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这是您要的四大洲科研公司排名，纸质版附了详细参数对比。”
戴维将烫金封边的文件夹轻放在桌角，他的目光还在不经意间扫过谢祈手边亮着的副屏，那上面似乎不是常规的政务文件。
“唔……”谢祈指尖在主数据板上轻点，正在审阅的全息星图瞬间收束成一道流光，钻回板内，“行，放这吧，我等会儿看。”
戴维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副屏，眉头拧成了个“川”字：“首长……您盯着内部监控走廊做什么？”那画面分明是首长处外那条寂静无人的走廊。
谢祈面不改色，只是伸手将数据板屏幕按熄，理直气壮地回答：“注重一下安全问题而已，例行检查罢了。”
“哦……”戴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音量都跟着拔高了些：“对了！首长！您抓到上回那个‘小偷’没有？！这事可绝对不能马虎！”
“……”谢祈的眼神飘忽了半秒，最终落在桌角那个精致的水晶花瓶上，里面插着几支沈洛带来的星尘玫瑰，“小偷？没事……就是只钻围栏的小狗，大概是花园哪个缝隙没封严，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能叫没什么事情？！”戴维立刻打断谢祈，语气严肃得像在汇报最高级别的安全漏洞，“您家宅邸的防护围栏是最高标准的军用级钛合金，能量矩阵缝隙理论间距才0.3毫米！别说小狗，联盟目前最小的纳米级探测机器人都钻不进去！这件事情发生了就说明安防要么存在我们未知的物理瑕疵，要么就是被某种技术手段干扰了——这绝对是严重的安全事故！”
戴维说着就激动地点开个人终端，飞快地调出一份密密麻麻的文档，指尖在“围栏全面加固与能量场重构”那项上点得飞快：“所以我连夜列出了二十三条针对性整改方案，打算明天上午九点亲自带安保部技术组去您家做一次彻底检查，保证把所有潜在漏洞都……”
“真没什么事，戴维。”谢祈无奈地摆手，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视线瞥向墙上显示着标准星际时的全息时钟，“你的下班时间到了，联盟劳动法规定，每个人都有权享受个人时间……你该回去了。”
提到“下班”，戴维嘴角明显往下撇了撇，但他还是乖乖地走向门口。
然而，脚步刚挪到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口，戴维又猛地回头，眼神变得比刚才还要锐利：“首长！我差点忘了！您的晚膳配送到了！营养配送部说今天是原味的特制均衡营养凝胶，您上周就没按时按量吃完，这次我必须盯着您吃完再走！”
谢祈：“……”
谢祈看着戴维快步走到墙边的恒温保鲜箱前，输入密码后，取出一支密封的银色管状营养舱。
舱体旋转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顶端开口，挤出的凝胶是半透明的米白色，落在骨瓷碗里，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又混合了无机质的气息。
这味道让谢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若不是戴维在看完营养师凯米莉亚给自己的生理指标监控建议后，义正言辞把他所有的巧克力味营养膏全部翻出并没收掉，那么他宁愿天天嚼那些甜腻得发齁的膏体，也不想碰这碗堪称“液态消毒片”的正餐。
戴维将这碗“美味”放在谢祈办公桌上，自己则像一尊门神般站在桌前，眉头紧锁，视线在谢祈和那碗凝胶之间来回扫视，嘴里还在絮絮叨叨：“首长，您家里的安防系统真的不需要我联系技术部做一次全面升级吗？虽然您坚持说是误报，但万一……”
“万一什么？”
一道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戴维的忧思。
门“嗡”地一声轻响，平滑地向一侧滑开，沈洛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深棕色木质食盒，姿态闲适地倚在门框上。
“万一真有个英俊潇洒、体贴入微的‘小偷’，不图财不图权，就惦记着偷偷给日理万机的首长送点人间温暖呢？”沈洛晃了晃手中的食盒，盒盖缝隙间逸出的浓郁食物鲜香，瞬间霸道地冲散了办公室里那点可怜的消毒水味。
戴维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他几乎是以本能地一个侧步，严严实实地挡在谢祈身前：“沈总督！您又没有预约！这是严重违反安保条例的行为！”
