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湃没回座位，靠在走廊上，双手搭在栏杆上，眯着眼看不远的山，他总是喜欢看无边无际的东西，比如海比如天比如草原，这让人感到自由。
来二中的第一天，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山堵在尽头，并没有带来压抑，相反的，山风裹挟着远处的落日余晖袭来，他往嘴里扔了个泡泡糖，吹出一个淡橘色的泡泡。
江斯湃无意识地伸出手抓了抓，光是抓不住的。
他听见旁边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懒得偏头去看，直到一只干净的手腕伸过来放下一瓶苏打水在他面前，黑色电子表衬得那只手骨节分明，是裴晞。
江斯湃没说话，自顾自地嚼着泡泡糖。
等了两分钟。
“下午是没听清你说什么？”裴晞伸出手跟他一起并排搭在栏杆上，微微俯下身子。
“不是故意的。”
“别生气。”
……
“所以下午说了什么？”
裴晞的声音很轻，像一阵穿过走廊的风，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江斯湃的耳朵里。
“……没什么。”江斯湃揉了揉耳廓，低头看着楼下的花坛，被徐奕晨薅秃的向日葵半死不活地耷拉着。
裴晞看着江斯湃刚刚盯着的山，阳光正正好地洒在那座山上，山的轮廓柔和又坚定，跟现在的江斯湃挺像的。
“太阳都下山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裴晞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江斯湃的泡泡“啪”的一声破了。
“没生气。”江斯湃抬手捋了下刘海，无精打采地说道。
“没生气怎么看见我饭都不吃了？”裴晞笑了下，“我一进食堂就看见你坐在窗边扒拉着意面玩儿。”
“食堂这么多人，你能一眼就看见我？”江斯湃无语道。
“是啊，我看见一颗好圆的头。”
江斯湃：……
“好显眼，还有谁有这么圆的头。”
“……是贵校的意面味道实在难以恭维。”江斯湃眼睫垂了垂，回答了裴晞的前一个问题。
“啊是这样吗？”裴晞没有拆穿，只侧过脸，随意般地问：“所以下午跟我说了什么我没听到的？”
“……”没完了还，非得知道吗？
江斯湃用鼻子哼出几个字：“问你要不要学英语……”说完不自在地吹了个小小的泡泡。
是裴晞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侧头看着江斯湃吹出的泡泡，像条鱼，讲一串话就吐一串泡泡。
还没等裴晞说话，江斯湃又对裴晞的沉默不满了起来，自顾自地郁闷道：“不过已经过了时效，你要学我也不……”
“要学。”裴晞打断江斯湃的话，“要学的。”
裴晞目光沉沉地看着江斯湃，讲话却是慢条斯理的：“教我吧，不要过时效。”
“江老师。”
江斯湃：“……”
江斯湃揉了揉耳廓，眼睛瞥向另一边回避裴晞的视线：“我要考虑一下了。”
“好。”裴晞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别揉了，都揉红了。”
三楼的走廊一向少人，两个创新班两个重点班，高三的大家都卯足了劲，争分夺秒地与时间赛跑，没有人留意到独属于夏天傍晚的风的温度。
两个身形修长外表出众的少年站在一起，没有引起埋头刷题的同学们的注意，裴晞在这一刻觉得风好轻，旁白的江斯湃存在感却好强。
江斯湃放下手，在上课铃响起的瞬间突觉如释重负，留下一句“进去吧，上课了”就匆匆先回到了座位上。
“江斯湃，笙姐叫你去一下办公室。”前面窗边的一个女生转头告知江斯湃，又偏移到旁边：“裴晞，笙姐让你过十分钟也去找她一趟。”
“小江，你要彻底成为笙姐的爱将了。”吴宇回过头贱兮兮地说，“裴哥，准备好承受笙姐的滔天怒火了吗？”
徐奕晨边说还边往江斯湃身上使着眼色：“尤其在我们小江的衬托下，祝你这次死有全尸，保重！”
裴晞：“……”
江斯湃扔下一句“请勿拉踩”就出门往教师办公室走。
田笙跟周卫来在同一个办公室，三楼的最西边。江斯湃敲门，田笙笑了笑让他进来。
“哟，这就是你的148吧。”田笙对面位置的一个女老师开口调侃，“可让你扬眉吐气了。”
“是啊。”田笙心情不错，笑着扶了扶镜框，谦虚道：“一次考试也不代表什么。”
田笙跟女老师唠了两句才说到正事：“江斯湃，这次找你来主要是说个比赛的事儿。”
江斯湃低头看着田笙，“嗯”了一声代表自己在听。
“去年开办的新声杯，是个演讲比赛，省级的，你可能没听过，毕竟你刚来咱们Z省。”田笙简单介绍了下。
“你刚来咱们班，从你小考的成绩和卷面来看，词汇和语法挑不出问题，你口语怎么样？”
“口语还行，无障碍沟通。”江斯湃自以为谦逊地回答。
“行，时间呢定在下下周的周六，我推荐了你，看你意下如何？”
田笙拿出比赛简章和报名表递给江斯湃：“你看下表，这两天填了交给我就行。虽说咱们这个比赛不像竞赛可以加分之类的，但拿了奖写在履历上也是增光添彩的你说是不是。”
“行，小小演讲，我尽力。”
“监考那天就看你有两把刷子，那你这边没问题的话回头我就报给应主任了。”田笙满意地点点头，“我们理科班是你和金昕瑶两个人，昕瑶呢口语也不错，你们私下也可以交流交流互相练习一下。文科那边也有两个，到时候学校会统一安排车过去的，吃住不用担心。”
江斯湃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好的，谢谢田老师。”
