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三月中旬，空气升温，柳吐新芽，空气中浮动着春天的味道。
在池俊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狐狸身体的时候，男鬼终于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似乎吃了不少苦。
只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却没什么价值。
“……那些狐狸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了，应该就是一下子灵力消耗太大的原因，养一养就能回来了。”
男鬼自己也觉得这简直是一堆废话，说完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所幸池俊好像也不太在意，玩着俄罗斯方块，淡淡应了一声。
“知道了。”
男鬼心下松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飘到门口时，忽的身子一停，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
男鬼扭头看向池俊，神色略有些犹豫。
“俊哥……你知道秦之山脉这一带的狐狸一族吗？”
池俊尾巴悠哉地甩来甩去，爪子仍扒拉着手机屏幕。
“知道，怎么了？”
男鬼：“那一族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动荡，怕是要被灭了。”
池俊动作停了下。
他扭头看向男鬼：“紫水湾打听来的？”
男鬼“切”了一声，似乎对此不屑：
“这哪还用打听，紫水湾现在到处都是从那儿逃来的难民。”
话音落下，他紧盯着池俊的脸，试图从对方脸上勘察出点儿什么来。
然而，池俊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随口“哦”了一声，目光下落，对他腰间挂的一个红色喜庆的小老虎玩偶起了兴趣。
他眼皮往上抬了抬：
“这不会是……带给我的礼物吧？”
男鬼见状，连忙捂住了腰间的小老虎，支支吾吾道：
“不、不是……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小老虎，幼稚不幼稚！”
说完生怕池俊又把许清舟扯出来，赶紧转身跑了。
池俊嗤笑一声，倒也没戳穿他，只是隔着老远开玩笑道：
“什么时候把人儿带来给我们看看啊？”
男鬼头也不回应了声：
“等我追到手了再说！”
心里却想着：我疯了才会带她去见你！万一被你那张狐狸脸给勾走了，我岂不是得继续当个单身狗？
*
既然紫水湾也没打听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池俊也只能本本分分地休养，等待着灵气积蓄到临界值，再一次化为人身。
悠闲松散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随着日历一张一张撕掉，冬季的最后一丝寒气也被驱散了。
人们褪去厚重的棉衣，穿上了轻薄的小外套，学生们也纷纷换上春季校服，走在路上，一张张笑脸青春洋溢。
然而，此种转变仅限于高三以外的学生。
随着黑板上高考倒计时数字不断缩减成为两位数，整座高三教学楼的气氛越发沉闷厚重。
下课铃响起时，除了零丁几个上厕所或去接水的，其余学生要么继续埋头刷题，要么趴在桌上补觉。
一所盛纳了六七十个学生的偌大教室里，竟听不出一点儿课间少男少女们该有的聊天嬉笑声。
许清舟将上节课用完英语报纸整齐叠好，放在一堆报纸的上方，又从抽屉里翻出错题集，准备接下来自习课好好温习一遍。
正起身拿起水杯，要去外面接点儿水顺便透透气时，一回身，看到了正站在后门口往里张望的班主任老赵。
视线对上，老赵对她招了下手：
“许清舟，你过来一下，把你同桌也叫上。”
许清舟的同桌，正是郑阳舒。
被她拍了拍肩膀，示意后门口的老赵，郑阳舒放下笔，跟许清舟一起走向后门。
老赵已经站在走廊里等着他俩了。
原以为这种时候，说的应该是关乎高考，怎么着也是跟学习有关的事情，不料老赵一张口，提的却是学校要拍校园宣传片儿的事。
“……就周日上午半天，不占用你们下午正常休息的时间，正好平时学习紧张，也能借此放松放松是吧。”
说着老赵拧开保温杯又喝了口枸杞水，望着远处感慨道：
“哎呀这三年说快是真的快，一晃就要过去了。这宣传片到时候放在官网上，也算你俩这颜值担当，临毕业前给学校做点贡献了哈哈。”
顿了顿，老赵问：“没问题吧？”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看向许清舟的。
毕竟郑阳舒作为一班之长，向来热心也爱参与学校活动，就是许清舟这么个女孩子，大约是生理残疾的原因，平时在学校里不声不响的，很是内向。
拍宣传片的事儿对她来说，小姑娘可能还真会有点不好意思。
事实上，许清舟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既然班主任都找上门来了，再者，她之前又有过和池俊一起拍婚纱照的经历，拍一拍宣传片，大概也差不多吧……
最终，许清舟还是点头应了。
晚上回去，吃饭时，许清舟跟池俊提了一下周日上午拍宣传片的事情。
池俊一口牛肉丸塞进嘴里，开玩笑道：
“哟，我们舟舟不会这就要出名了吧？”
许清舟：“……”
【只是放在学校官网而已，没多少人看的】
大概到时候也只有浏览学校的报考生，和本校学生才会看见吧，哪有那么广的受众。
池俊笑笑，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又想起什么，问道：“需要我找个朋友帮你化个妆吗？”
大小也是要在学校官网上滚动播放的，池俊想，女生总归会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吧。
许清舟摇了摇头。
【不用，班主任说，到时候会有化妆师帮我们化的，所以那天早上还得早点到】
池俊“哦”了一声：“除了你还是其他人？”
许清舟：【郑阳舒跟我一起】
池俊吃饭的动作忽然定住了。
“怎么还有他？”
许清舟想了想，认真道：
【应该是因为他成绩不错，长得也好看吧】
池俊：“……”
之后这一顿饭，池俊再没说话。
