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林思辰坐在窗口边上，江兮彦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师父，你平时不都坐商务舱或者头等舱吗？”她知道律所的规定，像她这样的实习生只配坐经济舱。
“都一样。”
“虽然我没有坐过商务舱，但肯定是不一样的好吧。”
他挑眉看她，“这个时候又聪明了。”
“我又不傻。”她努了努嘴。
“你最聪明，把安全带系上。”
“哦~”
她低头找安全带，江兮彦瞄了一眼她座位，偏着身子朝她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一下慌了神，高高举起双手，身子向后紧贴着座椅。愣愣的看他帮自己系好安全带，又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气。
“一会飞机降落的时候可能会耳鸣，难受的话可以带耳塞。”
“好。”
“困了就睡一会，三个小时左右才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飞机起飞后，他又帮她将座位调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林思辰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手机也不能用，飞机上也没人说话，她局促地脚趾头都抓紧了，两只手握在一起，左手掐右手一下，右手掐左手一下。
她悄悄地轻轻的侧身，用余光瞄了瞄他，正闭目养神，安然自若。一想到今天明天都要和他住在同一个酒店，异地他乡，孤男寡女，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他的双腿自然分开，朝两边摆开。一米八几的个子，大长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都伸不直，真不知道这飞机有啥好坐的，还贵！两人中间只有一个扶手的距离，如果她稍微坐正，肩膀就会和他的肩膀贴在一块。
他手肘搭在两边，交握在一块，好像睡着了，呼吸很均匀，她本来是悄悄的看，不知不觉偏过头正大光明的观察起他来。
小麦色的皮肤、浓密的黑发、高高的鼻梁，饱满的嘴唇，还有凸起的喉结，下颚线明显，整个侧面看上去像一个完美的雕塑，充满锐气不失柔和。不同于学校里那些阳光帅气的男生，而是有着一种成熟男人独特的自信、内敛气质。
李依依眼光还真是毒辣，他的确越看越有味道。为什么自己从前没发现呢？
“看够了吗？”
低沉的嗓音吓得她的脸唰一下红透了，情急之下竟责怪起他，“没睡闭什么眼睛！”话未落已转身面朝窗口，用力轻扇着自己的嘴巴，真想打开窗户立刻跳下去。
身旁的人嘴角缓缓勾起，绽开一个温柔的笑。
八点二十分，飞机落地首都。两人望着天空中突然飘起的大雪，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林思辰穿了一件没有羊绒含量的呢大衣，江兮彦穿了一件巴宝莉风衣。虽然都是冬天，这南北差异也太大了，海市平均气温十五度，这边已经下起了大雪。他们冷得全身啰嗦，一出机场就打车去了酒店。
江兮彦叫了两份简餐，分别送到了各自的房间。
幸好酒店里不止有空调还有暖气。吃饱喝足的林思辰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第二天的资料，床上手机响了一声，江兮彦的消息。
“我电脑出了点问题，过来帮我看一下。”
已经十点半了，这么晚，叫她过去修电脑，这...这说不过去吧！她紧握着电话呆坐在床上用力挠了挠头发，早知道就不给他说自己当过网管这事了，现在好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啊~怎么办！
如果不去，连个像样借口都找不到！一个多小时前还好好的，总不能说这会就生病发烧了！她坐在床上，盯着洁白的床单足足沉思了五分钟，去！再怎么说他也是领导，不去的话不是更说明她把人往歪处想了吗！以后还怎么一块工作。
她拿过白天的卫衣穿上，想了想，脱下。从包里翻出换洗的针织毛衣，套上，再穿上卫衣。一边穿裤子一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江兮彦是正人君子，不会乱来的！不会乱来的。”
她穿上裤子后又觉得不对，把身上的运动裤脱下，换上贴身牛仔裤，用力拉上拉链，再三检查好纽扣！最后套上呢大衣，从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一直向下，一颗都没放过。
关上房门后，她握着手机，在拨打界面按下110，深呼吸好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按下隔壁房间的门铃。
门打开，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兮彦穿了一身薄薄的蓝色睡衣，领口很浅，都快看见里面的胸肌了！他的眼睛从上自下扫过她，在看到她脚上那双皮靴子时，他一手叉腰，一手扶门，“你穿成这样不热吗？”
林思辰背心早侵出了汗，假意拢了拢帽子，面不改色，“不热啊！”
江兮彦憋着气，低头沉寂两秒，咬牙重重说道，“你走吧，没事了。”
“不是电脑坏了吗？”她故作问道。
