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召了很多小纸人各个方向地去找忧气最重的地方，两人也一路边除忧边找线索。就这一会且不说遇到了多少叔、季级别的忧，仲忧就遇到了两个，居然还有一个伯忧。夏枝的白色衣袍早已沾满草屑尘土，束发的绸带也不知何时松了，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这才刚到中午，夏枝就累的直喘气，秦慕见他这样也不往前走了，带他到一个平坦的地方坐着歇息。夏枝也顾不得自己穿的衣服是白的了，一屁股坐下来就把干粮拿出来吃，边吃边喝水壶里的水。
秦慕把夏枝安顿好了就走了，夏枝问他去哪他也没吭声，只是摆了摆手，拎着自己的大剑走了，夏枝只当他是不累再去周围转转。
约莫半个时辰后，灌木丛沙沙作响，男人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归来。
“……”夏枝惊了一惊：“皇家猎场的动物你怎么说都不说就杀了。”
秦慕置若罔闻，从腰间抽出匕首。刀刃寒光一闪，兔皮便完整剥落。夏枝这才注意到他随身带着火镰，动作娴熟地架起火堆。
“你居然备得这么周全。”夏枝眼睛亮晶晶的，方才的责备早抛到九霄云外。
被崇拜的男人动作干净利落的把兔子处理好了，用削尖了的木棍穿起来，放在刚升起的火上烤：“不怪我杀这里的动物了？”
“还是有些怪。”
“……”
“毕竟这里是皇家的地方，这里的动物也是皇家的，这么随便说杀就杀了，就算皇帝不会怪罪，但是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夏枝耐心的和他解释，声音轻轻的，像春风。
“那你吃干净点就没人知道了。”秦慕还是语气平平。他这个人说话就是没什么情绪。
“……”夏枝觉得有的时候自己和他说不到一块去，这个人的脑子很奇怪。
夏枝张了张嘴，最终没再争辩。他盯着金黄的兔肉，突然懊恼起方才那个馍馍——若是知道有这等美味，说什么也要留着肚子。
他吃到一半就饱了，剩下半只烤兔被秦慕很自然地接过去啃了起来。看着对方毫不避讳地咬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夏枝耳尖发烫，而男人却像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地解决了一只半兔子。
稍作休整后，两人继续探查。奇怪的是，后山南面一片死寂，与北面忧气冲天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夏枝放出更多小纸人，让它们重点搜查南面区域。随后和秦慕回到北面除忧。
在除忧的时候，夏枝又寻了些规律出来，从最北面到南面忧的数量从少变多又消失。
天色渐暗，他们找了间屋子落脚。秦慕提着水桶要去打水，夏枝刚要跟上，就被他按着肩膀坐回木凳：“你去了又没用，最多帮我拎个水瓢。”
“……”被他这么一说夏枝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说的确实对。所以夏枝只得乖乖坐在外面等他。
秦慕的本意是想让夏枝多歇歇，却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让他后悔不已。
秦慕走了没多久，出去探路的小纸人就送来了消息，夏枝看着手中纸人身上浮现的字迹，思索了片刻。
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今晚月色也很亮，路面在月光的照耀下还算清晰，他想趁着夜色先去探个究竟，明天就能事半功倍，于是起身出发了。
这次确实是夏枝鲁莽了，但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超出了常人的预料。
秦慕提着水桶回来时，院子里静得可怕。炉火还在噼啪作响，木凳上却不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水桶"咚"地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靴面。四下寻找了一下没见到人，秦慕立马冲了出去。
忽然，一抹暗红刺入眼帘——草叶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月色下泛着暗光，格外显眼。血迹断断续续向前延伸。秦慕的心脏猛地收紧，顺着血迹狂奔而去。
秦慕看见少年的白衣染了大片血迹，在月光下触目惊心，原本红润的嘴唇现在苍白无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泛着光，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捂着肚子，缓缓往二人今晚歇脚的地方前进。
“夏枝！”秦慕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悬在半空，竟不知该碰哪里才好。少年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将捂着伤口的手指都染成了红色。
最终他蹲下身:“上来。”
夏枝虚弱地趴上他的背，滚烫的呼吸喷在秦慕后颈。秦慕托着他的腿弯站起身。
“……慢点，晃得我头晕。”夏枝气若游丝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
