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树握着那个温热的纸袋，走在凌晨清冷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的薄雾，路灯的光晕变得朦胧。
他没有立刻回家。他在便利店不远处的街心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拆开了那个纸袋。里面是两块烤得恰到好处的酥皮点心，散发着甜而不腻的香气。
他拿起一块，慢慢地吃着。口感酥脆，内馅柔软，是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属于平凡生活的味道。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吃完了那两块点心。胸腔里那股因为失控和懊恼而一直灼烧的火焰，似乎被这点心的温度和甜味一点点抚平。
他抬头望着灰白色的天际线，第一次觉得，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当第一缕天光真正穿透云层时，他站起身，将纸袋仔细折好收进口袋，朝着便利店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转身，步伐比来时稳健了许多，走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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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林星晚下班了。忙碌了一整夜，加上情绪起伏，她感到格外疲惫。她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便利店，正准备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提神，却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街对面的一棵树下。
程嘉树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深色系，看起来清爽了些，但眉宇间的疲惫犹在。他似乎在等人，当看到林星晚出来时，他的目光便定格在她身上。
林星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你……还没走？”她轻声问，有些疑惑。
程嘉树看着她，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带着游离和空茫，而是多了一丝专注。“嗯。”他应了一声，然后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才略显笨拙地开口，“很累。送你回去。”
林星晚愣住了。送她回去？从便利店到学校宿舍，步行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天已经亮了，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
“不用麻烦的，很近，而且天都亮了……”她下意识地拒绝。
“顺路。”程嘉树打断她，语气很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他甚至往前走了两步，示意她跟上。
林星晚看着他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固执的背影，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最终快步跟了上去，走在他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和偶尔驶过的早班车。两人一路无话。
程嘉树走得很慢，刻意配合着她的步调。他没有试图搭话，只是沉默地走着，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环境，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戒备状态，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段不长不短的路，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有些不同。一种微妙而安稳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快到校门口时，程嘉树的脚步慢了下来。
林星晚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我到了，谢谢你。”
程嘉树点了点头，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好好休息。”
“你也是。”林星晚轻声回应。
她转身走进校门，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嘉树还站在原地，晨雾和他的身影融为一体，像一座沉默的守护雕像。见她回头，他几不可查地颔首示意，然后才转身，迈开长腿，很快消失在了雾霭之中。
林星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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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份清晨获得的细微温暖，在她回到冰冷现实的宿舍时，很快被打破了。
她刚推开宿舍门，放在桌上的老旧手机就锲而不舍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她既熟悉又厌恶的号码——家里的电话。
她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疲惫感和刚刚获得的些许轻松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她不想接。
电话响了一遍，断了。但仅仅几秒之后，又再次顽固地响了起来。大有一种她不接就永不罢休的架势。
同宿舍的女生被吵醒，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林星晚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尖利而充满怨气的嗓音，像冰冷的针一样刺破她的耳膜：“林星晚！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接电话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还没打回来？你弟弟等着交补习费呢！你以为你上了大学就了不起了？就能不管家里了？我告诉你，没门！赶紧打钱回来！听见没有……”
后面的话，林星晚已经听不清了。那些刻薄的、索求无度的字眼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只是木然地听着，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窗外，晨光已然大盛，照亮了宿舍里细微的尘埃。可林星晚却觉得，自己仿佛又被拖回了那个冰冷、黑暗、永远无法满足的无底洞。
她缓缓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听着电话那头无止境的抱怨和索求，刚刚因为那个沉默男人的护送而升起的那点微光，似乎正一点点被这冰冷的现实吞噬。
她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眼神却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个世界，总是轻易地给予一点温暖，又毫不留情地夺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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