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少到达蒙德里安的时候，昆查又接连袭击了两处临时难民营。
蒙德里安的临时指挥部里，韩青少穿着作战服看着大屏幕上的火力分布图，眼神锐利。
江野也在他身边，穿着的作战服上面没有徽章，属于“编外人士”。
三天前韩青少带人抵达蒙德里安，江野得知塔方面将在这里设立指挥部时，蒙德里安已经全部都是军队了。
在此之前，江野按照之前的约定在这里等了韩青少一个月，韩青少一直都没有来。
他不知道韩青少是不是死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等下去。一直到超过约定时间的第五天，在江野下定决心找军火商离开封锁区的时候，他见到了已经成为首席的韩青少。
封锁区内消息闭塞，况且韩青少没有正式就职，江野也就没有接到消息。所以当他确定韩青少已经成为首席时，第一反应是跑。
江野是黑塔的人，为黑塔效力，名义上属于反动分子。韩青少可以轻轻松松将他缉拿归案再次投进监狱。
“封锁区死了很多人。”
但韩青少见到江野后没有胁迫江野配合，也没有好言好语相劝，只是在他要离开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野戒备地看着他。韩青少从位置上站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灰的天，“江野，在两塔之外，你我首先是军人。”
江野还是没有说话。他已经失望很多次了。上次他也是赌了一次，结果举报信被按下，连带着兄弟几个都入了狱。
现实一次次地给江野泼凉水，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当兵时就敢喊出“守护世界和平”的幼稚刺头了。
江野咧嘴一笑，“首席，您就高抬贵手，我们只想好好活着。”
这句话说得恭维客套，也犀利冷落。
韩青少转过头看着他，脸一半隐在昏暗里，江野看到了他光亮里的清隽和阴影里的凌厉。
韩青少的那双眼睛长得实在会蛊惑人心，每一次被他凝视都仿佛是一种自我解剖，似乎自己的脆弱和恶劣都被看得一干二净，而在他的眼睛里就只是安然的一瞥。
这一瞥，悲悯里又有漠视，谈不上高贵矜傲，但那股淡然更让人无地自容。
江野当天带着青皮一伙人从蒙德里安指挥部开出了五公里，手心里却一直紧紧地握着一枚徽章。这枚徽章是国际和平与安全组织，在纪念百年前的世界停战协议签署时颁发的，共颁发了五十枚。
这一枚是中央塔主席的，由他转送给了韩青少，最后落到了江野手里。江野知道韩青少在跟他使怀柔手段，他知道韩青少擅长玩心理战，可是江野的手心快被这枚徽章烫穿了。
终于，在车驶出五公里时，江野停下了车，让军火商坐上了驾驶位:“你带他们出去吧，我在封锁区再留一段时间。”
青皮他们不同意，劝到最后也劝不动，最后想着要跟江野一起留下。
江野没有答应:“这次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出去等我，等封锁区不打仗了我就回去找你们……”
“就许你一个人充好汉是不是?!”年纪最大的二叔又气又怨，盯着江野就要下车。
“二叔，你都多少年没回家了，该回家看看闺女了……”一句话，二叔的动作慢慢止住了。
……
江野往回走了两公里，一辆军用车就开了过来，是韩青少派来的。
“韩青少是料准了我会回来?”江野瞥着旁边的大校，这种被人看穿又拿捏的滋味不好受。
大校没有正面回答，“首席说封锁区的仗该打完了……”
江野被接回来的时候韩青少正要带人开会，见大校接到了人直接通知江野一会儿参会。
江野看着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韩青少看着他，看起来很诚实:“不知道，你回不回来我们都要一如既往地上战场，不是你也会是另一个。不过你回来了，我代表塔欢迎你。”
韩青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不提自己给江野量身定制的诱饵。
他在之前调查江野的那封举报信时就已经找人挖出了江野的背景，知道他现在隶属于黑塔，更知道他的政客父亲和黑塔高层的母亲。
黑塔跟中央塔对峙了太久了，一直拖着早晚有一天会交战。虽然韩青少不知道会不会在自己任期内发生，但是江野这个人，无论如何他也要留下。
江野所有的情绪都被憋了回去，到现在对韩青少竟然只有甘拜下风的苦笑，“对了，陈墨呢？”
韩青少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哦，你的那位向导……”
江野刚想反驳，韩青少立刻纠正道:“临时向导。”
江野是半个月前遇到陈墨的，当时陈墨奄奄一息就快死了。江野看着后座上躺着的人，咂了咂舌估摸着这人活不了太久了。
他副驾驶上是军火商手底下的一个向导，盯上江野好几天了。江野正开着车呢向导突然把腿搭到了江野的腿上。
江野“啧”一声，调笑道:“阿真，说了多少次，老子有娃娃亲，不能随便跟别人结婚……况且我马上就要离开封锁区了。”
“放你爹的娃娃亲!前几天你不还说想睡我吗？”
江野转了下方向盘，怜惜似的摸了摸向导的腿:“你知道的，我不碰跟我相合性高的向导，很麻烦的……”
向导的脸色变了，生气了一样把腿抽走了，“你干脆找一个普通人算了，一辈子不用结合!”
