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大人,当真要弃了庆阳?”暗卫半跪着,行礼。
逼仄狭小的屋子阴暗极了,微弱的烛光忽闪着,起不了作用,暗卫身形不变,恭敬万分。
魏丰华负手立在阴暗处,只能依稀看见背影,“你是在质问本官吗?”
他偏过头,向后瞥着那人,眼里蒙上一层阴冷,在暗里看不清楚。
暗卫看不清那眼神,却觉一股寒气袭来,打了寒颤,“大人饶命,是属下妄加揣测,是…”
“告诉唐其昌,只要冯齐一死,这县令就是他的了。”魏丹清语调暗哑,仿酝酿沉寂了许久。
“这件事我交代他许久了,他可真是耐得住性子,等来了沧隅山的匪寇,这次,若是能借谢寅之手,除去他,是最好的。”说罢,他露出森冷的笑意。
“是。”暗卫得了命令,起身加快脚步,似要逃离这片令人胆寒的阴暗一般。
魏丰华如癫入狂地大笑着,蜡烛的火苗忽闪一下,灭了,一道细窄的线缓缓浮现。
癫狂的笑声充斥着暗室的每一个角落。
*
庆阳酒楼
“您可喜欢?”冯齐谄媚地笑着。
谢寅起身,走到排成一排站好的人前,修长的指节勾起美人的下巴,好好欣赏了一番。
美人目若秋波,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谢寅,嘴唇一张一合,淡淡的胭脂晕染在丰满的唇上,勾魂摄魄。
花满楼是酒楼的花魁,她年轻貌美,自视甚高,将自己排在了第一个,就是要旁人看看,她是如何拿下京城贵人的。
她用尽柔媚,以为鱼儿要上钩了,心里一阵快意,果然没有人能抵住她的美色。
却只得了谢寅淡淡一笑,就见谢寅已经走向旁边的姐妹。
她不满得撅了撅嘴,再没动作。
谢寅极有耐心地打量完每一个人,又像抓阄似的,随意点了一人上前伺候。
“庆阳这地方出美人么,真是各个绝色,弄得我都犹豫了。”谢寅端起酒杯道。
冯齐脸上划过阴险,“庆阳运河沟通南北,这南方娇小可人,也就跟着来了不是?”
“原来如此,若知如此,本总督早就来了庆阳,不然也不会与美人相见恨晚。”谢寅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倒酒。
酒过三巡,两人脸上都起来红晕,林疏影在一旁只喝茶。
“我本不想来剿匪,奈何京中无人可用,这才指派我来。”谢寅似喝醉了一般,毫不忌讳地说。
“总督您英明神武,流民再如何造反,还终究是流民,我看这次总督平定匪患之后,定然再得皇上青睐。”冯齐强撑着摇晃的身体,起身,还要再敬酒。
“不知冯兄可知晓沧隅山之事,若是有,那我便得了助力,日后到了京城,自然多美言…”谢寅晕晕乎乎地仰靠在椅子的后背上。
“这…倒是真没有,庆阳官兵不足,未曾…到过沧隅山。”冯齐与谢寅隔空碰杯,二人又是一杯。
谢寅眼里仍有清明,“庆阳县外那流民挡道,我还以为是老弟你欢迎我,给我使绊子呢。“
冯齐被这突然的一句吓得站稳了,“哪里,不过是那巡检安排妥当百姓,我哪里敢给谢大人您使绊子啊。”
他用袖子拂过额头,拭去汗珠。
“知道你对本总督的尊敬,不过随口一提,你紧张什么?”谢寅已正身做好,那双染了酒气的眸子说不上来的妖娆。
“罢了,本总督吃饱喝足,回去歇着了。”谢寅瞥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林疏影。
林疏影得了眼色,拨开美人搀扶着谢寅的手,代替她搀起来谢寅。
冯齐使眼色,让那美人跟上。
“冯老弟,带回县衙,传到皇上耳朵里,我如何解释,你的好意我收下了,这福我来日再消受吧。”谢寅的话里有些疏离。
冯齐只好应承送人,再不敢有什么动作。
二人跌跌撞撞地回了县衙。
谢寅似真醉了一般,一路上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林疏影身上。
林疏影皱眉,不知他真醉还是假醉。冯齐来送时,说安排人送他二人回去,这人以想透透气为由拒绝了,难不成就是故意看她难堪的?
还是…想要试探她…
思及此,她也不坐以待毙了,抬起巴掌就要落在那张俊美的脸上。
掌风袭来,惊醒了醉倒的那人。
林疏影肩头忽然一松,那人一把握住了她尚未落下的手,不再装醉。
谢寅腥红的眼里满是戏谑,“林状元这是打一次不够过瘾,还要来第二次?”
