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再过七天就是婚期,那李秀环绣的嫁衣送出去了没有?
聊天的几个绣娘走远了,陆怀此时可不想随她们去绣坊。一是自己只会缝不会绣,恐露出马脚,二是绣坊里都是女孩子,他一个男人待那儿不好,而且也不利于找线索。
脚下粗粝的砖变成了光洁的汉白玉,在阳光下反射着细腻的光,陆怀手背在背后,停住脚步。
耳边响起小鸟脆亮的鸣叫,有蝴蝶停在他的肩膀上。一转头,那粉蝶就打着圈儿地往前飞,跟着这只蝴蝶,渐有暗香盈袖,走过菊花园,他来到了芍药香满溢的地方。
淡粉的花丛中,有朵格外洁白,花瓣层层叠叠,每瓣有两尖——
阿隆吃的那朵花,已经被种下了。
“秀环姨姨!”一个小不点儿从陆怀身后的假山飞出,跳到了他的背上,“你怎么才来呀?阿隆等你好久啦!”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怀抓住阿隆的颈子把他提溜下来,自然地拍着他身上的灰。
老皇帝(真·幼年体)现在看着超级无敌可爱,小脸儿笑成了两个红扑扑的馒头,门牙掉了一颗,说起话来还有点漏风。都说三岁看老,但陆怀表示他看不出来,顺带揪了一把阿隆的脸颊。不错,手感挺好。
阿隆吃痛,撇开陆怀的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说道:“佘公公说你要为我娘亲做好看的衣服哇,能不能帮阿隆也做做,父皇好久都没来找阿隆玩了。”
不用说,他父皇肯定是忙着流连各宫各院,给他造弟弟妹妹。万恶的封建制度,万恶的清晏恶龙。
陆怀摸摸阿隆的头,道:“乖啊,姨姨给你做。”
那只蝴蝶又飞了过来,绕着两人转圈。
小孩子注意力涣散,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伸出手去抓,但扑了个空,得亏陆怀捞了一把,再不然下巴得磕出个洞。
陆怀的两只手像是夹着个煎饼,他把“煎饼”翻了个面放下,煎饼跑到花丛中揪住了那朵花。
“姨姨,我要吃。”说着说着阿隆的手就抓住了整朵花。
什么都还没查出来,花没了可不好办。
陆怀把阿隆从花丛中拎出来,顺便扶起了几株被压倒的花枝,学着李秀环的样子滴了一滴血给花,小交换了一片花瓣,递到阿隆手心。
“慢慢抿着吃,一次只能吃一瓣,吃多了会变成傻子哦~”陆怀将周边的几株花扶好,玩心大起,想要逗一逗在这小孩子,身影一僵,作丧尸状,猛地转过去冲阿隆翻白眼做鬼脸,“哇!”
居然没有意料中的小孩子尖叫声,奇怪了。
陆怀把塞在嘴里的食指拿出来,收回眼珠,只瞅见一双黑色的长靴在地上踩着八字,顺着这双腿往上瞧去,是一个憋笑看着他的,拿着拂尘的男子。
……于公公。
阿隆已不知溜到什么地方了,偌大的花园就只有陆怀和于公公相对而立。严格来说,应该是装着陆怀意识的李秀环。
“呵呵,我的老姐姐哦,跟皇子们走太近可不好。”于公公把拂尘挥了一下,带出股异香,似曾相识的味道,就像是在忘忧客栈前烧掉信后发出的,“你什么时候还会做鬼脸了?”
陆怀才不管什么鬼不鬼脸,这香来得莫名,于公公手上的血管泛着青色,就是正常人的血管,不是那延寿花导管状的透明。
看来清晏早就在人间种下延寿花了,那墨写着,命就源源不断地流淌进他的身子。
陆怀把沾了花泥的指头在身上随意地揩了下,想起自己的身份,挤出一个奉承的笑容道:“公公找我有何贵干啊?”
“哼,”于公公升上高位就用鼻息待人了,从袖中掏出封信塞陆怀怀里,“你家姑娘又来信啦,叫她以后别写了,洒家在这个位置上,虎视眈眈的人很多,稍有不慎就会死得棺材板都没有。”
他扫扫身上的灰转过去,又止住脚步走到陆怀跟前,握住陆怀的手轻声道:“听说你跟了德妃,可得好好表现,万事小心,想害她的人很多,难免祸及旁人。唉,我们这辈子都出不去这方天地了,好好活着,彼此当个念想吧。”
说完又转动眼珠,左右看了下,猛地推开陆怀,继续拂着身上的灰,“什么货色,洒家的手也是你想拉就拉的?呸。”
一口唾沫黏在另一丛芍药的花根上。
陆怀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是配合地回道:“我还看不起你呢,飞上枝头也还是只屁股没毛的小麻雀!”
于公公马上都要走出视线了,听到这狠毒的骂声,愣是在平地给自己绊了一跤。
陆怀揣好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朵花儿,朝绣娘们的院儿走去。
见盯的人走远,花园无人了,高身芍药(1)后的两个宫女终于直起腰来。
“主子可是下令让我们把李秀环带过去呢,这下怎么办?”
“谁知道她跟圣上身边的人走那么近,难办。”
“诶,他俩刚刚不是吵架了嘛,我们或许可以再添把火?”
