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江斯湃收了几张卷子准备回家,都走读了不需要在教室学到很晚,回家肯定是更自在。
余光扫过裴晞的时候想起晚上那一出,他瞧了瞧裴晞的桌子。
“把你的英语小考卷给我。”江斯湃大方地说。
裴晞清亮的眸子在他脸上轻轻扫了一圈,带起一丝笑意。
“这儿。”裴晞抽出卷子递给江斯湃,“是要给我摸底?”
江斯湃扯过卷子塞进自己包里,没好气地说:“谁叫我是个很会负责任的人。”
“先走了。”江斯湃拉链一拉就往外走。
看人丝毫没有要等他一起回家的意思,裴晞坐在位置上看了一眼,伸出手拉住江斯湃斜挎包垂下来的那一节调节绳。
江斯湃被拉得一滞:“干嘛?”
“等我一下。”
徐奕晨支着耳朵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地回头:“裴哥,你俩关系已经好到一起上下学了。是不是马上要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友?”
“嗯嗯嗯是啊,我真替你们薄如蝉翼的友情惋惜。”江斯湃笑弯了眼露出一口大白牙。
徐奕晨做作地捂住心脏位置,作出受伤的模样趴回自己桌上,冲他们摆了摆手。
裴晞看他们一唱一和没搭理,收拾了几张卷子,捏在手里就能走。
晚上的校园只有零星几个走读生往通往校外的路走,裴晞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被大灯拉得老长。
走过熟悉的黄沙路,穿过打过架的小巷。经过裴晞家门口,白炽光透过没关严实的门缝洒出来,裴晞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一滞。
“怎么了?家里进贼了?”江斯湃说着就要上前开门。
裴晞来不及拦,于是江斯湃看见玄关口蹬得东一只西一只的红底高跟鞋,大开着露出各式各样清凉小衫的行李箱,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江斯湃移开目光跟客厅穿着睡衣贴着面膜的女士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江斯湃悄悄地瞥一眼裴晞:“啊……这是你的…?”
江斯湃放空了一路的大脑飞速运转,难道裴晞也玩金屋藏娇这一套。
“是我妈…”裴晞叹了口气,看着对方左右转了两下的眼珠,已经猜到他在脑子里编排大戏。
“这样。”江斯湃止住脑子里发散的剧本,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江斯湃,裴晞的同桌,住在楼上。”
“你好哦。”对面的女人声音很轻很甜,但是话落便起身离开客厅回了房间。
裴晞家里的格局倒是跟他的一样,不过家具和装修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江斯湃在门口扫了一圈就看了个大概。
“那我上去了,你妈妈她……好年轻。”
“嗯,记得再涂点药。”
江斯湃“啧”了一声摆摆手就上楼了。
洗了澡刷完两张卷子,将裴晞的英语卷摊在面前,对着一个个鲜红的叉若有所思。
裴晞的失分点像西瓜里的白籽又多又难抠,江斯湃忍不住在心里拉踩,就算是学音乐的宁陌也错不了这么多简单的题吧!
听力、阅读、选择、完形每一项都精彩。
江斯湃深吸了口气,连夜下单一本维克多和一套金考卷,加价选择顺丰快递后,哄着自己“要负责任要负责任”,任劳任怨地开始总结对他来说是小学考点的常考语法和固定搭配。
裴晞放下手里的卷子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得到对方一句“进来吧”之后拧开把手站在门口。
“这次待多久?”
裴晞打量着三四个月没见的正往小腿抹黏糊糊膏体的女人。
柏兰生得很美,年近40在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皮肤很白,一双桃花眼看过来的时候总给人有情的错觉。
裴晞没遗传到这双多情的桃花眼,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平静不带温度的。
柏兰对她的脸她的身材她的全身皮肤倾注了百分之两百的心血,比他这个若有若无的儿子重要得多。
姣好的长相和优越的身材是她的筹码。
“过两天就走了,艾利克斯说带我去特内里费度假。”柏兰提高了声音,透着少女的雀跃,“八月的大西洋海岛很美,我们要自驾在火山和旷野中!”
