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陈小姐，或许他现在正在家里为你说话。”
林漪真的很不会安慰人，说出来的也就是干巴巴的一句别急，再憋不出任何。
“所以，林漪，你会原谅吗？”
又回到了刚刚的问题。
“我会的。”脑子里面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那个总粘着她撒娇的少年。
如果是他，她会原谅的。
“他不站在你这边，也会吗？”这句话陈清已经不知道是在问林漪，还是在问她自己。
“会的，不管他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他。”
“肯定是家人更加重要，”说话的女人有些停顿，好似想到些什么，但不过片刻又继续开口，“他选择那边，我也能理解。”
“那你还会继续在一起？因为爱所以妥协，被束缚也心甘情愿？你愿意为了别人当笼子里面的鸟？”
陈清第一反应算得上是吃惊，她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理性的林漪竟然会说出这么恋爱脑的话，第二反应是看来她不喜欢阿承，以后得琢磨着怎么安慰他。
“不会啊，我会走开的。”
“可你很喜欢，会舍得吗？”
“外面是晴天的话我就出门散步，是雨天的话我就窝在家里休息，不管什么天气我都能好好生活，同理，不管有没有爱情，我们都能过得很好的。”
林漪的声音太过轻柔，恍然间，陈清感觉她像是公众号上面每天给小孩子读童话故事的语文老师，涓涓潺水流入心头的温柔。
“即使你只爱他一个人？”
林漪点了点头，“即使只爱他一个。”
看见对面女人似懂非懂的眼神，林漪突然有点心虚，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劝分似的，也太不礼貌，对别人说这些带有偏向性的话，又连忙找补，声音染上点急切，“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是这段感情的亲历者，开心不开心或者其他什么情绪你肯定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还是要听自己的内心才好。”
“我可以叫你漪漪吗？”是信号，想要和她做朋友的信号。
话题转的也太快，慢半拍的林漪还没有消化好对方说的什么，就木讷的点了点头。
之前许时承向她介绍的时候，指着照片里笑不露齿的陈清说：“这个是和梁宽并列最聪明的，叫陈清，很厉害，看着温温柔柔没有攻击力，其实最有心眼，就是可能视力全在心眼上了，真正的眼睛不太好，看上傻不愣登的石照业了。”
那时她对陈清的印象都从许时承口中得来，仅只言片语她就佩服她。
这么多年，除了茱萸，陈清是第一个，主动要和她做朋友的人，是那种林漪也说不上来的，但是能够感觉到对方没有任何功利心的示好。
“叫我睡睡吧，我的小名。”
“好可爱的名字，谁取的呀？”
不知不觉陈清早就没了刚开始快要碎掉的难过，眼泪早就干涸，兴致勃勃和林漪聊闲天。
“就……我父母取的，说我小时候睡不醒，像要把这辈子的觉都睡完一样。”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吗？24小时能睡20小时，但是长大了还是照样有觉睡。”
“但好像我真的以前就把觉睡完了，像名字一样。”
撑着胳膊的陈清听见这话，有些惊诧地转头，“你是不是工作太累失眠了，我认识个老中医，要不带你去看看。”
“没事，老毛病了，习惯就好了。”
“但别说，人心里藏着事就是睡不着，”陈清看了眼手机，2:31，“我现在就一点睡意都没有。”
“那不如……我们看看项目方案的事情？”听说她没睡意，现在情绪又挺稳定，林漪有些迫不及待加快进度了。
“睡睡，现在是下班时间，你是24小时持续上班的机器人嘛。”看着林漪兴致勃勃的样，陈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轻蹙着眉看她，自己再上进也还没有过凌晨两点还工作的时候过。
“抱歉，那我们现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失礼，林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带有点讪笑的意味。
“没事啦工作狂，怪不得27就能得新锐设计师名声大噪了，果然年少成名都是需要代价的。”
陈清倒是没有怪她，反正现在她和石照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让子弹先飞一会儿算了。
起身开灯，重新坐到林漪的身边，开始看她发过来的两套设计方案。
年少……成名吗？
她吗？
“睡睡，你两三天就给我出了两套方案啊？”陈清划拉着那些效果图，“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吧，这正常吗？”
旁边没说话的林漪思考了一下，不太正常，一般其实一周一套才正常。
但那电脑一点都不卡，她前期策划什么的还算充足，又没怎么睡觉，除了和许时承出去吃了顿早饭以外就画图去了，算下来的确能搞完。
等等，早饭，许时承说是陈清喊她的来着。
“清清，”亲密的昵称有点烫嘴，林漪囫囵过去，“你是不是早上喊我吃饭了的？”
“什么吃早饭，我没吃早饭的习惯啊。”陈清看到第二套方案效果图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对图满意得要死，没什么挑错的地方，“你要去吃早饭吗？那待会儿我们眯一会儿然后去吃早饭吧，今天周末不上班。”
“那你手机这两天也没有坏过？”林漪进一步试探。
翻看图集的女人猛然抬头，林漪怎么可能突然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们俩之前也就两个交集：房子和许时承。
但房子的事情她现在在看，许时承……
要不说陈清脑子就是灵光，仅仅一秒就猜到肯定是许时承拿她当幌子但忘了私下通气。
秉持着谁都不帮发小得帮的原则，陈清又要假装不知道她和许时承是前情侣，又要假装知道她约的吃早饭。
长长的“哦”声之后是陈清的强装镇定，“坏过，下午才修好的。”顿了顿，脑子里面快速思考怎么给前面的早饭圆回来，“你不说手机我都快忘了我本来喊你吃早饭来着，但是乌番……”
