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鹏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查了,两周前那起纠纷,派出所确实出警了。周明轩报的警,说弟弟周启铭上门殴打他。他确实被抽了一巴掌。当时周启铭情绪激动,骂骂咧咧。周明轩当时也没提耳朵的事,只要求警察把他弟弟弄走。民警调解,周启铭离开。调解记录上有双方签字。”
“医院记录呢?”刘照野没回头。
“跑了趟市二院。周明轩第二天上午挂的耳鼻喉科,诊断记录确实是左耳鼓膜穿孔,也不是陈旧性的。医生询问外伤史,他自述‘昨天被人打了一巴掌’。开了点消炎药,建议观察,必要时手术。”王鹏鹏把病历复印件递给刘照野。“精神病院那边也联系了,周明轩的母亲张桂芬,确诊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快十年了,长期住院治疗。周明轩本人也有精神科的就诊记录,也是精神分裂。”
“通知精神科医生来做初步评估吧,程序上需要。”刘照野说。她回头文王鹏鹏:“他手机看得怎么样了?”
“周启铭的短信从一个月前开始,频率越来越高,内容不堪入目:“周明轩你个怂包,拆迁款就想这么算了?你是缺心眼还是怕事?”“我告诉你,这房子我不签字谁也别想拆,你想拿钱跑路?没门!”“你老婆孩子跟着你真是倒八辈子霉,嫁个窝囊废,迟早饿死!”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明天我去你家找你,这事必须说清楚,你不跟我站一队,就别怪我不客气。”王鹏鹏翻找着,一边念给刘照野听。
“搜索记录里,近一个月他多次搜索 “精神分裂幻听怎么办”“长期失眠焦虑”“被人辱骂精神崩溃”,甚至有两次搜索 “怎么让别人停止辱骂”,搜索时间大多在凌晨两三点。
“把这些截图整理出来,附到案卷里。” 刘照野说,“另外,周明轩的通话记录呢?今天早上他出门前后的。”
“查了,出门前没打电话,他第一次打电话是在开枪后,先打给李昕,通话一分钟,然后打 110 自首,通话两分钟,之后没再打过其他人。”
“行,你把这些都整理好。” 刘照野转向王鹏鹏,“你跟江天毅说,让他再仔细问问李昕,确认他们兄弟俩除了拆迁款,还有没有其他矛盾,比如家产、旧怨之类的,别漏了。”
江天毅坐在沙发上,看到了消息,又开口问道:“除了拆迁,兄弟俩还有别的矛盾吗?”
李昕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声音还是发颤:“没有…真没有…他们从小关系就一般,但也没大矛盾… 就是这次拆迁,才闹成这样…启铭他…他一直觉得爸妈以前偏心我家,说明轩占了那么多的爱,拆迁款该多弄点,然后多分给他一点。明轩觉得按政策来就行,没必要闹… 就因为这个,吵了快半年了…”
“爸妈还在吗?” 江天毅问。
“早就不在了,前几年相继走的,没留下什么钱,就留下老房子… 这次拆迁的就是那老房子…” 李昕抹了把眼泪,“老房子本来是兄弟俩一人一半,拆迁办说按面积算,总共能拿一百二十万… 明轩说一人六十万,赶紧签字拿钱,他想换个大点的房子,妞妞快上学了… 可启铭不干,说他没结婚,压力大,得给他八十万,不然就不签字… 就这么僵着,僵了快三个月了…”
“这期间周启铭除了发短信骂,还有别的过激行为吗?”
“有… 他去明轩单位闹过一次,说明轩欺负他,让同事都看明轩笑话… 还在小区里跟邻居说明轩坏话,说他忘恩负义… 明轩那阵子回来总唉声叹气,说脸都丢尽了… 我劝他别跟启铭计较,他说他控制不住,心里堵得慌…” 李昕的声音越来越低。
江天毅在本子上记着:“周明轩平时脾气怎么样?是不是容易激动的人?”
“不是… 他性格其实挺软的,不爱吵架,受了委屈也自己憋着… 这次是真被逼急了… 他总说,为了我和妞妞,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启铭步步紧逼…” 李昕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他有这病后,一直很注意,按时吃药,就怕发病… 这次停药,也是因为前段时间经济紧张,药太贵了… 他说自己状态好,能挺过去… 谁知道…”
“谢谢您的配合。”江天毅和杨未冬站起来告别。“如果有需要配合的新情况,我们会再通知您的。”
第二天一早,江天毅和杨未冬就去了负责该片区拆迁的办公室。拆迁办主任姓赵,四十多岁,听说他们来了解周明轩兄弟的事,叹了口气。
“这兄弟俩啊,真是让人头疼。” 赵主任找出他们的拆迁档案,“老房子面积 65 平米,按政策补偿标准是 1.8 万 / 平米,总共 117 万,加上搬迁奖励 3 万,合计 120 万,这在片区里是标准价,没多没少。”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杨未冬喝了口茶,开口询问。
“三个月前就开始了,我们先联系的周明轩,他挺配合,说只要按政策来就行,尽快签字拿钱。” 赵主任翻着记录,“但他说他弟弟周启铭可能有意见,让我们也跟周启铭谈谈。我们联系周启铭,他一开始就说少了 80 万不签字,说房子是他爸妈留下的,他没结婚,理应多拿点。两兄弟就意见不合,闹了好多次,我们的工作也没法进行。”
“第一次在办公室,周明轩说最多让 5 万,给周启铭 65 万,自己拿 55 万,周启铭不干,拍桌子骂周明轩。第二次我们去老房子,周启铭直接把我们赶出来了,说再谈就去上访。”
赵主任叹了口气:“周明轩一直很想签字,说他实在耗不起了,老婆怀孕的时候落下的病,需要钱调理,孩子也要上学。我们当时还劝他再好好谈谈,别激化矛盾,没想到… 唉。”
从拆迁办出来,江天毅和杨未冬去了周明轩兄弟以前住的老小区,找了几位老邻居。住在一楼的张大妈是看着兄弟俩长大的,听说周启铭死了,周明轩被抓了,眼圈红了。
“俩孩子小时候都挺好的,明轩老实,启铭调皮,但感情还行。” 张大妈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挑茶叶。“他们爸妈走后,明轩就搬出去了,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启铭一个人住老房子。本来相安无事,就这次拆迁,闹得跟仇人似的。”
“您见过他们吵架吗?” 江天毅蹲在旁边,拿着本子记录。
“见过好几次!” 张大妈说。“在楼下,启铭指着明轩骂,说他没良心。前阵子天热,晚上十点多,启铭还在楼下骂,骂得可难听了,明轩他老婆下来劝,都被他骂回去了。”
“周明轩最近状态怎么样?”
“不好,不好。” 张大妈叹气,“以前见了面还打招呼,笑笑呵呵的,这两个月见了人就低头走,眼圈黑的,跟没睡醒似的。有一次我买菜碰见他,问他咋了,他说睡不着,头疼。我说是不是跟启铭置气了?他摇摇头,没说话,走得匆匆忙忙的。”
住在三楼的李大爷也证实了张大妈的说法。他还说,两周前周启铭去周明轩家打架,他正好在阳台晾衣服,看见了。“启铭上去就给了明轩一巴掌,明轩没还手,就捂着脸往后退,启铭还追着骂,后来明轩老婆把他拉回去了。那天下午,我看见明轩一个人坐在小区花坛边,坐了一下午,烟抽了一地。”
精神科评估证明,周明轩作案时处于精神分裂症急性发作期,丧失辨认和控制能力,无刑事责任能力。
刘照野拿起那份评估,叹了口气。一场因拆迁款引发的家庭悲剧,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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