演戏，还没几个人能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过，凌云……林小友，”她及时改口，“若谢音真的深究起来，你待如何？”
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告诉她真相，为时过早，只会让她徒增烦恼和危险。”
密谈结束，我们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沉重的压力离开了房间。陆丰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彻底打乱了修真界表面的平静。一个月后的无圣宗，注定要上演一场风波诡谲的大戏。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充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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