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路灯投射下的光在雨雾中格外朦胧,周围可见度不高。
迟文瑾只记得奔跑,赤脚踩过水坑,不知道什么的碎屑划开脚底的皮肤,渗出的血迹复又在雨水的洗刷下,了无痕迹。
雨声混着风声呼啸,她却觉得一片静谧,只剩下她和时间赛跑。
急刹车溅起水花的刹那,车灯晃过眼睛,让迟文瑾混沌的大脑清醒些许。
“不要命了?”
林霁打开车门,撑起黑伞下车,拧眉望向车前的人。
她语气算不上好,任谁下雨天安安稳稳开着车回家,路上突然窜出个人,都不会太高兴。
想起姐姐的话,她克制住没骂人,暗暗为自己的涵养点了个赞。
伞尖挪动,看清迟文瑾的脸,林霁脸色变得比天上的乌云还黑,有些后悔刚刚没骂人。
她张嘴,半是嘲讽半是好奇:“这不是我们时时刻刻都很完美的迟小姐吗,怎么今晚这么狼狈?”
不过还是倾身向前,想分一半伞给迟文瑾。
林霁和迟文瑾是不大对付的,南都的圈子就这么大,她们很早就认识,不过身处两个极端,如果说迟文瑾是人人夸赞的完美典范,林霁就是人人都骂的纨绔子弟。
对于这些风评,林霁本人不太在乎,她有姐姐夸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看不惯迟文瑾,只是单纯觉得这人面具戴久了,假得可以,哪有人能时时刻刻保持完美?
她林霁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没有灵魂的玩偶。
“林霁,能带我去半郊吗?”
迟文瑾的声音被风雨吹散,格外飘摇,林霁却听出一点凄凄惨惨的哀求。
原来迟文瑾这样的人,也会求人,也会难过?
她心里好奇更甚,多了一点恻隐,但嘴上不饶人,一边细细打量迟文瑾此时的模样,一边冷声问:“我凭什么帮你?”
惨白的光打在迟文瑾本就苍白的脸上,林霁心里陡然一惊,湿漉的长发紧贴头皮,水珠顺着发梢打湿单薄的长裙,双脚**,血液染红身下一片,眉目间全是迷惘不安,不见绯色的唇紧紧抿着。
林霁是头回见迟文瑾这种样子,她记忆里的迟文瑾从来都是内敛理智,所以,到底怎么了?
她有些后悔刚刚说话太冷硬,以她对迟文瑾的了解来说,这人绝对会转身就走,咬了下唇,她决定先给个台阶让迟文瑾下,姐姐说了,做人要善良,她虽然不喜欢迟文瑾,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羞辱人。
林霁嘴唇翕动,刚要说话,迟文瑾已经直直往下跪,吓得林霁浑身一颤,赶忙伸手去扶,用了好大力才把迟文瑾扶起来。
“我靠,你想让我姐揍我?”
实在有点出乎意料,到底是为什么啊,什么事能让迟文瑾做到这种地步。
“林霁……”我可以求你。
迟文瑾话还没说完,林霁已经把伞塞到她手里,冒雨拉开车门,朝她说:“上车。”
话哽在嗓子眼,熏得眼圈酸涩。
林霁调转车头,驱车往半郊去。
******
“喂,迟文瑾,到底怎么了?”林霁按捺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像是小猫爪拂过心头,轻轻挠了一下,痒的不行。
她心想,反正她本来就是混不吝,再冒昧一点又怎样?
她是真的很想吃这个瓜,晚上回家还能和姐姐分享。
迟文瑾置若罔闻,还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只是一遍遍重复请求:“能不能,再快一点?”
林霁:……
怎么不直接飞呢?
她翻个白眼,嘲讽:“法治社会,我不想违法进局子。”
路口的红绿灯,停车等候间隙,林霁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个创口贴,甩到身旁的迟文瑾身上:“先贴着,你脚上有伤,别弄脏我的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霁开得很快,到选秀训练营的时候,三公差不多结束,现场观众在陆续离场,门前很是热闹。
迟文瑾往外推车门,没开,她扭头看向林霁。
“这么多人,你就这么下去,不怕等会上热搜?”林霁下意识呛她,“你不怕我怕,别让我姐姐误会。”
迟文瑾只盯着她看,眼底满是决然,像团火,直往林霁心底烧。
原来,见高傲者屈膝也不会很痛快。
车开到这里,她其实有点思绪,迟文瑾之前为了个姓季的小偶像打官司,南都城里知道得也不少,今天,大概也是为了那位季小姐。
她不禁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她姐有事,她大概能比迟文瑾现在的样子更疯更执着。
默默开了车门,朝迟文瑾扬扬手,林霁没有再多说什么。
—
“是迟文瑾!”