江野眼睛里不是没有**，但眼前的向导跟他相合性太高，一旦继续下去很可能就要在结合热里无意识地完成结合。而江野这辈子都没想过要跟一个向导终生绑定。
到地方以后向导先摔门下车了，江野惋惜地叹了口气，绕到后座把发着高烧的陈墨拽了起来。但陈墨浑身跟软面条一样没有力气，他只好将陈墨抱起来打算让这里的医生给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把人放到床上，这人就醒了，然后顶着那双烧得发红的眼睛看着江野，一鸣惊人地道:“我是普通人……我们可以上床。”
江野发愣地看着他，听着陈墨像把自己卖了一样提出条件:“但你睡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带我一起离开封锁区。”
那是江野认识陈墨的开始。
后续两人的确睡了，江野也答应了他的条件。
这是江野第一次和普通人，没有精神力的疏导，但也不用担心自己过度依赖一个向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陈墨实在是忍不了疼，他的身体干涩，江野也是摸索了很久才得到要领。
不过这人见到韩青少身边的那个人时突然变了主意，说不跟江野走了。
如果说江野在走之前心里堵着的事情，第一件是韩青少给他的那枚徽章的话，那么第二件事就是陈墨。
陈墨的确与向导不一样，两人在一起也并没有多么舒服，但江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新鲜劲还没过，总之封锁区让他记挂的人里的确有这个无国界医生。
江野随口跟面前的韩青少解释了一句:“他不是向导……”
韩青少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勇气可嘉……塔好像收到过不少呼吁哨向与普通人平等结合的倡议书。虽然难度很大，但如果有机会我会尝试将这件事在塔里提起的。”
看着江野无语的表情，韩青少好心地又补了一句:“……祝你幸福。”
此刻的陈墨还在重重守卫的房子里看着面前的人，再一次确认道:“许曳，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曳看着陈墨，真诚地点了点头。
陈墨见到许曳还是许曳出来找韩青少的时候。陈墨早就以为许曳死了。许曳做完清宫术后被人从医院带走，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医院里的人都说许曳应该凶多吉少了。
“那你跟首席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摇身一变成首席夫人了?”
许曳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眼前的人自己很大可能不是正牌……
陈墨拽着他的手，“那你之前说的奸夫淫夫是怎么回事?!”
许曳一脸无知地皱了皱眉:“奸夫淫夫?”
陈墨点点头:“对啊!我们被抓起来当人质关小黑屋的时候，你说让我有机会逃出去就帮你杀两个人。我问你是谁，你就说了四个字，奸夫淫夫。”
陈墨想着那些事情——许曳后来还怀了孕，虽然是葡萄胎，但许曳却是实打实地受了创伤，几乎一蹶不振……
许曳闷声想了想，再结合来之前听到的那则广播，忽然灵光一现地看着陈墨:“我全都明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曳跟陈墨说了关于“自己被韩青少瞒着丈夫养在外面，韩青少脚踏两条船”的故事，听得陈墨世界观都濒临崩塌。
“没想到啊，韩青少竟然是这种人……那你们俩为什么还在一起?!”陈墨对许曳的说法深信不疑并且隔空朝韩青少吐了口吐沫。
“他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我已经跟他结合了，没有办法。”许曳靠在沙发背上看着陈墨道。
“结合了?那岂不是要终生绑定!”
陈墨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到了江野。两人在床上的时候，江野也说喜欢跟他是因为不用和向导终生绑定。
于是陈墨更义愤填膺地呸了一句:“哨兵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葡萄胎的事情都到了嘴边，陈墨又止住了。或许这是老天心疼许曳呢？忘了也好，忘了就不用伤心了……陈墨看着许曳闷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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