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哲的手掌像烧红的铁钳，紧紧箍着时沁言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那枚小小的盒子，被时沁言死死攥在掌心，棱角硌着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厨房里弥漫的粥香变得刺鼻，蒸汽氤氲在两人之间，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陆煜哲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带着血腥气的风暴。
“看着我，再告诉我一遍，它真的‘没用’了吗？” 陆煜哲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像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了五年的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他俯身的姿态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要将时沁言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时沁言被迫仰着头，迎视着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手腕的剧痛和陆煜哲眼中那骇人的情绪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但更深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冰冷的倔强。他凭什么质问？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五年前，是他先推开了我！是他亲手摔碎了所有！
“放开！” 时沁言的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冰冷，“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扔就扔！轮不到你来……”
“轮不到我？！” 陆煜哲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他握着时沁言手腕的手猛地一拽，将他整个人拉得更近，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目标却不是时沁言，而是他手中那个被攥着的盒子！
“砰！”
一声闷响。
陆煜哲竟用那只空着的手，狠狠一拳砸在了时沁言身后的冰箱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震动让厨房台面上的杯碟都跳了一下。
时沁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瞳孔骤缩，身体剧烈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攥着盒子的手也因惊吓而松了力道。
陆煜哲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刚才砸在冰箱上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指关节处甚至渗出了血丝。他却毫不在意，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时沁言，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燃烧着痛苦和占有欲的深渊。
“轮不到我？时沁言！” 他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那你告诉我！五年前，当‘灵犀’那个该死奖项的评选前夕，当对手公司把那些伪造的、污蔑我混迹地下搏击场、参与非法调查的‘证据’甩到你面前！当他们用最恶毒的话暗示你‘私生活混乱’、‘与危险分子为伍’，让你的职业声誉摇摇欲坠的时候！是谁轮不到？！”
时沁言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被他刻意尘封、不愿回想的噩梦般的画面，随着陆煜哲的嘶吼，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汹涌地冲进脑海——匿名信、媒体的捕风捉影、合作方质疑的电话、评审会上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陆煜哲那张在混乱中显得格外阴沉、无法辩驳的脸……
“是谁在你被记者堵在停车场，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的时候，轮不到？！” 陆煜哲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时沁言最痛的记忆，“是谁亲眼看着你努力维持的骄傲和体面，被那些污水一点点泼脏、摧毁！却他妈的无能为力？！”
陆煜哲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是我！时沁言！是我轮不到！是我这个‘活在阴影里的危险分子’！是我这个‘累赘’！是我让你蒙羞！是我成了别人攻击你的靶子！我的存在！我的爱！就是伤害你的武器！”
他猛地松开钳制时沁言手腕的手，却不是因为放过，而是因为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靠在冰冷的灶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那只砸在冰箱上的手无力地垂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所以呢？” 时沁言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来自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被抽空灵魂的空洞和冰冷的嘲弄，“所以你就推开我？所以你就让苏蔓陪你演那场‘移情别恋’的戏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信以为真？看着我……”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被巨大的痛苦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阵剧烈的呛咳。
“是！” 陆煜哲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痛楚，“因为我查到了！我查到了是谁在背后搞鬼！但我当时有什么？一个穷学生？一点见不得光的灰色人脉？我能做什么？！用拳头去威胁他们吗？那只会坐实他们的污蔑！把你拖进更深的泥潭！”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血沫的味道：“只有我彻底消失，只有让你恨我、看不起我、觉得我恶心！你才会主动甩掉我这个‘污点’！你才能清清白白地拿到那个奖！保住你的事业！保住你……最在乎的骄傲！” 他死死盯着时沁言，眼神像濒死的野兽，“时沁言，你以为五年前，看着你信了那些鬼话，看着你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我的心，就不会痛吗？！”
“砰！”
一声脆响，打断了陆煜哲的控诉。
是时沁言手中的盒子。在他因呛咳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松手时，盒子掉在了冰冷坚硬的瓷砖地板上。盒盖弹开，一枚极其朴素、甚至有些黯淡无光的素圈银戒，从里面滚落出来，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微弱的银光，然后叮叮当当地滚到了橱柜下方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
厨房里只剩下陆煜哲粗重的喘息声，和时沁言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呼吸声。
时沁言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像。他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单薄的肩膀，在无法抑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着。他像一具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和生气的躯壳，只剩下冰冷的、死寂的空洞。
陆煜哲靠在灶台边，看着地板让消失戒指的缝隙，又看向那个低垂着头、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身影。胸中翻腾的怒火和痛苦，在对方那死寂般的反应下，像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解释？道歉？还是继续控诉？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催命符般，在死寂的公寓里疯狂响起。是陆煜哲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
陆煜哲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他看了一眼依旧毫无反应的时沁言，又看了一眼那不断叫嚣的手机，最终，拖着那只红肿的手，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厨房。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苏蔓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接通，声音沙哑得厉害：“喂？”
“煜哲！你在哪儿？出事了！” 苏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哭腔，背景音嘈杂混乱，“秦铮…秦铮他为了拦住那几个想偷拍时沁言康复情况、挖黑料的狗仔，跟他们打起来了！对方人多，有家伙！秦铮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们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你快来啊！”
陆煜哲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的伤口被挤压，鲜血再次涌出。他猛地回头看向厨房门口。
时沁言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晨光勾勒出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此刻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他听到了。
他看着陆煜哲，又好像没在看。他的目光越过陆煜哲，落在客厅地板上那个敞开的旧物箱上，最后，落在那条吞噬了银戒的、黑暗的橱柜缝隙里。
然后，在陆煜哲焦灼的目光和苏蔓电话里嘈杂的哭喊背景音中，时沁言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比哭更绝望、更冰冷的弧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