而因为脸上长着一堆毛，许清舟也并没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一如往常那般吃完饭，收拾碗筷去走廊洗碗。
转眼两天过去，到了周日。
当天许清舟起得很早，丁零当啷忙完一通，连早饭都没能跟池俊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抓起一个包子，便背着书包往外走。
【我先走啦，郑阳舒在楼下等我】
“咣啷”一声门被锁上。
池俊蹲坐在餐桌前，孤零零盯着桌上的一碗粥一盘包子，半晌，冷嗤一声：
“不就是一起拍个宣传片么，至于一大早来这接人一起上学？”
许清舟已经走了。
池俊这会儿也就是忍不住吐槽一下，也没指望谁能回应他。
不料话音刚落，身后兔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至于？我要是那小帅哥，别说提前接小美女上学，我恨不得提前几天拉着她彩排，以寻找最佳拍摄角度和拍摄姿势为由，跟她疯狂搞亲密互动。”
池俊知道，这兔子一向偏袒郑阳舒。
他咬了口包子，转身跳到兔笼子跟前，冷笑道：
“只可惜，他再怎么样，舟舟也看不上他。”
兔子：“呦……您又知道了？”
“那当然，跟别的男生比比或许还有戏，但他偏偏遇上的对手是我——”
池俊爪子自信地指了指自己。
大概是被他唬住了，兔子忽然沉默下来。
随后，盯着他认真打量了半晌，兔子点头：
“那确实，哪个男的性价比有你高呢，交个男朋友还附带送宠物的。”
池俊：“……”
*
虽然高三生上午还在学校上自习，但因为其他年级学生都已经周末放假，整个校园里还算空旷清静。
早上六点半，郑阳舒和许清舟一齐，准时来到学校综合楼一楼202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旁边摆放着一堆许清舟不认识的设备，显然就是今天帮他们拍宣传片的人。
据班主任老赵说，这些负责拍摄宣传片的人，是由学校往届毕业的学长学姐联合创立的一个工作室团队。
据说，这个团队非常专业且效率高。
还据说，这个团队非常团结友爱，众人打成一片。
“专业效率高”这一点，尚有待商榷，但“打成一片”这四个字，许清舟从进门开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真、打、成、一、片！
只见空旷寂静的教室里，学长们不知因为什么，正吵得脸红脖子粗，其中一个红头发男的嗓门极大，说着说着情绪越发上头，还伸手指对方。
对面的寸头被指得不爽，一连声地警告“你他妈再指试试”，边表情阴沉地往前逼近。
眼看蠢蠢欲动地就要打起来，终于被另一个人劈头横进来，拦住了俩人。
“行了！这事儿是小贝做的不太好，可她不是已经另找了一个化妆师过来了吗？再等等呗。”
红头发一脚踢开了旁边地上的粉笔，气愤道：
“现在的重点是化妆师不化妆师吗？这林小贝都已经多少次这样了？妈的一个月来三回大姨妈是吧？换别人血都他妈流干了吧？”
“钟思云你嘴巴放干净点！人小贝这次是真没骗你！”
“哦……我知道了，舔狗又一早上门给人送早餐去了吧？所以才知道这么清楚。”
“你——”
俩人说着又要动手。
幸好之前拉架的人再一次吼了嗓子：“行了！人学弟学妹都过来了，你俩丢不丢人？”
几人往门口看了眼，终于不再说话，各自将目光撇向别处。
这种情况下，许清舟和郑阳舒怪尴尬的。
俩人默默打了招呼，找到个靠墙的课桌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试卷假装学习，心中都觉得，这闹剧大概并不会轻易结束。
果然，安静了不过一分钟，那个红头发再次压着声儿开始抱怨。
先是抱怨林小贝上学时就爱关键时刻掉链子，没过多久，又开始胡言乱语，笃定她推荐来的这个化妆师也不靠谱。
言之凿凿，越来越大的声音在教室里来回冲撞，吵得许清舟耳朵都有点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刚想对郑阳舒说，看样子还得有一会儿，要不俩人跟他们打个招呼先回班学习会儿，突然，教室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下子安静了。
许清舟直觉应该是化妆师来了，抬头往外看去。
果然，见一道红色身影从教室窗外掠过，径直从前门走了进来。
女人约莫二十几岁年纪，一袭红裙在走动间摇曳，包裹着曼妙的身材，长发烫成波浪柔柔地垂在身后，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但最最一眼具有冲击力的是，她非常白，白到在光线的折射下似乎反着光。
也因此，周身像是缭绕着一层柔雾，温柔却分明地将其与周围一切隔绝开来，令人不太敢轻易接近，打破这一层屏障。
显然，那几个学长都被震到了。
尤其之前叫嚣得厉害的红发男，此刻两眼呆滞，嘴巴更是像被塞进了一枚鸡蛋。
直到漂亮小姐姐率先开口：“哈喽，我是宣丽，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几人纷纷回神打招呼，红发男更是弯腰双手握过去，张口就应了句——
“不久不久，应该的！”
前后巨大的反差，让许清舟有点想笑。
她低下头去，轻轻往下扯了扯嘴角。
等笑容差不多被抑制住时，才再次抬起头来。
不料，目光却猝不及防地，被那一双眼尾上挑、充满女性风情的眼睛给攫住——
女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面带笑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会儿，干脆朝她走过来，歪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她的脸来。
半晌，女人对着许清舟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思索中，忍不住发出感慨：
“确实很配。”
语言和态度没头没脑，显得突兀，又有点奇怪。
许清舟一瞬愣住。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脸上大写的迷茫。
这俩……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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