“好了，其他没别的事，但你稍等下。”田笙说完正事，神色没再那么严肃，白他一眼，“别装乖了，提前交卷的时候就听你跟着那帮小子喊笙姐了。”
“之前入乡随俗呢。这不是在教师办公室，我想着严谨一点来着。”江斯湃笑了下，“那我先回去？”
田笙还没应声，就听见门口传来“叩叩”两声。田笙立马变了脸色瞪着门口，江斯湃见状也回头往门口看去。
裴晞迎着田笙的灼灼视线往前走，觉得自己无形中又已经被谴责了一万遍，一学期小十次考试，每出一次成绩就要被田笙用这样的目光看一段时间，一想到高三的考试频率只会更高，裴晞顿觉头大。
江斯湃收回视线，以为他们俩有正事要说，正准备提步回去，就见田笙“呲啦”一声抽出英语排名表，江斯湃看过去，一眼就看见红笔圈出的裴晞的大名和不及格的分数。
江斯湃微微侧头，眉头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晞。
裴晞：“……”
死一般的安静流淌在三个人之间。
终于，田笙用笔尖点了点表格发出“哒哒”两声，脸色顿时又变得严肃了回来：“裴晞，这次你的英语成绩是78分，嗯四舍五入算是江斯湃的一半吧，对此你怎么看？”
“笙姐，请勿拉踩。”江斯湃适时出声，礼貌提醒。
田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继续说：“你的数学成绩四舍五入也是我英语的两倍，理综成绩是英语的四倍！”
“笙姐，理综满分300，本来就已经是英语的两倍。”江斯湃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耶继续善意地提醒。
裴晞斜睨他一眼，对方眼神黑得发亮，虽然极力克制，笑意也满得要溢出眼底。
田笙忍无可忍地吐槽江斯湃：“好了你先闭嘴。”
裴晞微抿了下唇，好看的唇线被拉直，淡淡地开口：“老师，我看以江斯湃比我高一倍的成绩和水平，如果他愿意教我的话……”
他说着还看了眼江斯湃，江斯湃带着笑意的眸光顿住了，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和裴晞对视，裴晞自然地转开目光垂下眼睫，只有他自己知道笑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田笙似乎被裴晞突飞猛进的英语学习态度给取悦到了，竟点点头道：“我呢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这次把你们一起叫过来，刚好你们是同桌，互相帮助也是方便的。”
江斯湃意识到他俩是一伙的，没吭声，田笙这才意思意思地询问：“江斯湃你愿意吗？”
“我……”江斯湃在心里呐喊，愿意什么？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对他不离不弃？
老天，怎么这么怪？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江斯湃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回：“恭敬不如从命……”
田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她年纪很轻，笑起来的时候看着跟个大学生似的，平时戴着副方形无边框金丝眼镜板着脸的时候才有莫名的威严，但是江斯湃这次凑近一看，发现田笙的眼镜大概率是没有度数的……
“那老师希望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至少能看见及格的裴晞，能做到吗？”田笙猝不及防地又扔下一个任务炸弹。
江斯湃和裴晞面面相觑，又淡定而自然地移开眼看向另一侧，都没有说话。
尽管他们不答应，但田笙会善解人意地擅作主张：“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回去自习吧。”说罢挥挥手让他们沉重地离开了。
“第一次月考是什么时候……”江斯湃大步地往外走，还不忘恶狠狠地问裴晞。
裴晞跟在他后边，认真地思索几秒：“按照高三的规矩，应该是开学前两天。嗯……还有三周，应该来得及吧江老师？”
江斯湃莫名就从他一贯冷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辜的意味。
“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我已经拒绝教你了。”江斯湃很生气，觉得自己没有被充分尊重到，“你怎么能先斩后奏？”
“你没有拒绝，你只说要考虑。”
“那我只考虑了不到半小时！？”
“这是笙姐的意思，她赶鸭子上架。”
“是你主动提出的！谁是鸭子？！”
“我只是说出笙姐的意思，难道你忍心看她一直在那算我的其他成绩几倍杀英语成绩吗？”
“忍心。”
江斯湃气急败坏地回到座位上，一晚上都没有理裴晞。
裴晞：(??_?`)
江斯湃os：没苦硬吃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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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江斯湃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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