“哪里,我只是怕总督一路闭着眼,撞到墙上,可就不好了。”林疏影一脸无辜地摆手。
谢寅冷哼一声,抱胸,算是放过林疏影了。
她松了一口气,抬眼望着谢寅。
刚才压在她身上的宽阔的胸膛,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眼角泛着红的桃花眼,她忽然觉今日酒楼所见的美娇娘都比不上谢寅的美。
谢寅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扯回了林疏影的思绪。
“总督,这庆阳县令分明有所图谋,一顿酒宴下来,我也没瞧出他的意图来。”
“大概是要拖延我剿匪的路程,那几家士族,正想趁着我离京的这段时间,给京城换换血呢。”谢寅满不在乎地说。
林疏影听了这话,皱起眉头,心下了然。
士族唯利是图,天下无人不晓,此番谢寅离京,几方势力都盘算着多分一杯羹。
毒害母亲的罪魁祸首说不定还在京城逍遥,等着分一杯羹呢。
林疏影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指甲要嵌进肉里一般,她压抑着心头的恨,“我看,不如派人扮作流民混入那群流民,暗中潜入沧隅山,探了虚实,方可快速一网打尽。”
“你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谢寅低眉看着情绪较平时剧烈的人。
似乎是一提到士族,他就会反常一些。
“属下愿意前往贼窝,探寻匪寇虚实。”林疏影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嗯?”谢寅倒颇为意外。
他起初以为,这书生懦弱不堪大任,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而后受陆大人之命才给这人传话,暗中观察林疏影得当地应付着士族,才却对这人提了些兴趣。
林疏影足够聪明,可就是性子太软了…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属下看不惯士族横行,扰天下百姓不得安宁,若是能早一日解决了匪患,便能早一日回京,搅乱他们的阴谋。”林疏影见谢寅无言,再次明志,表明态度。
她不能坐等士族一步步强大,否则,到时候,他就算是得了陆大人的提拔,得了皇帝的青睐,也没有与他们对峙的实力。
“好啊,看来陆老头是找对人了。”泛着红的指尖挂着玉佩,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看来,林状元是对功名心切,或许懦弱是他的伪装。
嗯...这倒是像他的风格,且看这次剿匪顺利与否吧,正好摸摸他虚实。
若是此人野心太大,也不会是个善茬。
“葛根已经混入了那帮流民,傍晚你就动身去。长青会在暗里与你接应,有什么事,跟他说便是。”谢寅把那手上的玉佩放在林疏影手上。
林疏影看着玉佩,狐疑地打量着谢寅。
乳白的玉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这玉佩一看就是贵重之物,自她见谢寅的第一面,这块玉佩就在谢寅腰上。
总不能是为了拉拢她,才赏了这块玉佩吧。
她愣神间,谢寅已迈开腿,落了她一段距离。
谢寅今日故意穿了件华服,绸缎勾勒出他的腰身,腰间少了东西晃荡。
*
今日早些时候,葛根为谢寅送了东西,被赶出门时,长煊就把他拉到一边。
对他细细说了谢寅的安排,葛根爽快得接了任务。
此时,他一身破烂,灰头土脸地混在流民中。
却说,谢寅在酒楼与冯齐对饮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惹了冯齐的眉头。
美人计没得逞,谢寅只要活一天就是一天的威胁,况且也多次因着流民一事敲打他。
“巡检呢,你,快去吧巡检给我叫来!”冯齐气冲冲地回了县衙,指着身边的唐其昌。
唐其昌似是习惯了一般,转身出去叫来巡检。
“我…这可是您说的,要把城内乞讨的民众赶出去的,我也是奉命办事啊…”巡检畏畏缩缩地看着冯齐的脸色,小心说道。
“流民难道是我赶出庆阳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冯齐大着嗓音。
巡检徐道州是个老实人,虽不满冯齐对百姓的搜刮,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接济些百姓。
可他俸禄微薄,又不肯与冯齐一众同流合污,时长饿着了妻子儿女。
此次谢寅前来庆阳剿匪,冯齐为顺应他的喜好,竟要清空一街的百姓。
百姓刚失了田地,加之洪水冲毁了粮食,要是再赶出去,是要出事的。
徐道州苦口婆心,却连累了一家老小。
“是…是属下赶的。”徐道州生怕再说错了什么话,认下了这事。
“你现在赶紧把京城流民处理了,别碍着尊贵的谢总督的眼!”冯齐咬牙说着,隐忍了谢寅半晌,计划还是扑了空,他冲着徐道州发泄脾气。
一旁的唐其昌看着哆哆嗦嗦的人,上前道,“县令,何苦为难一个老实人,我看不如直接把这些刁民赶上山,这下定没了后顾之忧。”
冯齐皱眉,“可这…这不就助长了匪寇的势力?”
“谢总督何许人也,就算是助长了,他带精兵还能拼不过一群草莽?”唐其昌上前躬身,把头埋在袖子下面,藏了一脸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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