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温水沸腾，慢吞吞却又转瞬。
忙的脚不沾地的两天，许矜晚终于和学院书记敲定了开幕式的最终方案，打算今天晚上就去艺术系那面和他们对接。
过了饭点，食堂估计也没剩什么菜，刚好下午没课，许矜晚思忖片刻打算回家吃。
她打了量网约车，距离自己3公里，大概十几分钟，和她到学校门口的时间差不多。
许矜晚一边往学校门口走一边给祁安发消息，问他吃饭没，两个人聊天基本都是她占主导，但是自从那天过后，祁安基本都是秒回，许矜晚对这一点甚是欣慰。
许矜晚：【勤劳的人才忙完，不勤劳的人还在睡大觉。】
对面过了几分钟左右回她：【谁不勤劳？】
还配了一张正在画的手稿，是一只蝴蝶。
许矜晚点开图片，对着他的画出了神。
祁安的画风一贯都是悲观的。
这是一只残缺的蝴蝶。
半透明翅膀像是被揉皱的宣纸沾染了茶水，薄的能看清细密纹路突兀碎掉的裂痕，感觉下一秒就要粉碎，右翅膀仅剩三分之二，边缘泛着深刻的黑色，它摇摇欲坠，这一刻她觉得蝴蝶似乎有生命，甚至接受自己必死的结局。
可它的头侧着，地平线下，仿佛被人轻描淡写的勾勒出一个轮廓，微乎其微，但是必定存在。
那是太阳。
这在心理学上属于绘画投射测验，将无意识的情感和冲突外化到自己的创作中。她非常了解祁安内心的那种“淡淡的死感”，但许矜晚并不想用科学化、格式化的专业知识来分析这个人。
给许矜晚发完消息，祁安就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点了根烟。
他其实习惯在黑暗中创作，就点一盏灯，然后将房间里的灯光全部关闭，拉上窗帘，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的感官将被放大到无限，然后与自己的思想抗战，挣扎，最后得到他的作品。
尽管每一次这样，都会有一种濒死的挣扎感，但他喜欢那种疼痛，那种感觉，他甚至早已经刻进骨子里，融不掉。
但今天，画着画着觉得思绪千丝万缕的笼罩着自己，感觉乱了，脑子里竟然是女孩翘起的嘴角，漂亮的眼睛。
他重重的摔下笔，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动作透着不耐烦，起身拉开了窗帘。
刺眼的阳光闪的他有一瞬几乎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然后缓慢的撩起眼皮。
第一次觉得，光能够给人灵感。
于是，蝴蝶垂着的头变成了侧着，偏向了那几乎看不见、但却有一点光亮的太阳。
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火燎感刺痛指尖才将思绪拉回，祁安将烟熄灭，长吁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刚好许矜晚的消息弹出来。
许矜晚：【下一次太阳会再大一点的吧。】
很无厘头的一句话，但彼此都懂。
祁安没回她，许矜晚又接着说自己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问他二十分钟后会不会偶遇，配上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他喉结滚动带出个气音的笑，眉眼那点疲倦这会儿也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突然舒展开，他归功于是这根烟的功劳。
沈荆晔昨天晚上在祁安家睡的，这会儿刚醒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没睡醒。
他打了个哈欠，问祁安：“一会儿出去吃？”
“行。”祁安拿着垃圾袋，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随便拿了几个往里塞。
沈荆晔骂他：“你有病吧，这都是我昨天买的。”
“过期了，”他说瞎话眼睛都不眨：“我出去倒垃圾。”
沈荆晔有些凌乱的看着被砰然关上的大门，感觉大脑宕机，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
司机师傅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小区是依山而建，有个长坡，出租车师傅一般都不想往上去，许矜晚也表示理解。
许矜晚礼貌的道了声谢，推开门下了车，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黑车，此刻也稳稳当当的停在距离她不到100米的地方。
刚走没几步，许矜晚就感觉胳膊被一股力量拉扯住。
一阵风忽然卷起，来的急，发黄的落叶簌簌的往下落，细碎的阳光被黑乌色的云遮住，气温又冷了几度。
面前的男生还穿着校服，带着金色框架眼镜，嘴角还有淡淡的淤青，他盯着许矜晚一言不发，两个人之间是一种奇怪的僵局。
男生比她高了一个头，肩膀宽阔，一只手还搭在她小臂上，眼神晦暗不明。
她后退一步，用力甩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你有事？”
对于许矜晚的嘴皮子林哲是见识过的，这会儿他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废话，他沉声：“你知道祁安是什么人吗？我奉劝你离他远点。”
许矜晚抱着肩膀，昵他一眼：“祁安是什么样的人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但我知道你”
