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绡帐将晨光镀上一层暖色,顾承渊目光如墨,一寸寸徘徊在晨光偏爱的人身上。
松坪山崖下掘地三尺都寻不到的尸骨,此刻竟温顺地蜷在他臂弯里,呼吸清浅,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是活生生的温热。
指尖下的肌肤细腻温热,顾承渊握住手腕,脉搏在他指腹下沉稳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撞进他空寂的心底。
好似执念催生的泡影。
顾承渊俯身贴着姜婉禾,耳语道:“当初让你随我来京城,你不依,现在可好了。”
顾承渊猛地俯身,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凶狠,将脸深深埋进她颈窝。
“昨夜又装作不认识我,可是在怨我?”
鼻尖萦绕着皂角的气味,混杂着昨夜情潮未退的暖腻气息。
灼热的温度引得睡梦中的人儿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婉禾。”
破碎地呢喃逸出唇齿,带着滚烫的湿意。
他收紧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容半分闪失。
顾承渊又带着些许恨意,姜婉禾的心太狠,徒留他在无星无月的夜里独自吞下绝望。
这么些年也不愿与他书信一封,明明那本《三字经》里夹着他的消息。
那些被悔恨啃噬的深骨髓痛,此刻都化作了岩浆般滚烫的**,驱使着他想要成百上千倍的讨回来。
姜婉禾被这过分的力道惊醒,一睁开眼对上头顶那双深不见底眸子,里面盛着化不开的情绪,让她心尖猛地一悸,旋即被巨大的恐慌摄住。
“放开我!”姜婉禾惊惶地挣扎,声音带着昨夜哭闹后的嘶哑。
锦被滑落,脊骨处如同枝杈般开出点点红印。
顾承渊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是我,是我。”顾承渊极力地解释着,试图从那双盛满惊惧和陌生的眸子里,找到一丝属于过去的涟漪,“婉禾,是我,林世鹏。”
姜婉禾摇摇头,哭喊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顾承渊有些不耐烦地扯开她身上的被褥,道:“任性也要适可而止。”
肖锶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风马牛不相及的氛围。
“侯爷!”
“宫里来人了!宣旨的仪仗已到府门前!”
顾承渊撑起身,又将被褥盖在她身上,眼中那浓烈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痛楚瞬间被一层冰冷的寒霜覆盖。
肖锶齐从来没见过如此随性的侯爷,玄色的寝衣随意披上,胸前上面赫然印着几道新鲜的抓痕,一举一动都带着被打扰的暴戾。
“陛下请您入宫议事。”
尖利高亢的宦官嗓音,震得姜婉禾耳膜生疼,蜷缩在锦被里不愿听见一点响动。
将军府一早也不太平,许茵茵身上药性未退,又遭冷水一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她五脏六腑都绞成了一团,当场疼得昏了过去。
游河的水带着刺骨的寒凉,许茵茵现在裹着厚重的棉被,也仍止不住地哆嗦。
贴身丫鬟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您可吓死奴婢了!”
许茵茵牙关打颤,意识却异常清醒。
“小姜娘子如何了?”许茵茵猛地抓住丫鬟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婉禾呢?她怎么样了?”
丫鬟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姜、姜娘子她,被摄政王带走了。”
“带走?”许茵茵心下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来,“什么叫带走?说清楚!”
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小姜娘子,没同您一块跳下来,人还在船上。”
勇毅侯可不是什么善类,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把控得住自己,她的清誉是保住了,可姜婉禾呢?
许茵茵死死攥着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顾承渊!
“听说了吗?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啧,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真的假的?不能吧?他瞧着那般……”
“千真万确!是许大将军家的千金亲口所言!摄政王被下了猛药都毫无反应,这才恼羞成怒才把她丢下了水!”
“难怪勇毅侯府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
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自然也飞进了九重宫阙。
朝堂之上,金銮殿内,气氛本因北疆之事有些凝滞。
陈孝然因揭发有功,既报了仇,又做了官,一日内连升两级,手上把着国库,自然以顾承渊马首是瞻。
北疆的军饷要给,但不能全给,不然今日是北疆,明日就是南疆,到时候国库可都要被打光了。
“陈大人此言差矣!”许立山声如洪钟,一步踏出,震得金砖地面仿佛都颤了颤,“北疆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军饷乃性命攸关之事,岂能因‘吃紧’二字就克扣拖延?”
