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林思辰急忙拉上衣服拉链，朝江兮彦挥手告别，“江律，我先走了，一会地铁没了。”话落撒腿向地铁站跑去。
江兮彦在后面连喊两声都没叫住她。
这个位置离地铁站还有一小段距离，她加快了速度，生怕错过了最后班次。
两声鸣笛，一辆白色车停在她附近，她没留意，继续奔走。直到车窗摇下，江兮彦冲她大叫，“林思辰。”
她停下脚步走上前，大口的喘着气。
“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车上，暖气很足。她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敢乱瞟。
江兮彦歪头看她，“安全带系上。”
她尴尬得想立马跳车。
“其实你放我在地铁站也可以的。”
他转动着方向盘，动作很娴熟，“太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万一，你出什么事了，我还得负法律责任。”
“那总不能每次加班你都送我吧？”她随口说道。
他痞笑一下，“放心，在校的实习生一般不会让你们加班很晚。再说，你今天也不算加班。是我带你出来吃饭的，自然要保证你的安全。”
“哦。”第一次坐男人的车，还是他的上司，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顿尴尬的饭好不容易吃完，这会又上了他的车，狭小的空间，她不免有些局促和紧张，缩着脖子遮住发烫的脸颊。
“怎么不说话了？”他扭头看她。
“在想一首诗。”
“说来听听。”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她说完后，转动眼珠子悄悄看他。
他直视前方，笑得很爽朗。
“不错，这是我名字的由来，我外公帮我取的。”
“那你外公对你期望还挺高的。”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着。“我看你简历上兼职经验还不少。”
林思辰望向窗外，这是她第一次坐在私家车上观望这个城市。
“嗯，我要打工赚生活费。不过，你放心，目前我只有周末接了几个家教，平日里都在律所。”
“我看你英语底子好，有时间的话可以学习日语，我们在日本有几个项目，有机会可以跟着去学习。”他语气很自然。
林思辰在心里直嘀咕，还去日本，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带过她参与商业谈判，尽说大话。
“好的。”她微笑着应答。
不出所料，宿舍里冷得像个冰窖，她插上热水袋，迅速洗漱完钻进了被窝。
茶水间，她给自己冲了一杯热美式，想要仔细品尝这苦不拉几的咖啡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林思辰，我们几个约好吃午饭，一起呗。”同为实习生张昊和田怡婷一块走了进来。
她刚好抿了一口咖啡，苦得皱起了眉头。
“好啊。”
“田怡婷，还是你运气好，你师父宋律又接了一个大案子，你可以跟着学到不少东西。”张昊接了一杯温水坐在林思辰对面，田怡婷冲了一杯黑咖啡，倒了些牛奶进去，和林思辰坐在一边。
“你为什么要倒牛奶进去。”林思辰不懂。
她端起马克杯看了一眼，“这叫拿铁。”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咖啡。”
“咖啡分很多种，我喝不来美式。”
张昊装得很老练说道，“等以后你真的踏入职场了就知道美式YYDS。”他朝外面看了一眼，悄悄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林思辰，你的条件在我们五个当中算是最好的，为什么跟了江律呢？”
林思辰本来就一肚子苦水，他一提，就觉得更憋屈，脸色表现得风轻云淡，“江律挺好的。”
“年轻帅气是吧，你们女生眼光就是肤浅。带教律师肯定是年龄越大办的案件越多，经验越丰富好吧。对了，我师父韩律师和你一个学校，法学院研究生。田怡婷，宋律师好像也是985毕业吧，我看外面的介绍栏里写着呢。”
“嗯，是的。”田怡婷喝着拿铁点着头。
“喂，你师父呢？”张昊冲林思辰抬了抬下巴。
她双手一摊，表示不知道。办公室的介绍栏里面，从主任到每一位执业律师都有介绍，偏偏就他没有。就像张昊说的，年轻有什么用，她是来学习实战经验的，又不是来看帅哥的。她本就有股清高劲，一想到如果江兮彦的学历背景还没有她好，隐隐有些失落。
“你们在说什么呢？”行政部的夏姐走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三人立刻起身朝她点头。
“江律说这批咖啡豆不太好，你们觉得难喝吗？”夏姐打开柜子仔细数了数，还剩不少。
田怡婷立马喝了一口，“我觉得还行。”
“我也觉得还可以。”张昊附和道。
夏姐看向林思辰。
“我尝不出来。”她偏头答道。
田怡婷和张昊先后走了出去。
“你以后得多留意江律的喜好，连自己师父喜欢喝什么咖啡都不清楚。”她关上柜子，特别嘱咐她，“其他人觉得这咖啡豆还行，那都留着。你一会问问江律喜欢喝哪个牌子或者产地的咖啡豆，给我说一声，我单独给他备着。”
“哦。”林思辰端起手中的咖啡又尝了一下，闻着香，喝着苦，都一样。“夏姐，你知道江律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吗？”
夏姐疑惑看她，“江律没给你说？”
”我进来实习四个月，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冲一杯咖啡’，‘打印’‘复印’‘归档’，昨天晚上才破天荒的请我吃了一顿饭。律师墙上也没他的个人简介，我怎么好开口问。”她趴在白色桌子上，无力嘟嚷。
夏姐轻拍了她肩膀，“江律是有些高冷，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对人际关系和头衔不在乎。”
“看出来了，平时除了和他自个的团队开会讨论，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太关心。”
夏姐白了她一眼，“江律是面冷心热。年终的时候，他不是给团队的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吗，好像是IPAD。出手可大方了。”
林思辰立直身体，“不是手机吗？”
夏姐想了想，“那可能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是他回国的第一个助理，慢慢来。”
“回国？他出国留学了？”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捂着胸口咳得不行。