“就是一跳梁小丑。”她补充道。
其实她能想明白为什么林哲会三番五次的出现在她面前，因为这是祁安身边唯一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甚至大张旗鼓的对他好。
他见不得祁安好，就是这么简单。
林哲被她一句话激的大笑一声，眼里的猖狂也不装了：“我是跳梁小丑？那祁安是什么？他比我还垃圾。”
“多读点书再参加高考吧。”许矜晚打断他：“就你这个骂人的文化水平，能过本科线都难。”
她看见林哲这个长相就觉得讨人厌，一脸把野心写在脸上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听见他说话就更讨人厌了，恨不得拿胶布将他嘴巴粘上。
这样就不会再听见有人说祁安坏话了。
许矜晚转身就走，林哲根本就是不想放过她，拉着她手臂纠缠：“你知不知道祁安有精神病？发病了会把你杀了，这样的人你敢接近他？”
“我看有病的是你！”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病三个字触碰到许矜晚的逆鳞，她将包抡起来转身就砸到林哲脸上，男生没料到她突然的动作，脸上的眼镜被打落在地，他人也被打的偏了头，实现一下子模糊起来，他想蹲下来找眼镜。
“再让我听见你骂祁安一个字，我会先把你杀了。”许矜晚说话语调软软的，但说的话一字一句却硬气得很，她双颊紧绷，杏眼也瞪的溜圆，是真的生气了。
“许矜晚。”
“过来。”
许矜晚身子微僵，转身看向声音源头。
这才看见祁安，他背着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他单手插兜，眼皮耷拉着，视线上下扫了她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插在兜里的那只握紧拳头的手，才缓缓地放开。
她挪着步子往他旁边去，走到他身边，男生眼下的乌青显着疲态，他伸出双手把着她的肩膀，将人原地转了90度，柔声道：“不要回头。”
她下意识的觉得祁安会暴揍林哲一顿。
许矜晚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想了想顿住，又松开。
林哲这人确实欠揍。
但是小区里有监控，就算祁安揍了他许矜晚也可以给他作证。
祁安大概是猜到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歪头笑了一声，那股懒散的痞劲儿立刻尽显出来：“放心，不动手。”
他转向林哲，已经警告过他了。
但是人蠢就蠢在，永远不会听好心人的劝告。
林哲自从听到祁安的声音，就在地上慢慢摸索眼镜。
他是高度近视，那天因为祁安突然回家闹的那一次，祁正民第一次打了他两个耳光，自从那天开始视力变得更加不好。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地上匍匐摸索眼镜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手上摸索的动作加快了几分，直到那人的身影由远及近变得清晰，视线里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板鞋。
耳边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祁安脚踩在他的眼镜上，原本就已经四分五裂的镜片变得稀烂，他站的笔直，讥讽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林哲。
“为什么就记不住我说过的话呢？”祁安弯了弯唇。
又刮起一阵风，吹的人忍不住打一阵寒战。
林哲手撑在地上，仰头看他，这样该死的胜利者姿态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祁安的脸上，他应该是暴躁的处在崩溃边缘恨不得杀了全世界才对。
祁安向前一步，踩在他的手上。
白色的板鞋用力点着地面碾了碾，林哲痛苦的叫出声，可面前的人显然没有想放过他，更加的用力。
“害怕吗？我知道，右手需要写字刷题。”祁安嗓音低沉，像是恶魔的低咒：“没关系，我相信你左手也一样可以的，弟弟——”
他抬脚，林哲痛苦的呻吟，手背上赫然肿起，他手止不住的颤抖，生理上的疼痛几乎压过了一切，但比不过恨。
早晚有一天，他会加倍还回来。
“恨我？”祁安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不对，应该是恨不得弄死我才对。”
“大可以试试，看我接不接得住。”祁安眼神没什么温度，就这么盯着他。
他从未曾想过争什么，讨什么，他的家庭，他的资本，他的天赋，什么都不想要，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现在，大概是玩心大起，忽然就什么都想要了。
“祁安，你好了吗？我饿了。”
女声温温柔柔，和刚才判若两人，一瞬间，祁安觉得自己的心软了又软。
太阳代表光。
他的世界从此有了光。
这个世界终于有人爱我们祁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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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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