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官道上,两辆朴素马车急匆匆地行走,看车棚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就知道已经赶路有一段时间了。
第一辆马车里坐着一家三口,年轻的小哥儿容颜明媚娇嫩,身上罕见地穿着落落大方的劲装,更显得干脆利落生机勃勃。
“阿爹你看,路边上开了好多花,好多我在京城都没见过呢!”夏清宁掀开车帘,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一脸惊喜。
夏夫郎随口附和了一句,然后将水囊递给他,“看你嘴角都起皮了,快喝口水吧。”
他们赶路将近一个多月了,天气越来越热,距离他们上次打水已经有好几天时间了,这个水囊里面已经是他们仅剩的,还是夏夫郎不舍得喝攒了好久才存下的水。
夏清宁舔了舔嘴唇,这次他没再把水壶推给阿爹,因为他渴的实在受不了了。
“老爷,您快去看看清兰吧,她晕倒了!”莲姨娘在外面砰砰地敲着窗户,非常着急。
夏清宁顾不上喝水,连忙跟上爹爹和阿爹奔向后面的马车,等进去一看,简直无语极了。
什么晕倒了,这不是还能拽着爹爹的袖子撒娇吗?夏清宁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父亲,兰儿觉得头晕眼花喉咙干哑,兰儿是不是要死了?”夏清兰倚靠在莲姨娘身上,手里却是紧紧攥着夏源济的袖子,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要命不久矣了。
然而对于常年习武耳力出众的夏清宁来说,她呼吸规律脉搏有力,壮的能赶上一只吱吱歪歪的母猴子了!
故意装出这副模样,这是又打什么鬼主意?
“宁哥儿,将你手里的水囊给兰儿!”夏源济的眉心蹙起一道深深地竖纹,冲着夏清宁吩咐了一句。
“凭什么,我们每个人的水一样多,这是阿爹忍着口渴给我省下来的!”夏清宁出声反驳,自己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要是夏清兰真的生病,自己也不会吝惜这点儿水,可她明明是装的,父亲凭什么不由分说就将阿爹省下来的水给他!
爹爹只看到了庶姐难受,难道没有看出来阿爹和自己都已经喝的唇色发白了吗?
夏清宁心里有诸多话,可是一着急就是说不出来,他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父亲,清宁弟弟说的对,都怪兰儿身子骨不争气,还不如早早地去了,免得连累父亲和姨娘,也让主君嫌弃!”
夏清宁冷哼一声,“那你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正好大家都清静!”
夏源济看向夏清宁的目光十分不善,语气也越发冷厉,“人命关天的时候了,你竟然还在闹脾气,亏你还是嫡出,怎么这么恶毒!”
夏清宁被训得一愣,泪珠在眼里打转,早就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却也没想到在父亲心中,自己竟这样不堪!
夏夫郎眯起眼睛,谁也不能欺负他儿子!
夏夫郎刚要说话,夏清宁就抓住了他的手,“夏清兰,你不就是想要我手里的水吗,好,我给你!”
“宁哥儿!”夏夫郎叫了他一声,自己的孩子是嫡出的小哥儿,何必在一个庶女面前让步!
听着夏清宁答应让出水囊,低着头装病的夏清兰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嫡出又怎么样,区区一个小哥儿,既不能像男子继承家业,又不如女人地位尊贵,就该被自己当成踏脚石!
这一切分明都该是自己的!
“水壶给你,你可拿好了!”
想喝我的水,做梦去吧!
夏清宁心里起了倔劲,今天就是全撒了,也绝不会给这两朵白莲喝!
他夏清宁发誓,日后见到这种阴阳怪气之人,绝对见一个打一个!
就当夏清兰心里得意不已,伸出手准备接过水囊的时候,突然听到嘭的一声,水囊的水从她头顶喷洒而下,顿时将她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夏清兰气得浑身哆嗦,扭头就跟夏源济告状,“父亲······”
然而她刚张开口就被头发上流下来的水灌了一嘴,只好手忙脚乱地找用东西擦起了头发。
这个动作和力度,可完全看不出病得要死的样子啊!
夏清宁将破了的水囊仍在地上,看向夏清兰的目光带着畅快。
见庶女这般狼狈,夏夫郎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就知道宁哥儿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宁哥儿只是嘴巴笨了一些,性格并不懦弱。
“夏清宁,你就这么容不得你的姐姐!”
水囊这么厚实怎么会突然裂开,除了从小习武的夏清宁不做他想。
见父亲看都不看水囊一眼就给自己定罪,而且夏清兰那手脚慌乱的样子,哪里像是快渴死了?
早就习惯被他责问的夏清宁还是止不住心寒。
究竟是自己容不得庶姐,还是父亲容不得自己?
“要不是你大闹世子的生辰宴,我堂堂一个四品大员,怎么会被贬成了一个七品县令!夏清宁,你真是个丧门星!”
