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入病房的黑色魔气太过庞大，一瞬间走廊里所有人仿佛都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海，以至于池俊第一反应是否自己睡眠不足加心理压力太大，已经产生了错觉。
他匆忙挂断电话，拔步往王帅的病房门口跑去，猛地推开门。
李瑞他们刚把蓝色的奶油蛋糕摆出来，王帅正往上面一根一根插蜡烛。
听到门被后墙撞到的“砰”声，大伙儿都吃了一惊。
“我靠吓我一跳。”
“许俊你见鬼啦？”
“来来来赶紧的，就等你了，王帅要许愿吹蜡烛呢。”
池俊盯着王帅。
他身上全无黑气，依旧那副欢乐活泼的样子，见池俊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盯他，还问：“咋了这是，看上我了？”
池俊回头看向护士站。
护士站一片宁静，两个小护士坐在柜台后录入信息，另一个小护士站起来，上半身往柜台前倾，正耐心解答一个病患老爷爷的疑问。
池俊忽然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往一群人走去。
“你丫这不会是得了考前综合症吧？”
临插上最后一根蜡烛时，王帅出声调侃池俊：“兄弟放宽心吧，你看我弟也明天高考，我就淡定得很。”
说完在一片催促声中，王帅点上蜡烛。
为了让病房里更有生日氛围感，李瑞还跑过去专门拉上窗帘，关了所有能关的灯。
病房里光线一下子黯下许多，一根根蜡烛挨个点燃，在昏黑的光线里亮起小小的光芒。
“快点快点，许愿！”
“闭眼啦，谁许愿还睁着眼的。”
一众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指点声里，王帅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喊了一声“安静”，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约莫静默了两秒，他突然睁开眼睛。
众人一懵。
“这么快？”
话音未落，忽见王帅脸色突变。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撑着桌子，忽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所有人傻眼。
李瑞连滚带爬冲到病房门口，连抓了几下都没拧开门，声嘶力竭地冲外面喊：
“护士！护士！护士快来！！！”
病房里瞬间乱成一锅粥，护士连同医生闻讯赶来，七手八脚地带着王帅离开。
转身时凳子被绊倒，染上鲜血的蛋糕闷声摔在地上，软趴趴地塌了一半。
*
池俊是上午九点多去的医院。
去之前他跟许清舟说，吃完午饭就会回来，许清舟中午便随意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
吃完洗好，坐在小书桌前继续写卷子。
专注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再次抬起眼来，天光已经黯淡，仿佛要黑了。
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却还只是四点多。
许清舟走出小出租屋看了看，这才发现天空蒙蒙布着乌云，正伴着风迅速往东移动。
据说每年到了高考，如果天气总是闷热不降温，就会有部门的人专门人工降雨，为了让空气凉快点，这样学生状态也能好一些。
看样子今年，不一定要人工降雨了。
读了十几年的书，眼看再有三天，就能彻底告别苦读生涯。
这么一想，即便是许清舟，心里也不免染上几分雀跃。
不行。
她轻轻拍了拍脑袋。
得稳住。
不到最后一刻，可不能先把心给散掉了。
许清舟望着天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这时才想起来，本来说了午饭后便回来的池俊，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想了想，许清舟还是回屋拿起手机，准备给池俊发消息问一问。
刚编辑出几个字，门口传来脚步声。
许清舟快步走到门口，果然是池俊回来了。
看到她，池俊眼睛明显亮起来。
他弯起嘴角笑着，冲许清舟浅浅张开双手。
许清舟笑起来，几步上前轻轻抱住他。
不成想，池俊抱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眼看对面爱八卦的阿姨一脸暧昧笑意地观察这边，许清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推着池俊，轻轻挣脱了一下。
“别动。”
池俊更紧地搂住她：“我在给你传递考试的好运。”
许清舟：“……”
这两天的池俊，简直像只粘人的猫咪。
不过想想昨晚他所说的那些焦虑，许清舟心中叹了口气，觉得好气又好笑。
算了，就让他这么抱吧。
至于别人的眼光，她可以不在乎。
反正等高考结束，她就要和池俊搬去别的地方了。
所有人，她都可以不在乎。