“傻呀你,那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这几天不能去找她,找了就是给主子添乱。德妃只是看着不受宠了,但还有个儿子呀,这死孩子怎么这么难杀,淹淹不死,毒毒不死的,不知道吃啥长大的。”
“唉,老天保佑咱家小殿下顺利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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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白天,大好的干活时间,绣娘们都在绣坊,陆怀翘班回到院子,把门关得死死的,拿出怀中的信来。
就放了这么一会儿,胸前就已满是延寿花的味儿,冲得很。清晏真有这么蠢笨吗?用那么好的墨装李秀环女儿写信,还是香味儿这么明显的墨。
可更奇怪的是,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任是陆怀用水浸、用火烤、对光照都没有字,而且他跟柳泽川在那个房间里根本就没看见这封无字信。
果然“识人断心、皆在一念”啊,那个假秀环给他看的记忆有好几处都被修改了。下一步又该怎么走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李秀环在吗?德妃娘娘传你过去一趟。”没听见回话,但看见屋里有亮光,小公公继续敲着门,“李秀环,我知道你在屋里,别装作没听见不吱声啊,都是给主子干活的,可别互相为难了。”
避无可避,迟早有这么一遭,陆怀索性把信往枕头下一塞就跟小公公来到了未央宫。
陆怀踏进宫门,左瞅右看,未央宫里人影都没几个,倒是四处摆着淡绿的芍药,馨香扑鼻。
此时,人人畏惧的德妃正拿着剪子修建屋里的一株栀子,油绿着,还未长出花苞。
“新雪压枝低,旧花残鸟鸣。”德妃吟着诗句,将剪刀放在盆边,缓缓坐到榻上,“云凌,退下吧。”
“是,娘娘。”小公公躬身退下,把门带上了,陆怀低头立在门口,心中有几分踟蹰。
在外面,他只听过李秀环提过德妃,没在她的记忆中看到过,也不知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好不好说话。但从上午抽签时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的情况来看,感觉应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主儿。
“过来。”德妃发话了,看着她长长的丹蔻色的指甲,“怕本宫吗?”
陆怀作标准宫人模样,跪在她面前回道:“启禀娘娘,奴才不怕。”
“哦,可我是会吃人的。”德妃俯身,指甲戳在陆怀头顶上,偏了一分,往下划去。
陆怀临危不乱:“娘娘的诗里有真情。”
指尖离开了陆怀的后颈,德妃来了兴趣:“嗯,说说。”
“娘娘的诗中出现了雪、花、鸟这三个意象,皆为文人骚客常用的,但娘娘却将其赋予了新旧的意味,试图制造对立,但是,”陆怀抬起了头,直视德妃一对明亮的凤眼,“新雪之所以新,一因时节早,二因融化快,纵使聚得再多再急,也不会使与大地流着同样的血的树枝折断。”
德妃的眼中有了笑意:“嗯,你再说说花和鸟。”
“花会旧会败,这是不假,万物皆有常法,但花有重开日,就算是隆冬腊月,也会有梅菊之身影,也会有麻雀明亮的叫声,何以‘残’之?”陆怀说完后又将头趴地拜下去。
德妃笑了,从果盘里摘了颗葡萄,细细地剥着皮,“你是影射本宫是麻雀,不配侍于宫中吗?”
换做是其他的宫人跪这儿,听见德妃这话恐怕得吓得魂飞魄散了,陆怀却是暗自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来,双手碰过头顶:“娘娘,这是小殿下亲手绘的图,托奴才绣的,说是想要作为娘娘的生辰贺礼。”
德妃把剥了一半的葡萄放在盘中,在手帕上擦干净指尖,小心地接过陆怀手中的香囊。
“这是他很久以前缠着本宫教他画的。”德妃扶起陆怀,示意他坐到榻的另一边,陆怀婉拒,说这不合礼节,就端端站着,“桌上有果子,自己拿着吃吧,这颗葡萄是给你剥的。”
陆怀有眼色地承了意,捻起葡萄吃下去,别说,还挺甜的。
德妃看着香囊上细密的针脚,繁复的绣工,看了良久,她兀地开口:“秀环,是不是躲太多次了,自己也会不相信自己了啊?”
就因为一个所谓的神谕,一条不知从哪个阴沟里钻出来的龙,昔日姐妹反目成仇,争风吃醋。德妃她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去争,不争不抢的结果就是一儿两女皆丧他手。
面对其他宫的试探,塞进来的各种害人的东西,她全都照杀,一个不留,而真正的发令者却躲在暗处享受她越传越远的“毒妃”恶名。
陆怀皱眉思索少顷,忽地撑桌,瞥了眼左右,确认无人偷听,对德妃轻声说道:“娘娘,我有一计。”
chapter77
高身芍药:御花园办事处培育的新品种,顾名思义,杆子很长的芍药。功能:藏人。诗句是德妃她临时加戏啊,写着写着就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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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人情世故(保命)小课堂开课啦~
Q:上司让你跟他坐同一级位置,你坐不坐?
A:坐。
怀の批改:拖出去打死,居然摆不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首先需肯定上司,恭维一番,再找到自己该坐该站的位置。
Q:上司让你吃东西你吃不吃?
A:不是毒药就吃。
怀の批改:错。是不是毒药都不能吃,当心你鼓着腮帮子时领导提问让你作答。例外情况:领导已经打开,表示你必须吃,下属需要具有一定的服从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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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德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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