“莫非陈大人以为,将士们饿着肚子也能提刀杀敌不成!”
陈孝然脸色一沉,毫不退让,反唇相讥:“许将军!国事艰难,需通盘考量,将军张口闭口便是克扣拖延,莫非是想陷陛下于不义?”
“你!”许立山气得须发皆张,指着陈孝然的手指都在发抖,“好你个陈孝然!若不是你当了顾承渊的走狗,轮不到你在这里唁唁犬吠。”
他盛怒之下,竟直接将矛头向顾承渊。
“许立山!”陈孝然也拔高了声音,脸涨得通红,“休要血口喷人!朝堂议事,岂容你攀诬构陷!”
“倒是你许大将军,纵女行凶,口无遮拦,四处散播污蔑摄政王的荒谬流言,扰乱朝纲,该当何罪!”
这话如同点燃了引线,瞬间将“流言”二字摆到了明面上,直往顾承渊这个火药桶上点。
满朝文武顿时噤若寒蝉,众人的目光在顾承渊身上来回逡巡。
今儿一早,大街小巷便都传开了,勇毅侯顾承渊是个不举。
御座之上,殷黎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早上太监已将这件事说与他听,看到许立山那瞬间变得铁青又夹杂着一丝心虚的脸色。
想想许大将军家的千金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顾承渊被下药了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丝微妙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草,悄悄缠绕上了殷黎的心。
莫非传言是真的?
殷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阶下的顾承渊。
朱紫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只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却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压得整个大殿都喘不过气。
顾承渊容貌生得极好,可从来都畏惧于他的手段,不敢去看他的脸,现在端详起来,却有几分道理。
且年近而立,府中竟真无半个姬妾子嗣。
莫非真的身有隐疾?
“大将军说笑了,勇毅侯是陛下钦定的摄政王,流言蜚语作不得数。”许清平望向太后的帘幕,道。
殷黎清了清嗓子,稚嫩的脸上努力摆出帝王的威严:“够了!朝堂重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军饷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顾承渊在朝堂上一字不吭,倒像是对流言哑口无言。
内里谁都不知道,顾承渊丝毫不在意外头怎么传,反正该试的人试过了,就知道他行不行。
顾承渊下朝走得急,任谁看了都以为他心里有鬼。
“侯爷,陛下请您去偏殿。”太监在宫道上将顾承渊拦住,毕恭毕敬道。
“嗯。”顾承渊不耐烦地应道,脚步一顿,跟着太监的步伐往偏殿走去。
殷黎摒退众人,开口便是,“爱卿,受苦了。”
“臣给陛下丢脸了,臣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顾承渊头一次觉得撒谎也有些难以启齿,嘴角差点要挂不住了。
“爱卿不必如此,若是爱卿无心于此,以后从旁支里过继一个,也不算断了香火。”
“多谢陛下体恤。”
朝阳殿里传来一阵嬉闹的响动。
“原来勇毅侯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还不如进宫当个太监。”
“太后不如赏他个九千岁,陛下万万岁,太监九千岁。”
顾承渊在朝阳殿前停住脚步,领路的太监连忙打圆场道:“侯爷,这里是太后的寝宫。”
“太后啊。”顾承渊若有所思道。
既然太后那么想男人,不如投其所好,多送几个美男子给太后分忧。
姜婉禾穿戴好衣裳,她是被抬进来的,不认得路,街上的人似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小二,我要一桶热水。”姜婉禾从腰带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道:“我有钱。”
在京城里,最好使的东西便是银子。
巨大的黄杨木浴桶里,飘着几片安神的花瓣。
姜婉禾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水温,整个人几乎是扑了进去,水花四溅,打湿了头发和脸颊。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那个男人的话,好似他们从前认识,可姜婉禾一点都不记得。
这个所谓的勇毅侯,就是个混账东西。
但姜婉禾却连一点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直到齿间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浑然不觉。
姜婉禾自暴自弃地抓起浮在水面的丝瓜瓤,近乎疯狂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徒留被丝瓜瓤刮过的地方浮起细密的血珠。
顾承渊:自恋.jpg
姜婉禾:深井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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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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