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乎高考这几天，许清舟和池俊从未提及具体事项，但似乎心中已约定俗成，他肯定是在的。
所以池俊提起这个，她还有些惊讶。
【怎么了？】她问。
池俊皱着眉笑了下，看起来有些无奈。
“还不是工作上那些事。临时来了个活儿，对方要我去救急，看样子不去，他职业生涯得完蛋。”
【这么严重吗？】
池俊点了下头。
虽然也不是需要陪考，但对许清舟来说，高考毕竟也是一件很大的事，池俊在身边自然是更好的。
可既然关乎别人的职业生涯……
许清舟想了想。
【你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池俊看着她。
“我会让李瑞过来帮你做饭。”
许清舟连忙摆手。
【不用，我自己做就行了】
“这不是特殊时期，特殊关照么。”
许清舟：【真的，中午休息时间够我做饭休息了】
池俊拉着她的手到跟前，仰头看着她笑。
“那就再说。”
许清舟点头。
寂静的小屋里，俩人对视着笑了会儿，许清舟忽然想起什么，掏出纸笔。
【那要去多久？】
“三天。”
池俊低头玩着她的手指：“到时候太忙，我可能没时间给你打电话发消息。”
顿了顿，池俊抬起头来，望着她笑：
“专心考试，不要太想我。”
许清舟食指轻轻推了下他的脑门。
【自作多情】
池俊笑着脑袋往后仰了下，却是伸手揽住了她腰。
“就算我自作多情吧，不过我会想舟舟的。”
许清舟别过眼。
【谁要你想我】
“管你要不要，我都想。”
灯光下，他又露出了那副无赖表情，然而望着她的眼睛，却很静，很亮。
许清舟搞不懂，不过分别三天而已，何至于这么腻歪。
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要去洗碗了】
她重新端起碗筷往外去。
池俊轻拍了下她屁股。
“去吧。”
许清舟转头瞪他。
池俊却一脸无辜。
“怎么了？”
知道他只会越说越来劲，许清舟故意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
晚上十点，许清舟合上试卷，照例去外面洗了洗手，准备回来睡觉。
钻进被窝时，她很自觉滚到池俊旁边，手指轻轻放在他衣服上。
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池俊合上书，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摩挲。
“要睡了？”
许清舟浅浅打了个哈欠，点头。
“我来关灯。”
池俊将书放到窗台上，左手打个响指。
小出租屋瞬间陷入黑暗。
昏黑中，许清舟睡意迅速袭来。
她听到一阵短暂的窸窣声，池俊也躺下了，侧过身来，轻轻搂住她的身体。
许清舟顺势，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伴着滴答滴答的走针声，怀中的清浅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
夜风透过窗缝，轻柔地撩起帘子。
池俊借着外面透进的夜光，垂头细细打量着睡在他怀中的女孩，手指一寸一寸，很轻很轻地在她的五官上划过。
心中一个声音迫切期待着，期待着这一夜，就这样永远静止。
*
六月七日，全国高考开考日。
去考场的路上，随处可见交警在维持秩序，不时看到路边贴着红横幅，上面写着“禁止鸣笛”诸如此类的标语。
池俊一夜没阖眼。
他无比希望这条路长点，再长点。
可这条通往的学校的路，终究还是到了尽头。
此时此刻，校门口被围栏圈出了一大片空地，家长们拥拥挤挤地站在外面，一个个看起来比学生还要紧张，有位妈妈穿上了颜色鲜红的旗袍，热得不停用扇子扇风，一边叮嘱儿子考试事项。
“不要紧张，平时怎么考，今天就怎么考。”
“我知道了妈。”
“挑会写的写，不会写的先跳过，不行就写个解。”
“我知道……”
“准考证文具都带好了吧？那个，那个昨儿特意去买的2C铅笔没落吧？”
“……妈，那是2B。”
“……”
听到这对话，周围不少人都笑起来。
许清舟也浅浅提了下嘴角。
她回头看向池俊。
【我要进去了】
池俊点头。
“好。”
见周围一群家长目送孩子进去，却没有要回去，一个个打算站在校门口坚守到底的样子，许清舟又说：
【天挺闷热的，你不要一直在这站着，会中暑的】
池俊：“我知道。”
许清舟回头看了眼校门口闸机处鱼贯而入的考生。
【那我走了】
池俊抿了下唇。
“嗯。”
许清舟其实察觉到池俊今早一直不苟言笑了，她只当他是太紧张，想着，又在纸上安慰道：
【你不要紧张，相信自己的女朋友】
看到这话，池俊终于笑了。
他无比认真地点了下头。
“我信。”
许清舟也咧嘴笑了，冲他挥挥手，转身步伐轻快地往闸机口去。
快要到闸机口时，手腕却忽然被一把拉住。
许清舟刚要转头，下一秒，便撞进了池俊怀中，属于他身上的气息缭绕在鼻息间，很舒服很舒服。
然而周围一片咦嘘声，显然是注意到了这边的画面。
许清舟有点不好意思。
她轻轻挣脱开池俊，抬起头来。
天空的一片阴云之下，池俊低头看着她笑，手轻柔地摸着她头发。
“再传一次好运给你。”
不知为何，看到他如此认真，许清舟当众拥抱的害羞感骤然间就消失了大半。
她歪头看着池俊笑，竖起拇指，特别郑重地弯了两下——谢谢。
