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尖利的声音还在电话那头持续不断地轰炸,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反复刺戳着林星晚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她甚至不需要把手机贴在耳边,那些充满怨毒和索求的字眼也能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将她死死钉在冰冷的椅子上。
“你听见没有?这个周末之前必须打钱回来!别以为躲在学校就没事了,你要是敢不打,我就去你学校找你领导!让你同学都看看你是怎么当这个白眼狼的!”
林星晚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几乎要将她溺毙。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坚定而轻柔地从她僵硬的手指间取走了那只仿佛烫手山芋般的手机。
林星晚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她看到去而复返的程嘉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他脸色沉静,眼神却像结了一层寒冰,锐利地扫过那只仍在传出叫骂声的手机。
他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也没有询问一句,只是直接将手机贴到耳边。
电话那头的咒骂声戛然而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和陌生的男性气息打断了。
程嘉树的声音低沉响起,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她没钱。”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尖厉的叫声,似乎在质问他是谁。
程嘉树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继续用那种毫无温度的、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不要再打来。否则,我会处理。”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或叫骂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决断。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宿舍里只剩下林星晚尚未平息的、细微的抽气声,和她剧烈的心跳声。
程嘉树将那只沉默下来的手机轻轻放回桌面上,然后目光转向林星晚。当他看到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双盛满了震惊、脆弱与难以置信的眼睛时,他眼中那层寒冰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与他冷硬外表不符的……无措和懊恼。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过于粗暴,吓到她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道歉,却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笨拙得可怜。最终,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动作有些僵硬地递到她面前。
林星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在此刻写满了紧张的脸,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张洁白的纸巾。电话里那些冰冷的咒骂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可眼前这个男人,用他最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方式,为她挡下了这一切。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猛地冲垮了她一直强撑的堤坝。
她没有去接那张纸巾,而是猛地低下头,用手臂紧紧抱住了自己,单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哭得无声却撕心裂肺,像一只受伤后终于找到安全角落的小兽,释放着所有的痛苦和委屈。
程嘉树彻底僵住了。
他见过她疲惫的样子,认真的样子,微笑的样子,甚至受惊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崩溃的模样。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揪心。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递出的纸巾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笨拙,如此……没用。他能面对最凶残的敌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一个女孩破碎的眼泪。
他环顾四周,同宿舍的女生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程嘉树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那个女生立刻缩了回去,还下意识地拉上了床帘。
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哭得浑身发抖的林星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上前一步,弯下腰,用极轻的、生怕惊扰她的动作,将那张纸巾塞进她紧紧攥着的手里。
然后,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动作——他伸出手,非常非常轻地、近乎试探地,拍了拍她不断颤抖的背脊。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操作一件精密仪器,却带着一种竭尽全力的温柔。
“别哭。”他哑声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
林星晚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微的呜咽。她感受到背上那笨拙却坚定的轻拍,感受到他无声却强大的存在感,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冰冷和孤独,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依附的温暖。
她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程嘉树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和鼻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强烈的保护欲汹涌而来,盖过了一切不知所措。
他不再犹豫,脱下自己那件还带着室外寒气的军绿色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单薄颤抖的肩膀上。外套很大,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淡淡的烟草味。
“休息。”他看着她,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守着你。”
林星晚裹紧了他的外套,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一点点驱散着她骨子里的寒意。她看着他坚定而深邃的眼睛,那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沉静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顺从地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和衣躺下,用那件宽大的外套紧紧裹住自己。
程嘉树就拖过她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放在宿舍门口的位置,背对着她的床铺,面朝房门,坐了下来。腰背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而可靠的守护神。
他不需要回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庇护。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林星晚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极度的情绪宣泄后,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在那令人安心的沉默守护中,她竟然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在白天,睡得如此安稳,如此毫无防备。
而程嘉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守着身后女孩难得的安眠,也守着她那刚刚被现实撕裂、又被他笨拙地护住的伤口。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安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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