想到这儿，许清舟不仅没再挣脱，反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池俊的后背。
晚上快到饭点时，宣丽来了。
她像往常一样，看起来轻松又自在，见到许清舟，张口便是道喜：
“清舟，恭喜你就要解放啦。”
许清舟知道她指的是高考，笑着摇了摇头。
【没到最后一刻，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宣丽“咦”了一声：
“你这人啊，就是太谨慎了。”
说着走到锅灶前巡视一圈：“今晚吃什么？”
【不知道你要来，煮的青菜咸粥，还有醋溜土豆丝，拍黄瓜】
“挺好的，”宣丽点头：“不过……有没有烧饼啊？我最近很喜欢吃烧饼，咸的那种，最好里面还有葱花虾籽的。”
说到这个，许清舟想起来，离租房大院不远的东边路旁商铺，好像还真有卖这样的烧饼。
【我记得旁边好像就有，我去买】
宣丽：“啊那多不好意思，我去吧。”
许清舟笑着摆了摆手。
【你找起来会比较麻烦，没关系，来回一共十分钟而已，我快去快回】
“那好吧，路上小心哦。”
许清舟点头，将围裙解下，去买烧饼。
眼瞧着许清舟身影消失在走廊，又从一楼楼梯口左转，出了租房大院的西北门，宣丽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她转身看向池俊，后者正将碗筷往小餐桌上摆。
宣丽径直上前按住池俊的手，开门见山道：
“关于离开这件事，你跟清舟说了吗？”
池俊抬眼看她，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我从未打算跟她说。”
宣丽怔了下，很快也理解了池俊这样做的心情。
她叹了口气。
“不说也好。”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的细颈小瓶子，递到池俊跟前：“我来是想跟你说，咱们恐怕得早点走，不能再等高考结束了。”
池俊握着筷子的手指滞了下。
他盯着眼前的褐色小瓶子。
里面涌动着一丝鬼魂。
那一丝鬼魂孱弱无比，几乎风一吹，就要像烟一样散掉，可触及到池俊的眼神，那一缕烟丝样的魂魄却忽然激动起来。
“俊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是男鬼。
他声音激动，哭腔中带着满满的愤怒，几乎要将瓶身震碎。
只是随着悲愤控诉，瓶身的晃动越发小，而那一丝魂魄看着越发岌岌可危，已经几近透明了。
宣丽及时封住他，又隔着瓶身推了一波灵力进去。
“他也被歧邪缠住了，为了逼出你的下落，他们几乎是把他往死里打，幸好我路过及时救了他，可惜……”
池俊脸色阴沉：“可惜什么？”
“他的相好，彻底灰飞烟灭了。”
池俊一瞬攥紧了拳头。
原来男鬼如此激动，不是因为自己受了屈辱，而是因为自己的女友命丧歧邪之手。
那个他追求了许久，最近终于被他得到的女友。
“王帅那边暂且脱离生命危险，只是他们通过魔气被灭反推，已经确定王帅就是找出你的关键突破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最迟明天，甚至今夜，他们都有可能会再来。”
在医院里呆了那么久，亲眼看到王帅的情况，池俊比谁都清楚，王帅究竟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来自于歧邪的魔气纠缠。
他双手撑着桌子，垂着头，泛红的眼睛里，却透出蚀骨的恨意与挣扎。
宣丽不忍再看下去。
她咬住唇撇开头，许久，才转回来，抬手扶住池俊的肩。
“池俊，我会拼尽全力，再帮你守住王帅一夜。”
“你……今晚好好跟清舟告别。”
深吸一口气，宣丽举步往外走。
“我先去医院。”
“清舟那边你帮我解释一下，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宣丽是瞬移离开的。
以至于许清舟回来的路上，并没有碰到她。
她手里拎着六块烧饼，进屋后见只有池俊，连碗筷都摆了两双，觉得有些奇怪。
【宣丽呢？】
池俊拿起碗盛粥。
“临时接了个电话有急事，先走了。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许清舟有些懊恼。
【早知道再快点回来了，说不定能让她把烧饼带回去吃】
但旋即又展开笑颜：
【不过反正她还会再来的，到时候我直接带她去店里，吃热乎乎刚烘烤出炉的烧饼】
池俊浅浅提了下嘴角，没说话。
盛好粥，许清舟去外面简单炒了一下菜，进屋坐下吃饭。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饭后，许清舟端着碗筷起身要去外面洗时，池俊忽然叫住她。
“舟舟。”
许清舟回头看他。
池俊迎着她目光，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捻紧，指节泛白。
“舟舟，”他提了下嘴角：“这次高考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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