“对啊，回来差不多两年了。你别看江律才27岁，他21岁就从哈佛毕业，在美国执业了四年，厉害着呢！小丫头碰见个好师父，还愁眉苦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夏姐白了她一眼，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就走了出去。
林思辰坐在高脚凳上，笑得嘴角翘的老高，兜里的手机响了很久，她都没察觉。
“喂，师父。”
江兮彦听到声音还以为自己打错了，拿开手机瞅了一眼，确定没错。“下午两点中院有旁听。我刚好过去有事，给你要了一个名额，你待会和我一块去。”
“好的，师父。”林思辰挂断电话开心的要飞起来，终于可以去庭审现场观摩学习了。
“笑成这样，捡钱了吗？”李依依端着一盘水果，轻蔑的瞟了她一眼，把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哟，iPhone4S呢，抢都抢不到。”说完，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分明就是认为她买不起。
林思辰看着手中的电话，耳边又响起夏姐的话，心情好，不想和她一般计较，欢快的走出了茶水间。
还是那辆白车，昨天没留意，是辆奔驰。
这一次她上车后第一时间系好了安全带。
“一会旁听的是一宗知识产权纠纷案。你重点关注三个方面：关键议题、争议焦点和最终解决方案。”
林思辰拿着笔记本点着头飞速的记录。
“律师分很多种，我的领域是非诉，作为你的带教律师，我希望你能看到律师职业更完整的全景。”他停顿下来，握住方向盘调头，“我会尽可能安排你接触不同领域的业务，体验各自的特点，最终，选择你感兴趣并擅长的领域去发展。”
林思辰侧头心想，这哪是带教律师的责任，分明是把她当亲闺女在栽培。
“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你的大恩大德我定将涌泉相报！”
江兮彦被她夸张的表达逗笑了。
“涌泉相报就算了，以后咖啡冲专业一点。”
原来不是豆子的原因，是她冲咖啡的技术不过关。
“好的。”
“师父，我听夏姐说你是哈佛毕业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他脸色平静，仿佛这本就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问题太大了。我的带教律师居然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哈佛法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我一想到这个，做梦都会高兴得笑醒的。”林思辰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瞧把你乐成什么样了。”
“这可比拥有iphone值得高兴多了！师父，我以后一定要向你虚心求教，勤学多练，你一定得不吝赐教、知无不言！”
江兮彦哭笑不得，“真是个小姑娘。”
十一月初，校园里的梧桐树早已黄了叶，飘落在四处。上午林思辰正在阶梯教室上专业课，江兮彦的电话打来后被她挂断了。
“喂，你上学年的奖学金应该快发放了吧？”坐在她旁边的黄晓璐问道，两个人老家都是都城的，还是同一个宿舍。
她继续埋头做笔记，“12月之后。”
“你今年春节要回家吗？”
“不回了，律所走不开，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毕业和就业的事还挺多的。”
“好吧，还说我们可以同路呢！”黄晓璐枕在手臂上叹息，“大一大二的时候我们还能一块回家，有个伴，自从你去律所实习，我们都不能同行了。哎~”
林思辰抬头看了看讲台，收回目光瞟了一眼她，“没办法，为生活奔波，我要吃饭的嘛！”
“嗯，知道知道，全系就你最辛苦，一边忙着学习一边忙着挣生活费，我啊，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食堂里人不算太多，连续出了几天太阳，好多学生趁着没课都相约出游了。
“刚刚我领导来电话，让我明天跟着出差。”两个人刷了卡找了个位置坐下。
“去哪里？”
“北京。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着出差。”她有些兴奋。
“明天下午有季老师的课，可不能缺席。”黄晓璐喝着汤，抬头警告她。
“知道，上了季老师的课也来得及。”
“就你和你领导吗？”她神秘兮兮的问。
林思辰夹着菜放在嘴边，江兮彦好像没说几个人。
“我不知道，这我也不好问啊。”
黄晓璐朝她靠近一些，“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你自己可得留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男领导！”
她嚼着菜，轻轻点着头，表示认同。两个人工作上相处了一年多，他虽从未做出越界行为，私生活也不混乱，工作时认真专注，对她诸多照顾，总之比起刚开始，他的态度好太多了。不过，真如黄晓璐所说的只有他们两人一块出差，还是得小心为上，保护自身为前提！
第二天她上完课刚出校门就看到了江兮彦的车。
车上没有其他人，她下意识抱紧自己的背包。
“到机场还有两个小时，把行李放在后面吧。”
“哦。”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她小声问。
“嗯，上次的尽调出了一点问题，不用太多人。”他似乎没发觉有什么问题，继续说道，“这会吃饭来不及了，飞机上有餐食，先应付着吃吧。”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从托运行李、候机、安检，江兮彦全程带着她，中途没有说出任何指导性的话，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她知道，他是在照顾着她的情绪，不想让她感到无促。
离起飞还有半个小时，他从便利店买了两杯热咖啡，递了一杯给她。
“还得有一会，水太凉了，喝点热的吧。”
她双手握着咖啡杯，温热的液体进入胃里，也不知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她感到脸部很烫。夏姐说得没错，这人就是面冷心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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