“嗯，我一会把它砸了，不用修了。”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林思辰被关在了门外。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撒腿进屋。冲进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穿得是有些多，看起来很臃肿！不管了，反正我是去找过他的，是他自己说的不用了，与我无关！”
隔壁的江兮彦关上门后，坐在床上气得直喘气！他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自我安全意识还挺高，本来这个案子他一个人来就够了，想着带她来体会一下如何做好尽职调查，白瞎了跟着她一块坐经济舱。
他转头盯着笔记本，蓝色光，不停的闪烁。电脑坏是真的，只不过他也想过，这么晚了，如果她不拒绝，还穿得暴露走进他的房间，那他更不会拒绝！他起身关上笔记本，想起林思辰刚刚那模样，呲的笑出声，那小妞果然和她外表一样，不止高冷，还挺有骨气。
林思辰洗完澡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扒拉着朋友圈，往下瞧见了江兮彦的头像，是一张海边日落，昵称是他的英文名Julius Jiang。他上一条朋友圈还停留在2012年1月1日，新年快乐的祝福语。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发了新动态。
“我长得像禽兽？”配图是一张笔记本闪着蓝光的照片。
林思辰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顿时困意全无，这下完了，自作聪明，被人看穿了！万一江兮彦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愿意当她带教律师了，怎么办？抛开别的不说，在当师父这件事上，他真的是做到了绝对的毫无保留。呜呜呜，都怪自己小心眼，把人往坏处想，明明他们都相处了一年多，彼此之间还算了解，她偏偏多此一举，闹出不愉快。哎~她哭丧着用力捶打床铺。
酒店是四星级，床铺很柔软，可她却一晚上都没睡好，担心江兮彦会不会生气。
自助餐厅在一楼，她踏出电梯就看见那人正一边看手机一边吃早餐。她垂着头走过去，面对五花八门中式西式的美食，一点食欲都没有，就拿了一杯牛奶、一片三明治惴惴不安的来到他桌前。
“早，师父。”她努力挤出一个笑。
他瞅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就吃这么一点？”
“太早了，吃不下。”
“皮蛋瘦肉粥不错，可以尝一点。”
“好的。”她喝了一小口牛奶，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胃口也不错，两三个盘子都空了。
“我吃饱了，先撤了。”他把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干净，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一会带上你的电脑，我电脑暂时用不了。”
林思辰心里咯噔一下，才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开始胡乱跳动。她急忙打开手机，点开他的头像，昨晚那条朋友圈没有了。
出租车上，江兮彦坐在前排一言不发，用手机看着资料。
林思辰坐在后排抱着电脑随时候命。
宏达科技公司的会议室里，江兮彦与对方负责人相对而坐，气氛凝重。林思辰打开电脑的瞬间，散热器的轰鸣声让所有人皱起了眉。更糟糕的是，开机竟用了一分多钟，演示过程中还频频卡顿。江兮彦维持表面的平静，林思辰知道，他心里肯定恼火了。
幸好他地讲解无可挑剔，将对方公司存在的所有问题一一展示并给出了周密的解决方案，下午在对方的陪同下，把尽调中存在的问题再次复盘，顺利结束。
晚上，林思辰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旁默不作声。
他什么也没说，打车带她去“全聚德”烤鸭。
“这事不怪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他包好一个鸭肉递给她。
她闷头一言不发，一口咬住荷叶饼，怎么都撕不烂里面的鸭肉，干脆一整个塞进嘴里，撑得脸颊鼓鼓的。
他瞧见她那模样，偷偷笑了笑，“不过就是耽搁的时间长了些，没有影响工作。你第一次来北京吧？”
“嗯。”她的牙齿使劲嚼着鸭肉，像是发泄一般。
他又给她盛了碗鸭架汤，放到她跟前，“一会带你出去逛逛。”
明明是她的错，他反而一个劲的安慰自己，她望着一桌子的美食，心头酸甜酸甜的，他肯定早就吃过全聚德了，也逛过北京城了，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她甚至怀疑，他带她出差不过都是想带她出来玩一玩。
不过，这些都是她自个的猜想而已。
推开大门，一阵寒风袭来。这样的夜晚实在是不宜闲逛。
