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林笼罩着一层薄雾，熹微的晨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湿润的泥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枝醒来时，床边的地铺早已收拾整齐，秦慕不见踪影。
夏枝出去洗漱的时候就见他又拎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回来了。
“……”夏枝张了张嘴，想说他，又不敢，到底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炉火重新燃起时，木柴噼啪作响。秦慕背对着他翻烤食物，宽肩在晨光中拓下一道沉默的剪影。油脂滴落在火堆里，激起细小的火星，混合着肉香的烟雾袅袅升起。
夏枝就坐在桌子旁等，现在他身上的伤只是隐隐地痛，阿芸的药效果好，而且夏枝本身就不是很怕疼。
夏枝开口试探地问道：“吃完我们就出发吧？”
“……”秦慕背对着他烤鸡肉，不理他。
夏枝知道他可能是被昨天自己的那副残样吓到了，再加上两人也没有新的衣服换洗，现在夏枝的白色圆领袍上还留着一大片干涸的黑色血迹。秦慕的背后也是留下了血迹，不过他穿的是玄色的衣服，看不太出来就是了。
向来讲究的少年自然受不了一直穿着这身污脏的衣服，只想着快些回去好好洗洗，再换身衣服，又怕秦慕要拉着自己养伤。
“阿芸的药还有吗？”
“没了。”时隔不知道多久，夏枝终于听到男人跟自己说话了，只是他的嗓音比晨雾还冷。
夏枝眼睛一亮，立刻凑近些： “那不快些解决了回去再拖下去药失效了就该疼了。”
“……”
“我用的是符，到时候你在前面帮我挡着它，我在后面攻击它，不需要怎么跑动，不会撕到伤口的。”夏枝见他态度好像有些松动了，赶忙乘胜追击。
秦慕把弄好的鸡肉和兔肉端到桌子上，坐到夏枝的对面。
看着眼前本来长的就乖巧的少年，此刻歪着头一脸殷勤地看他，晨光透过树叶，将少年仰起的脸照得莹白。他眼尾还带着未愈的倦色，可眸子亮得惊人，像林间初生的小鹿。
男人动了动嘴，最后妥协了：“多吃一些再去。”
眼前的少年立马眉开眼笑，眼睛弯弯地眯成一条缝，赶忙点头，生怕对面的人反悔似的。
夏枝确实吃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受了伤消耗比平时还要大的原因。吃完了秦慕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让他给自己带路，两个人向昨天夏枝被打伤的地方走去。
出发时雾气已散，林间鸟鸣渐起。秦慕走在前方开路，重剑劈开横生的枝桠。夏枝跟着他踩出的脚印前行。
本来夏枝还担心，自己和它动了手，会不会让它跑到别的地方去，但是好在，那怪物虽然不在昨天的地方了，但也还在那附近不远处的地方。
即使见过一次了，再见一次夏枝也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紫红色怪物，身体是各种粗细大小不同的手臂围绕而成，两只最强壮的手臂伸出来，在身体左右两侧一上一下；下半身也是数不清有几条腿，有的腿上还有鼓起的大小不一的黑包。那怪物好像感受到他们了，转过身来，它脸上看不清哪里是五官，只有很多隆起的包，那些包上面隐约好像长着一个一个人脸。
融合怪。夏枝第一次遇到它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吼——”
怪物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腐烂的手臂猛地拍向地面。秦慕右手凌空一握，漆黑的重剑骤然显现，剑刃划过空气时竟带起隐隐雷音。他拖着剑长及腰的重剑冲过去，剑尖在泥土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夏枝甩出符咒，金色锁链瞬间缠住怪物右臂。左手同时掐诀，符纸燃起的幽蓝火焰顺着左臂攀援而上。怪物顿时陷入混乱——燃烧的左臂疯狂拍打树干，被禁锢的右臂则拼命撕扯锁链。
秦慕纵身跃起，重剑裹挟着破空之声狠狠斩落。“噗嗤”一声闷响，那条比成年男子腰还粗的右臂应声而断，砸在地上时还在痉挛般抓挠泥土。
怪物怒吼一声，整座山林都在声浪中震颤。秦慕提着剑跳回了夏枝的身边，和怪物拉开了距离。只见它解开了缠在身上一只胳膊补上了空缺。
“这怪物应该最多只会同时用两只手”，夏枝立马对着身旁的秦慕说明，“而且经过我昨天跟他交手看来，它只有一身蛮劲，恐怕没有心智”
秦慕点了点头，冷声：“那就一个一个都砍下来。”
