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真暖和,如果不能再拥抱,像这样一直牵下去也不错。
但她知道,等谢铭洲说完那些安抚人心的话,就会和之前一样适时松开。
温清漪在心里读着秒,可一直等走到车旁,两人的手竟还握着。
“你晚上就要回去,别把在这儿的坏心情也带走。”他表现得一切如常,即便牵着手走了一路也没什么好奇怪,“现在不如想想待会儿去吃饭可能被问到的问题。”
那些人能问什么呢?
无非是好奇她和母亲的现状。
当年温清漪高考结束,母亲毅然决然地选择和她一起离开南城。
这件事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没人看好一个中年丧夫的家庭主妇能带着女儿在完全陌生的大城市重新开始。
父亲那边的亲戚更是等着看笑话,猜她们母女俩会在哪天灰溜溜地重回南城。
但温女士说到做到,十年里不仅在北城扎了根,也一次都没回过南城。
如果不是因为杨柳的葬礼,温清漪这次也不会回来。
可她丝毫不担心遇上从前冷嘲热讽的人,甚至在出发前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语。
前一天晚上她还拉着温女士预演过如何用一句话叫人难堪。
温女士却说:“有这功夫不如多吃两口菜,你是参加杨柳的葬礼,又不是他们的,管他们干什么?”
温清漪转念一想也是,犯不着和以后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多费口舌。
“无所谓,他们想问什么我就如实回答好了。”
当真满不在意,便也不在乎说出来的话会让别人怎么想。
杨家定的餐厅不远,就在镇上的一个小饭店。
他们去时已经有不少上午没来得及去参加葬礼的人在了。
顾晓芸和杨飞也比他们早到,找了一桌坐下,还在旁边专门为他们留了两个位置。
谢铭洲怕温清漪被高中同学缠住不放,想带她坐别桌。
“过去吧,别辜负了人家好意。”她倒是坦荡,先在顾晓芸旁边坐下。
一桌十人,除了两位高中同学,其他都是杨家的亲戚,温清漪都不认识。
在温清漪印象中,顾晓芸一直是自来熟的话痨。
即便多年未见,也不见对方有一丝因为生疏而产生的尴尬。
就听顾晓芸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呀?你们应该都很喜欢北城吧。今年暑假想带我女儿去北城旅游,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挺好的,她在药房工作,休息的时候和小姐妹打打麻将,偶尔周边游,比我惬意多了。”温清漪也的确如实回答,“北城暑假人多还热,要做好准备。不过好玩的地方很多,值得多住几天慢慢玩,你要是来的话可以找我。”
顾晓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太麻烦了,多不好意思。我就只是问问,毕竟你也算是半个本地人,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们加个微信?”
“啊,好。”温清漪没想到竟然还会和以前的同学加上微信。
刚打开手机,顶上突然跳出谢铭洲的消息框。
谢铭洲:「你要不要和我换个座位?怕你招架不住她的热情。」
温清漪:「算了,现在换座位好奇怪。我记得她以前就这么自来熟,偶尔聊聊天也还挺怀念的。」
谢铭洲:「你别勉强就好。」
一顿饭吃到后面,温清漪已经适应了顾晓芸的热情。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飞和顾晓芸一样外向健谈。
聊着聊着,四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从谈话中得知,杨飞在市里开了家足浴会所,顾晓芸喜欢小孩,在做幼师。
谢铭洲守着母亲留下的文具店,什么时候高兴,就去店里看一眼。
“你现在在做什么?有男朋友吗?”杨飞问这话时被顾晓芸不客气地拧了下腿。
她瞪着他,“聊点别的,打听人家**干吗?”
“没事,”聊开以后,温清漪就放松多了,“我之前给一个教授做助理,后来他推荐我进了现在的事务所,目前一直在做审计。”
“审计很忙吧?是不是还要经常出差?”顾晓芸感慨。
“对呀,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时间找男朋友,每次出差加班都想换工作。”这算变相回答了杨飞的第二问题。
谢铭洲只有在被问到时才说两句,大部分只安静听着。
现在突然插了句:“都这么忙了,又怎么和那老师认识的?”
杨飞和顾晓芸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嗅出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温清漪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自有安排,忙年审也不耽误社交。”
“就是,温清漪长这么漂亮又有能力,追她的人肯定也不少。大学到现在肯定也没少谈恋爱。”
“没有,大学只谈过一个,前几年分了。”云淡风轻的语气,传到谢铭洲耳朵里却是格外闹心。
偏偏杨飞毫无眼力见,还在喋喋不休,“为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咯。”话音刚落,温清漪就感到自己被一道充满怨气的视线盯上。
她假装被新上的菜吸引,埋头苦吃。
“别光聊天,”谢铭洲咬牙切齿,又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再多吃点。”
“虽然许久不见,但感觉你俩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顾晓芸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对了,我们晚上临时组了个局,叫今天在南城的同学一块聚聚,温清漪你也来吧?”杨飞向她发出邀请。
几个高中同学从杨飞那得知温清漪回来,都想喊她参加一次同学聚会。
于是这项重任落到杨飞身上,他尽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不经意提出。
顾晓芸则认为这群人是在白费力气,温清漪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就算这次有机会也一定会找借口推脱。
果然,温清漪一脸为难,“可是我下午就要回去了,四点半的航班。”
“她票都定了,哪有当天邀请的,下次再说。”谢铭洲偷偷打量着温清漪的表情,不想她为难又想她留下。只盼着这样说完,杨飞能再挽留。
杨飞果然如他所料不依不饶,再作努力,“你明天要上班吗?”