话还没说完，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是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身上带着寒气，平时蓬松的卷毛现在全黏在脑门上，衣服好像也都汗湿了，圆圆的短袖领口处全是汗渍。
哦，说到乌番，乌番就来了。
在房间内聊天的两个女人都没反应过来，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陈清不耐烦的对着门口准备赶人，结果门口时气喘吁吁来找她的未婚夫，话到嘴边又停下。
石照业也没想到房间里面有林漪，不像是之前每次见到她穿得干练的职业装，而是简单的运动裤运动鞋，和没化妆的脸搭在一起，像大学里的学姐。
不老少人追但是品学兼优不理人的那种。
看见石照业来了，林漪识趣地站起来穿鞋，打算把空间让给小吵架的情侣。
“睡睡，早上是乌番睡过了我们才没去吃早饭的，下次一起。”陈清看见林漪起身的动作，也顾不得跟头牛似的大喘气的石照业，着急忙慌给许少爷打最后一句的圆场。
女人已经走到门边，听见动静还是回头，朝站在门口的石照业还有榻榻米上没来得及下来的陈清笑了一下，“好，那下次一起，你们好好聊。”
“等等，林小姐，我叫了车来接你，你待会儿再走吧。”
石照业左手拦下林漪，右手大拇指快速翻着聊天框，然后哐哐打字。
到手的林小姐，可别飞了。
【清清清清清】：速来栗子影院，有惊喜。
【SHUI】：现在是睡觉时间。
【清清清清清】：兄弟快救我。
脚步停住的林漪回头，见石照业还在打字，估计是现在太晚叫不到车，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太晚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得到对面“等着”回复的石照业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开朗笑了笑，“没事，我已经叫到了，林小姐等一会儿吧，就快来了。”
林漪眯着眼探头朝里面瞟了一眼，陈清鼻头还是红红的，好像有些破了，也不知道她感觉到疼没有，还半跪在榻榻米上看着他们，“不用了，我去大厅等吧，你们好好沟通下。”
大厅里面很安静，只有一个柜员坐在前台，林漪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沙发上，看了眼那位店员，哦，在打盹。
整个大堂都是一股死寂的味道，静到林漪都能够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声，门外是暖黄色的路灯，还有一两片被风吹掉的叶子，
如果现在她站在树下，应该能够听见树叶去世的声音。
女人静静盯着窗外，刚刚忘了问来接她的人的相貌特征，现在只能看着有没有车停在店门口，那应该就是。
这么想着，一辆车在栗子影院门口停下，坐在门内的女人隔着透明玻璃，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个模糊的人脸从车上下来，好像是穿着睡衣，蓝粉相间的条纹，个子高挑，走进来的时候都像是带着风。
晚上出门太急没戴眼镜，林漪不太看得清来人，只能眯着眼睛站起来，试图能够看仔细。
然后，来人在她面前停下，熟悉的大吉岭茶味道窜进鼻腔，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林漪正着头，视线里面全是粉色的兔子，不像是他的风格。
要么骚包要么装成熟的人，怎么会穿淡色系的卡通睡衣。
许时承也僵住了，乌番说让他快来，也没说是什么事情，穿着个睡衣拖鞋就出门了。
“乌番呢？”两人上次见面又不太愉快，许时承都快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用什么语气去面对她。
思考了半天最后说出来的话生硬得要命，还夹带着外面的寒气，和身上穿着的粉兔子睡衣格格不入。
“他去找陈清了。”
算了，何止是许时承，连林漪也拧巴的不像话。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笔直的像两尊雕塑，中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的银河。
“那喊我来干嘛。”
“你是来送我回去的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蓦然对视。
“走吧。”男人叹了口气，微微转身，带有丝丝热气的大手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食指和中指虚虚搭在了寸部的位置。
走了一步，还没有发现任何，第二步，前面的男人感受到阻力：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有些拉不动。
凌冽的眼神回头，视线下移，落到两人交缠的手部，纤细修长的手指就这么垂在半空；视线上看，是一双冷淡的丹凤眼，正微微抬头，凝视他。
许时承这才察觉到有点唐突，现在的关系，动不动就牵手的确不好，眼皮微敛，手一松，就要放下。
但当食指刚刚脱离纤细的手腕，对面的声音传来：“有点冷，握紧一点吧。”
“谁要牵你。”男人才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在和她生气，但嘴上说着，手却握得更紧，能够将她的整只手腕都攥在手里。
感受到脉搏处逐渐变热，他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到她的血管里，再从血管处，连接到心脏。
她沉默地跟上面前人的步伐，从两步之距到紧紧相邻，寒气驱散之后，源源不断的，是他身上的温热。
真讨厌啊林漪，明明说不要和他再有什么，但还是，想要再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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