眼下也没别的方法了，那怪物身体最核心的部分都被一个一个手臂护住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人故技重施，一次一次的砍下怪物的胳膊，直到他们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怪物所有胳膊都被砍了下来，终于露出被层层保护的躯干，一团跳动的紫光，如同心脏般在血肉空洞中有规律地鼓胀。
就在二人蓄势待发的刹那，那怪物突然蜷缩成一团，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它脸上的肉瘤剧烈鼓胀，如同沸腾的水泡般不断膨胀、扭曲。紫红色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无数手臂和腿脚如同腐烂的藤蔓般疯狂蠕动，最终”嗤啦”一声撕裂开来。
数具人形怪物从它体内分裂而出，如同破茧的蛆虫般**地爬出。它们没有双臂，动作迅捷地将一个婴儿模样的东西团团围住。那东西蜷缩在中央，通体泛着诡异的紫光，如同沉睡的胎儿般安静。
他在恢复。两人如此想着。但是没办法，这些人形怪物太多了，一时间谁都无法接近中心。
又不能用火烧，毕竟自己是为了几日后的春猎而来的，把这一块烧了怕是不好交差。
“掩护我。”秦慕丢下了这一句话，就提着刀冲了上去。
夏枝来不及思考他要做什么，只能配合他的动作，击败想从秦慕背后攻击他的怪物。秦慕一边砍倒面前的怪物，一边又拖着大刀往地上画着些什么。这些人形怪物的愈合能力极强，被砍伤的地方眨眼间就愈合了。
围着这些怪物刚画了一圈，一只怪物发出的气刃划过秦慕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在刚画完的阵圈上。夏枝瞳孔骤缩，正欲上前，却见秦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突然，所有怪物胸前同时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黑血喷溅。
这些伤口竟不再愈合了。
这些怪物被开了口后，动作变得又慢又虚。夏枝眼疾手快，甩出符咒锁住一排怪物，全力向右一扯，被锁住的怪物将周围的撞倒一片，硬生生清出一条道路。秦慕抓住机会，如离弦之箭冲向中央，重剑直刺那团紫光！
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所有怪物如同被抽走灵魂般僵在原地，随后化作黑烟消散。中央的“婴儿”也随之崩解，只留下一块紫色的不规则晶体，“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夏枝顾不得查看那晶体，一个箭步冲到秦慕身边：“你没事吧。”
秦慕摇了摇头。
其实夏枝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腹部的伤口早已撕裂，温热的血液正顺着绷带边缘渗出，在白衣上晕开一片暗红。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却死死咬住牙关，连一声闷哼都不肯泄露。
秦慕沉默地坐在他身旁，重剑斜插在泥土中。两人肩并肩倚着同一棵老树。
“你刚才那招很厉害，居然能反伤到这么多忧。”夏枝扯起一抹笑，打趣秦慕。
“只能伤到中心的一人。”秦慕语气平平。
“……”夏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慕刚才完全就是在赌：“你这样太冒险了，万一它们不是同源，你这一下又不能置它于死地，那你不就白受伤了吗……”夏枝越想越怕。
“你也是。”秦慕扶着剑站了起来，他指的是夏枝最后锁住那么多妖怪往一边甩的那一下，若是怪物突然反应过来，或者是秦慕一击没成，怪物们躁动起来，恐怕夏枝会被反作用力直接甩飞出去。
“……”两个人五十步笑百步。
见秦慕把那发着紫光的不明物品捡起来拿了过来，夏枝也站起身。
“就是这个东西在吸引那些忧聚集在这里的吗？”
“试试。”秦慕一把扶住他胳膊。
经此一战，整座后山的忧好像都被吓跑了，只遇到几个在最边缘游荡的叔忧，不过也足够了。二人躲在一旁没发出动静，进入到一定范围内那几个忧就立马转头扑了过来。
果然。
随手除掉了这几个忧，夏枝立马在这东西上贴了张符，封印住，然后唤了个纸人给山下候着的人传信，让他们来送两人回去。
山下的人来得极快。领头的太监见到两人浑身是血吓了一跳。
“夏少爷，这……”太监伸出手下意识想扶他一把。
夏枝摆了摆手：“无碍，这个东西你送去玄真殿，让他们瞧瞧，上面的符你们万万不能随便揭。”
他把这个紫色不明物体递过去：“我现在这般模样面圣实属不敬，还请公公代为通传，容我回府更衣后即刻入宫。”
“欸，快送夏少爷回去。”太监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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