夏源济瞪着小哥儿,这一路上的艰苦把他折磨都快疯了,若不是这个小哥儿不懂事,自己怎么会吃这种苦?
夏清宁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住了,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自己造成的?
真的是自己连累了阿爹?
霎时间,夏清宁眼睛里布上了一层水雾,哭都不敢哭的模样,简直把夏夫郎给心疼坏了。
他的宁哥儿,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夏源济,你休要胡扯,若不是你贪墨银两,导致边疆士兵不满抗议,陛下会将你贬往北疆?”
“恬不知耻的东西,竟将罪名按在宁哥儿身上,你愧为人父!”
“阿爹,你说的是真的?”
夏清宁先是看向阿爹,扭头又看向夏源济,眼睛清亮透彻。
被这双干净的眸子望着,夏源济率先移开视线,“我在这辆马车里陪着兰儿,你们回去吧。”
······
第二天,宋雁行早早地来到县衙,直奔秦县丞的书房而去。
见到宋雁行那种讨人厌的小白脸,秦县丞立马吹胡子瞪眼,“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要钱的!”
天知道昨天晚上他是怎么过得,家里一点儿存粮都没了,又拉不下脸去邻居家讨口吃的,肚子咕咕叫了一晚上,现在的他饿得能啃下一头羊!
还钱,必须还钱!
秦县丞老脸铁青,这本就是官场的潜规则,宋雁行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好意思跟自己讨回去!
“滚出去!”
见这老东西打算赖账,宋雁行索性豁出去了,直接拍桌子道:“你不给我钱,我就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就不信我还讨不回一个公道!”
见宋雁行要闹大,秦县丞色厉内荏恐吓道:“宋雁行,我看你这县衙主簿是彻底不相干了!”
宋雁行压根不怕,“对!我就是不想干了,我现在只要钱!”
“你!你!”秦县丞被他气得手抖的不行,也意识到今天不出点儿血,是摆脱不了这个小兔崽子了。
“啪!”
一个钱袋子砸在桌子上,“二十五两给不了,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宋雁行眼睛一亮,自己不会被饿死了!
“怎么才三两多?”拿起钱袋数了数,宋雁行皱起眉头。
“就这些银子,你爱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宋雁行飞快地将钱袋揣进怀里,临出门前扔下一句,“剩下的钱记在账上,每个月发俸禄的时候我来找你!”
等宋雁行走出去,秦县丞忍不住将屋里的东西打砸了干净,边摔边骂,“混蛋!畜生!别让老夫逮到机会!”
主簿廨,宋雁行办公的地方,朱典史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宋老弟,听说你和秦县丞吵起来了?”
宋雁行抬眸,别看朱典史是个人高马大的粗狂汉子,心眼却比谁都多,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向来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朱兄消息当真是灵通!”
宋雁行连眼皮也没抬,当初自己被秦县丞欺压,这家伙嘴上说的好听,实则助纣为孽,真是懒得和他周旋。
“那你跟兄长说说,你和秦县丞为什么吵起来?”
宋雁行抬眸望向他,似笑非笑,“怎么?朱兄能为我出气?”
朱典史愣了一下,没接这句话,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宋老弟,听说咱们这里要来新县令了,还是从京城来的大官呢!看在咱兄弟的情分上,兄长我为你支个招,你我联手抱上新县令的大腿,还用怕姓秦的哪个老不死的?”
说着,朱典史还拍了拍宋雁行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新县令?
宋雁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自己的日子还没安稳下来,又来一个顶头上司,也不知道对自己是好是坏?
“朱兄,宋某只想踏踏实实地做官,至于你说的这个,宋某无心钻研此道!”宋雁行身子后倾,躲开他的手。
望着宋雁行义正言辞的模样,朱典史觉得自己胸口噎得难受,还无心钻研此道?
接连给秦老头送了三年银子的人,难不成是鬼!
宋雁行:“······”
感觉朱典史骂得很脏的样子。
······
“当家的,你跟我回陈家村吧,村里有几个茅草屋一直没有人住,我去求求村长让我们租下来!”
看着丈夫一副深深受挫的模样,林夫郎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啪!”
林虎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我不配当男人!”
想当初自己心高气傲,仗着学了几分木匠手艺,非要在城里开铺子,结果到了城里才发现,自己会的不过是几样简单的款式。
城里人是有钱,但他们的眼光也高,压根看不上自己的东西!
要不是仗着自己的价格便宜,卖给来城里赶集的乡下人,自己这铺子早就倒闭了。
不过现在也跟关门没什么两样了,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来自家询价。
“当家的,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家巧木阁不给人活路!”
“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东家,更对不起小东家!”林虎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哀嚎。
“小东家?”林夫郎眼睛一亮,连忙摇了摇林虎的身子,“当今的,我们去找小东家,小东家人聪明见识有多,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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