秦慕咬紧牙关，把到嘴边的怒吼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调整了下姿势，将背上的人搂得更紧些，心里赌气不和夏枝说话。
但真听不到夏枝说话他又有些心慌，动了动嘴，发出干涩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查到地方了，我闲着没事，想先去……看看，到了地方看见……有个东西，体型很大，看起来……不像常见的忧的样子，有些……《山海经》你看过吗……”夏枝的声音断断续续，其中还夹杂着因为疼痛而抽气的声音。
终于回到了二人歇脚的地方，他将夏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让他平躺着。扒了夏枝已经被鲜血染透的衣服，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少年腹部的伤口上，那里缺了拳头大的一块皮肉，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秦慕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着，他解开自己的外衣，把里衣撕了一块，皱着眉去外面沾了水给他清洗伤口。
“嘶——。”冰凉的布巾刚触到伤口，夏枝就剧烈地抖了一下，手指死死攥住床单。
现在知道疼了？秦慕咬紧后槽牙，手上的动作却放得更轻。
清洗完了以后，秦慕钻进自己的房间里，拿来了药回来给他敷上，把自己的里衣撕了长长的一条给他包扎上。
两个人离的很近，秦慕古铜色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被撕得支离破碎的里衣根本遮不住结实的肌肉线条。夏枝仓皇移开视线，却觉得脸颊更烫了。
包扎完毕，秦慕跌坐在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少年流了这么多血自己要是去晚了，或者没找到他……男人不敢往下想了。
“你还带了……阿芸的药呀，考虑的真周全……”夏枝扯起嘴角虚弱的朝他一笑。
男人看到他这么笑只觉得烦，站起来把他脸捂上：“别笑了，丑。”
“……”从小到大夏枝都没听说过有人说自己丑，他长得白，眼睛也是好看的桃花眼，虽然不如许多女孩子的眼睛大，但胜在眸子亮；脸、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人又有礼貌，见过他的人不说他好看也说他长得乖。
药效渐渐发作，伤口的灼痛感消退不少。夏枝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包扎处，这么深的伤口，怕是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吧？
烛火摇曳中，秦慕仍如雕塑般坐在原位，眉宇间的阴影比往日更深三分。
“你生气了？”夏枝声音轻软，尾音微微上扬，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的猫。
你说呢？秦慕心说。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虽然秦慕表情于平日无异，都很凶，但是夏枝就是觉得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不过也是，他想象了一下若是秦慕一声不吭的跑走，差点死外面，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奄奄一息的他，同样也会生气的。
“今日是我的错，我太鲁莽了。”夏枝小心翼翼地观察秦慕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今天去抓兔子也没和我说呀，害得我多吃了一个馍……”
“砰！”
椅子轰然倒地。秦慕霍然起身，黑袍翻卷间带起一阵冷风，摔门而出的巨响震得窗棂都在颤动。。
“……”好像差点就挨揍了。
没等他缓过神，房门又被暴力踹开。夏枝吓了一跳，以为那人要回来揍他。
秦慕端着温水大步走来，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将人扶起，夏枝被迫被塞了两块馍。
其实吃了一个馍夏枝就想说自己饱了，就在对方刀锋般的目光中消了音。他像只被猛兽盯上的兔子，小口小口啃完第二个馍。
秦慕拿起桌子上的水要喂他喝。
被投喂到现在的夏枝忍不住对他说：“我胳膊没受伤……”声音被秦慕瞪得越来越小，只得被强制喂了水，又被放平。
秦慕扯过被子帮他盖上就出去了，还重重地把门摔上。
夏枝刚松口气，房门第四次遭殃。秦慕抱着铺盖卷进来，重重把被褥砸在床榻边的地上，俯身铺好了被褥，睡在了夏枝的床边。
“……”
夏枝试图缓和气氛：“会不会留疤啊。”
他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只觉得旁边人呼吸越来越重了，赶紧闭了嘴。他总觉得再说下去秦慕就要爬起来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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