裴晞默了一瞬:“注意安全。”
“好的,妈妈会的。”
两句话就让母子二人的寒暄见了底。
柏兰眨眨眼,看着裴晞正准备离开的背影,久违的良心发现了准备关心一下。
“等等。”她扯过床头柜的手提包,从夹层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裴晞,“欧元~你有空去银行柜台兑一下当生活费。”
“不用,我有钱。”裴晞视线冷冷掠过这个有一定厚度的信封,没接。
柏兰常年不着家,上半年跟艾瑞克,下半年跟艾利克斯,前年和麦克,去年和詹姆斯。
一开始裴晞还会对她嘴里难得吐出的人名感到恼怒,久而久之就麻木了,好赖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还有钱?不会是裴松留给你的那几万块钱吧!”柏兰惊讶地叫出了声。
柏兰从小到大都没操心过这个放养的儿子,但她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记得该尽的抚养义务要尽到他成年。
裴晞的父亲在他初一的时候得了肺癌,卖了房子的五十万用来还债看病,到他临终前堪堪剩下二十万,裴松全部交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照顾妈妈”。
初二他就有了一个继父,按照柏兰的准则,孤儿寡母不能没有安身之处。
可惜刚升高一的那个暑假继父车祸去世了,除了一个时不时找麻烦的郑行成什么也没留下。
柏兰被接连出事的丈夫搞得心神不宁,终于想开了不再踏入婚姻的牢笼,开始整日地不着家美其名曰向往自由。
裴晞知道她是困不住的金丝雀。
她穿的越来越张扬,背的包越来越贵,对巷子里的流言蜚语也能做到充耳不闻。
裴晞没问过为什么,只知道自己靠父亲留下来的钱可以撑到大学。
裴晞抿着嘴低头瞥了一眼柏兰,柏兰撇撇嘴:“好嘛,不够给我打电活。”
裴晞的情绪一直很平稳,最差的时候都过来了,他早就接受了母子二人亲缘浅薄的现实。
突然就没了写卷子的兴致,裴晞干脆躺到床上,两手交叉垫在后脑,透过窗往上看,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江斯湃的露台一角。
卧室的灯光洒出来落在露台的角落,传达出一小块暖洋洋的气息,江斯湃还没睡。
裴晞突然想去江斯湃的露台抽根烟。
江斯湃不知道他在奋笔疾书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有人在楼下无所事事陪着一起失眠。
翌日裴晞出门的时候在楼梯犹豫了零点一秒,还是抬脚往楼上走。只敲了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背着包的江斯湃俯身穿鞋。
江斯湃除了白T最爱穿的是无袖宽松背心,裴晞发现了。
面前的少年俯身的时候,白皙又明显的锁骨从宽松的背心领口露出来,彰显出十七岁少年独特的精致曲线。
裴晞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你起得来。”
裴晞抬表看了眼,06:30。
“高三有高三的样子嘛。”江斯湃掩上门,“我可不想被光头又拦在门口,搓磨我的耳朵。”
裴晞眉梢微抬,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在巷子口买了个紫菜包饭,吃饱喝足地踩着预备铃进了教室。
时间在人越想抓住的的时候总是溜得越快的。
又收到宁陌微信的时候,江斯湃趴在桌子上看徐奕晨在前面喋喋不休地吐槽高三的卷子有多少多,有多后悔没早点开始用功导致现在刷题的效率慢。
时不时还不自量力地拿自己和江斯湃做比较,江斯湃像听单口相声一样乐得直笑。
他笑得发抖,从桌洞里掏出震动的手机,在锁屏亮起的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宁陌:这周六。江姨在东艺中心的话剧,你来吗?
江斯湃解锁屏幕,点进日历,看着那个日期8月18号,是江烨的生日。
江烨从江斯湃记事起就很忙,最开始在法国进修,到后来跟着剧团全世界巡演,江斯湃一年能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在江斯湃需要陪伴的年岁里,江斯湃和江烨说的话还没和家里的做饭阿姨说话多。
后来她回国发展了,江斯湃原本以为她终于开始注意到这个被她从小忽略的儿子。
江烨像全天下的普通妈妈一样,努力学习下厨给江斯湃准备不算好吃便当,在江斯湃的生日准备一个蛋糕,给江斯湃留最好的剧院位置看她演的话剧。
在学业不重,未来清晰的那一年多里,江斯湃觉得有母亲的陪伴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情,晚了那么多年也不算晚。
可惜好景一向是不长的。
也或许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伪装。
是江斯湃当局者迷,才如此迟钝地发现自己吃下的不过是裹着蜂蜜的刀尖。
江斯湃不理解江烨为什么十几年过去还能原谅吕天佑的始乱终弃,在吕天佑卖不了几个钱的补偿和装模作样的忏悔下,就轻易地站在吕天佑的身边对江斯湃说出:“他毕竟是你爸爸。”
可是他有同一个户口本上的老婆和女儿,江烨年纪见长,脑子还停留在年轻时。
江烨的妥协开了一道口子,吕天佑得寸进尺的速度令人生寒。
“现在学琴将来怎么管理公司?”
“你知道的,我就小湃一个儿子,将来我的都是他的。”
“还是得学管理,去了南音附中还怎么考好的大学?”
“可是小湃他喜欢......”
“让小湃上南城附中才是对他最好的,小烨你不信我吗?”
“你看小湃的数理化那么好,不上重点是浪费。”
“小烨,你在这个圈子里更应该知道资本的重要。”
“......”
“好吧....我再劝劝他。”
江斯湃闭上眼,数不清那两年听过类似的对话多少次。他对江烨的心软和游说自己时那双带着祈求的眼睛无能为力。
江斯湃没认过这个生父,对吕天佑的公司和财产嗤之以鼻,但架不住有人自此日日不得安眠,偌大的家产是禁不起一丝风吹草动的,江斯湃理解。
在线收留两只心碎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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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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