“哎哎，光天化日的得注意影响啊。”
说话的人是校门口保安，大约是替三天后就要解放了的高考生高兴，说这话时他脸上也带着揶揄的笑：
“考完随你们怎么撒狗粮，这还有一大批单身狗情绪得照顾呢。”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入场的考生们。
一片哄笑声中，许清舟红了红脸。
她后退两步，朝池俊挥了挥手。
池俊也挥了挥，看着许清舟走进闸机，汇入一群考生人流中。
铺天盖地的乌云之下，女孩衣服被轻轻吹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瘦的身形。
池俊站在原地，安静看着她马尾上的鹅黄色的发带给风撩起，像一只翩然飞起的蝴蝶。
摇晃着，摇晃着。
离他越来越远。
越来越模糊。
*
大约因为这场考试在整个人生中都至关重要，此时等待开考的教室内，气氛严肃又安静。
所有考生坐在自己的座位前，一言不发，有的在观察周围，有的纯粹放空，还有的嘴唇翕动，明显还在回忆知识点。
许清舟坐在第一排靠讲桌位置。
一片寂静中，她专注地调动着脑海中知识点，试图让大脑神经兴奋起来。
忽然，一阵狂风猛然灌入。
教室里瞬间一片惊呼。
这一阵风来得迅猛突然，有的考生尖叫着捂住文具，有的被掀翻在地，只能狼狈追出几步去捡。
许清舟转头看去。
只见教室窗外狂风席卷，乌云逃窜一般迅速滚动，电闪雷鸣在云端闪动不止，树叶漫天狂飞，然而细细看去，它们却又像是循着什么方向，往天空的某一处追寻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来势确实凶猛，轰鸣与昏黑中，宛如末日降临。
本来还算亮堂的考场内，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大多数考生一心念着考试，即便对这天气好奇，也只是远远隔着窗看两眼，却到底还是有几个看起来性子活泼的，专门跑到窗边，扒着窗往外瞅。
“我靠！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今年这人工降雨有点子强啊，都降出妖魔鬼怪打架的架势来了。”
“哎哎哎！看那边，我怎么觉得像有一股气在往天上蹿？”
“卧槽，还真是！！！”
男生惊叫着，伸手就往口袋摸。
然而摸半天才想起手机压根就没带，只能砸吧着嘴继续望天：“修仙小说里的画面具象化了啊我去……”
许清舟望着天。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池俊的脸，看着她笑。
当时不觉得，这会儿却莫名其妙的，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皱了皱眉，思绪不受控制往前几天追……
幸而这时，教室门口出现几位监考老师的身影。
“那边几位考生，回座位了啊。”
许清舟思路被打断，抬头看着走进教室的监考老师，深吸一口气，将神游的思绪收回，专注到这场考试中……
*
高考第一场考试是语文，到十一点半结束。
铃响收卷后，学生们纷纷起身走出教室。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只是天空依旧阴霾一片，乌云滚滚地向北边继续移动。
温度倒是因为那一场狂风骤雨，降下来不少，体感上舒服许多。
地上湿漉漉的，都是落叶。
许清舟拎着伞，避开小积水滩，步履寻常地往校门口走去。
远远望去，校门外挤满了望眼欲穿的家长，一个个带着自家考生离去，回家吃饭休息。
许清舟知道自己没人等，出了校门连头都没抬，准备直接右拐走回去。
不料还没走到绿化边，面前忽然响起欢快的男声。
“妹妹！”
“妹妹！这儿！”
许清舟抬头，见李瑞攥着把伞站在花坛边，面前停放着的正是平时池俊接她上下学骑的电动车。
许清舟眼睛亮了亮，小跑至李瑞跟前。
【李瑞哥哥，你怎么在这？】
“接你啊。”
李瑞一边说一边接过许清舟的东西，往电动车前篮子里一放，揪了揪自己身上套着的T恤：“看，哥专门买的这件衣服。”
许清舟一看。
上面赫然印着【金榜题名】四个字。
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是他让你来的吗？】
这个“他”，显然指的就是池俊了。
“那是自然。”
李瑞跨上电动车，转头示意许清舟上来：“许俊说了，他不在的这几天，你全权交给我照顾，哥哥我务必得做到无可挑剔。”
许清舟跨到电动车后座上。
【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嗐，讲这客气话干嘛。”
李瑞一边风驰电掣往前骑，一边道：“等妹妹你金榜题名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哥哥一把就行。”
“哦，那个饭菜我已经做好了，特意做了你爱吃的青椒鸡柳、素炒奶白菜、还买了烧鸡……”
“等许俊那家伙回来，你可得在他面前多吹嘘吹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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