不打伞赤足狂奔的人,在眼前的情境里格格不入,自然吸引到很多目光。
迟文瑾现在的样子太狼狈,许多人不敢确认。
直到有第一个人惊呼出声,现场一片哗然,人头攒动,蜂拥挤来。
场地的安保听见动静,临时组了堵人墙,想护送迟文瑾进去。
但很快他们发现,根本不需要。
迟文瑾直直往里冲,那势头太猛、冲劲太足,根本不避人,反倒把正在拍她的群众吓退。
人不要命的时候,是鲜少有其他人敢正面起冲突的,都下意识退避三舍。
“文瑾?”
赵春雨在监视器坐着,感受到一阵风从后背袭来,回头望,被迟文瑾的样子吓到。
她眉心跳了跳,问:“这是怎么了?”
“皆宜在哪?”迟文瑾气喘吁吁,来不及喘匀气就直接问。
“当然是在后台。”赵春雨不假思索答,抬头看监视器,扫视一番,眉心跳的更厉害。
她结结巴巴安慰:“兴许……兴许是回酒店了也说不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慌忙拨了个视频过去,一直没人接通。
赵春雨脸色越来越沉,用眼尾瞟一眼迟文瑾,发现她浑身颤栗,是站都站不住的感觉。
“文瑾,你先别急,我让大家都去找找。”赵春雨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伸手去扶迟文瑾。
“是赵德秀,赵安秀的弟弟,那个摄影师,表姐,现在就报警,我去找皆宜。”
说罢,迟文瑾转身就跑,开始一寸寸搜寻着,赵春雨根本来不及叫住她。
场馆里很快慌乱起来,所有员工都被发动起来找人,连刚公演完的选手们也加入其中。
每多找一个地方,迟文瑾的心慌就加重一分。
会在哪?
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三公才刚刚结束,赵德秀没办法把人转移走,一定还在场地内。
所以,到底在哪?
她又回到监控器旁,视线飞快地略过每一块屏幕,蜷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抖。
齿尖碾磨着唇瓣,渗出的铁锈味充盈口腔,痛感让她有片刻清醒。
早上黑屏的那一块,录的是D班练习室那条走廊。
找到那一层的平面图,迟文瑾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存放摄影器材的小房间。
心头燃起点怦然的希望,她毫不迟疑跑向那里。
推开门,屋内所有尽收眼底,丁大点的地方,藏不住人。
迟文瑾红了眼眶,还是自欺欺人呼唤着:“岁岁!”“皆宜!”
她叫了好久,也不见回应。
刚升起的希望骤然炸裂,锋利的残渣顺着血管,刺痛全身。
身在绝境,一旦希望破灭,就只剩下绝望。
迟文瑾呼吸停滞,心口压着块巨石,喘不上来气,很快,脸色涨得通红,几乎缺氧。
有些结果只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她就疼得受不了。
狠狠甩一下脑袋,乌发甩出的水珠溅到木板,发出小小沉沉的声音,迟文瑾一下惊醒。
还不能放弃,季皆宜还在等她,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季皆宜说,好多事没有解释清楚。
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大口喘着气,她转身,准备继续搜寻。
咚咚咚,微弱的敲击声不成节奏。
迟文瑾一颗心猛然收紧,尔后加快,极速跳个不停。
顺着敲击声的方向走去,是厚重的黑色帘幕。
迟文瑾伸手拉开,是一个紧闭的小房门。
她握着门把手,转不动,上了锁。
“皆宜,是你吗?”
里面没有回应,迟文瑾寻找着能用的东西,准备破开门。
节目筹备期很短,很多东西都要求从快,质量将将合格,这种不常用的小房间,锁也不算太牢固。
思索间,她找了个还算坚固的支架做缓冲,想撞门。
屋里的人突然开口,气息微弱:“迟文瑾,这里好黑。”…我有点害怕。
鼻尖一酸,迟文瑾泪如雨下,她声音带颤:“岁岁,我在。”
“你骗人,我害怕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以后都会在。”迟文瑾心也跟着声音震颤,“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这一次,你最好说到做到。”季皆宜顿了顿,“…不然,我就真的再也不相信你了。”
迟文瑾双眸弯了弯,仍带着刚哭过的潮湿,柔柔应声“好”,又说:“岁岁,你往边上去一点,我把门撞开,带你走。”
季皆宜“嗯”一声,吃力地借着墙角往边上挪,提醒:“屋里有迷香,会让人乏力,你先开窗通风,不要中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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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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