林思辰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乌了。江兮彦还穿着昨天那件风衣，也冷的不行。他担心她冻坏，没想太多，一把搂过她，护在怀里，“前面有个商场，先去买身衣服，这样下去非冻病不可！”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思辰震惊不已，手和脚都失去了抗拒的力气，任由他搂着自己迎风前行。她侧目望着胳膊上他的手，又仰头望着他的侧脸，心脏砰砰直跳，她现在不止感受不到冷，甚至全身发烫，从脚底到头顶快要燃烧起来了。她靠在他怀里，跟随着他的脚步，眼睛发愣，神情呆滞，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香气，感受他的体温，一步步前进。
进入商场，他自然而然的松开手，好像刚刚举动是理所当然，并不值得挂在心上。他看着一楼的化妆品，对她说，“去二楼转转。”
商场里面很暖和，他走在前面，她低头跟在后面，不自觉的抬起手摸了摸刚刚他手放的位置。或许在他这个年龄，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看她冷了，出于好心而已。
羽绒服店，他挑了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看了看上面的尺码，对迎面走来的售货员说，“拿件170。”
他接过羽绒服递给她，“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给我的？”她诧异问道。
“不然，我一个人买，让你冻着。”他支着手，歪头看她。
试衣间内，她看了看吊牌，3999元！她一个月的实习补贴才2000不到，就算她不吃不喝也要两个月才买得起这件衣服！
其实她没得170CM，只有167CM，加上太瘦，显得衣服稍大。
江兮彦看了一眼，立马从风衣掏出钱包，递上银行卡，“就这件，麻烦把她的旧衣服装起来。”
走出羽绒服店，林思辰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小声嘀咕，“这么贵的衣服，我至少要分10期还你！”
江兮彦笑道，“随你高兴。”
她摸着身上的羽绒服，见他手里空空的，“你不买吗？”
“我很少穿羽绒服，去楼上看看。”
两个人从二楼逛到三楼，又从三楼逛到四楼，最后他买了一件深灰色的纯羊绒呢大衣，具体多少钱林思辰不知道，反正不便宜。
尽管天气很冷，前门大街的夜晚依旧热闹繁华。
他把装有两件旧衣服的袋子都提在手上，“来都来了，逛一下吧。”
“好。”除了答应，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她也不想拒绝。
新衣服很暖和，她空出的双手放在了兜里，她瞧了一眼他提着衣服的手，没有手套，这鬼天气，肯定会冻僵。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块，肩与肩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游客很多，拍照打卡络绎不绝。
短时间内都没说话，气氛也不算尴尬。
他呼出一团白色，开了口，“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有些东西提前明白对你也有好处。”
她扭头看他。
“平时在你耳边讲了太多的专业知识，其实生活上的人情世故也很重要。比方说今天的事，笔记本好用不好用在于你，但落在客户眼里，他会觉得没有受到重视，也会觉得我们律所连一台像样的笔记本都拿不出手，从而怀疑我们本身的实力。就像我穿一件羽绒服与甲方见面，他会觉得我不专业。如果我换上西装，首先在形象上就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他侧脸看了一眼她的羽绒服，往上是她被风吹红的脸，黑色长发垂在两肩，白色衬得她此时更加的娇艳又惹人怜爱。
“衣服不一定要买多贵的，质地一定要好。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去研究你身上的衣服哪件是新款，哪件是旧款。你可以选择换季打折时购置一些常用衣服，穿在身上即舒服又能提高自身形象，不是很好吗？”
他停下脚步，林思辰跟着停下来，两人相对而立，目光对视的瞬间，谁也没有刻意躲开。江兮彦突然抬起手，快要触到她脸蛋时顿住，想起昨晚的场面，他担心手还没碰上她的脸，小妞会扇他一耳光，还是算了。转而将她两边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冻僵的耳朵，一种异样的感触传遍全身，又酥又麻。
“回酒店吧，很晚了。”他半搂着她走到路边，的士车停下后，他却坐在了前面。
林思辰看向窗外，古老的建筑物上大红灯笼高高挂。果然是只老狐狸，轻而易举就撩得她心猿意马，她暗暗发誓，下次他再敢这样……下次……她一定扇他耳光。
第二天下了飞机，他从停车场取车后先送她回学校，和从前对她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望着驶出很远的白色车辆，垂头走进校门，看来是她自己多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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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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