“周末我休息。”
“那简单,我帮你改签升舱,酒店随便选我报销,”说着他又看向谢铭洲,“听你的鬼话,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点顾晓芸倒也赞成,要见一面实在难得。
虽然高中三年不长不短,但好歹也是同学一场。
何况温清漪一直是她们班上成绩最好,高考考得最好的那个。
单纯有机会能见一面,都不想错过,并无恶意。
“不愧是杨总,出手真阔绰。”谢铭洲调侃。
温清漪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思索了会儿,“你们晚上定在哪里?看了眼航班,我可以改签到明天下午。机酒我自己搞定,你们的好意心领了。”
“啊?”谢铭洲和顾晓芸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料到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对上两人不敢置信的眼神,温清漪哭笑不得,“有这么惊讶吗?高中同学都盛情邀请到这份上了,我也刚好有空,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吧?”
顾晓芸吃惊归吃惊,对结果十分满意。
吃完午饭各自散场,走前顾晓芸发了一个定位,附言晚上六点包厢见。
杨飞把谢铭洲拉到一边吩咐:“我知道你下午没事,带温清漪去我店里做个足浴。千万不要客气,我已经和前台说了,你替我们好好招待人家,晚上见。”
“等等,你店里都是男技师,我带她去像话吗?”
杨飞不以为意,“男技师怎么了,我们店里的技师手法专业、力道到位,关键还长得帅啊。你又不是没去过,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再说温清漪也没男朋友,她自己不介意就好,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谢铭洲有苦难言,又是一番咬牙切齿。
上了车,看到温清漪瘫坐在副驾,问:“你想不想去杨飞店里做足浴,他要尽地主之谊。”
温清漪面露犹豫,“其实我一直想问,他那个会所正经吗?”
“正经,都是男技师,你想去吗?”
“正经就去呗,反正也没事,到晚上还早。”温清漪瞥了眼谢铭洲欲言又止的表情,装作没看见。
到了地方,温清漪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的确是家叫得出名字的正经连锁店。
前台接了杨飞的电话,知道老板有朋友要来。
他认识谢铭洲,带两人进了VIP包间。
“他们3号按得挺舒服的,你要不要试试?”谢铭洲指着平板上一个人的照片,又对前台说,“我还是7号好了。”
“哦,都蛮帅的嘛,就他吧。”
前台给了两人手牌,“3号和7号都还有半小时结束,你们可以先去换衣服。”
谢铭洲先换完衣服,在浴室门口不远处的台球桌前打了两个球。
等温清漪出来,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过去,“来一局?反正还要等一会儿。”
“可以,我开球。”温清漪在墙边挑了个中头杆,擦上巧克粉找了个位置准备开球。
但刚弯腰,她就发现这衣服不方便,身体前倾容易走光。
显然,谢铭洲也意识到了她的犹豫是出于什么,“算了,还是回房间选个电影躺着吧。”
温清漪却有点恋恋不舍,她很久没打球,摸到杆就有点手痒。
以前上大学时,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吃完晚饭后去学校里的台球厅打两个小时。
有时候是和舍友,有时候是和谢铭洲。
看来今天是没机会切磋了。
回到房间,温清漪在投影上挑来挑去,终于选了一部悬疑电影播放。
刚看到有人被杀,门就被敲响,两位技师拎着箱子进来了。
温清漪看着两人,感受到了一丝照片与实物不符的欺骗。
不过对方水平确实不错,力道不轻不重,控制得恰到好处。
还给了她一个艾草枕捂在小腹上,又贴心地问她想吃什么。
“来个芒果沙冰吧。”房间里温度偏高,配上力道适中的按摩和发热的熏枕,她泛起困意。
忽听谢铭洲开口:“现在都月中了,你还要吃冰沙?每次痛过就忘?”
温清漪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的生理期,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没事,化了吃,我先睡会儿。”她展开毛毯盖住上半身,调整靠背躺下去。
还是少和谢铭洲聊天比较好,界限与分寸被太过熟稔的动作与话语模糊,总能勾起有关过去的记忆。
谢铭洲却没有因此止住话头,好不容易有场合能问出心中疑惑,“你不是最讨厌计划被打乱,况且机票都订好了,竟然还会答应这种临时起意的同学聚会。说什么盛情难却,我一个字都不信。”
温清漪盯着天花板暖黄色的灯光,看久了有些晃眼。
她阖上眼,头向另一侧偏去。
同学聚会是临时起意,却给她一个能光明正大留下来的借口。
不想再回南城是真的,想留下来和谢铭洲再多待一会儿也是真的。
毕竟这次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当然,她也不希望再回来参加谁的葬礼。
只是这种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所以只好归结于却之不恭。
面对谢铭洲的追问,她也只说:“偶尔发生一次无伤大雅的变动,勉强能接受。而且生活里有多少事能按我的计划来,人也是会变的,我以前还说不回南城不见你,现在不也跟你心平气和地一起做足浴吗?”
看似合理的解释让谢铭洲无言以对。
但他敢笃定,这绝对不是答案。
温清漪向来如此,和他一样的口是心非。
哪有什么临时起意的同学聚会,如果没有他在后面推波助澜,杨飞又怎么会想到开这个口。
看着温清漪的背影,谢铭洲只觉自己装出来的坦荡虚伪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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