“预约？”沈洛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绕过如临大敌的戴维，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个颇具分量的木质食盒往谢祈面前不轻不重地一放，盒底与冰冷的合金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咚”声，“预约多生分啊。我可是专门研究了首长的口味偏好，连南北洲的一场新品发布会都临时推了——那会儿原本要签三个亿星币的合作协议啊。”他语气虽是惋惜，眼神却带着邀功似的得意，直勾勾看向谢祈。
“沈总督，”谢祈终于抬眸，目光扫过沈洛那张笑得招摇的脸，“看来南北洲最近政务清闲，让你有空操心首长的膳食？”
“银河系再大，事务再忙，也不能饿着您啊。”沈洛仿佛没听出话里的揶揄，熟门熟路地打开食盒的金属扣。
三层格子如同展开了一个微缩的星际美食展：最上层是四枚玲珑剔透的翡翠虾饺，用水晶麦粉擀成的饺皮薄如蝉翼，透着浅碧色，隐约能看到里面包裹着的、粉白相间的深海磷虾肉，蒸得恰到好处的饺皮边缘还沾着几颗将落未落的晶莹水珠；中间层是盅清炖雪燕，奶白色的汤底上飘着几缕金色的虫草花，汤面只浮着层极薄、几乎看不见的油花，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精心炖煮和撇油；最下层则是一枚造型别致的甜点，做成了联盟主星的微缩模型，黑巧克力熔铸的星球外壳上，用闪亮的银色糖珠精巧地缀出星环纹路，轻轻晃动，似乎能感觉到里面的慕斯在柔软颤动。
戴维气得上前一步：“首长有联盟最顶尖的营养师团队负责健康膳食！这支营养凝胶是严格按照首长的生理指标和体质需求定制的，含有十八种种必需氨基酸和七种稀有微量元素，比您这‘来路不明’的食物安全多了！也科学多了！”
“哦哟？最顶尖？还最科学？”沈洛挑眉，伸手拿起桌上那支还剩大半的营养凝胶，指尖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嫌弃地皱成一团，“戴维助理，不是我打击你，这东西里面的活性蛋白含量，恐怕还没我家厨房里那盆合成蔬菜盆栽高。长期吃这玩意儿，容易缺锌缺铁——不信你看你们首长，”
他转向谢祈，目光落在对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甲盖都泛白了，没什么血色。”
谢祈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你！你这是毫无根据的臆测！”戴维一时语塞，脸憋得有点红，转头看向谢祈，企图寻求支持，“首长，这不符合规定！您的饮食安全是最高级别……”
谢祈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按压着太阳穴传来的阵阵酸胀感。
每次沈洛和戴维撞在一起，都像两只被侵占了领地的顶级掠食者，非要在他这方寸办公室里争出个你死我活，让他莫名有种处理星际外交纠纷般的疲惫。
“戴维，”谢祈叹了口气，“你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先回去吧。这里……不影响你休息。”
戴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谢祈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不甘地咬了咬牙，低声道：“是，首长。”
戴维狠狠瞪了沈洛一眼，这才转身，步伐沉重地往外走。但在经过沈洛时，他还是压低声音警告对方：“你别太过分，别耽误首长工作。”
沈洛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等门一合拢，沈洛脸上那副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他凑到谢祈身边，几乎是挨着对方坐下，将盛着雪燕的瓷盅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快，趁热尝尝。我特意减了盐和调料，雪燕可是用古法慢炖了三个多小时，只加了点南洲特产的槐花蜜提味，一点都不甜腻。”
谢祈冷眼看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沈洛，擅闯首长办公室，干扰联盟至高执行官正常工作，按照联盟安全条例第十七章第四条，你足以判处七天及以上的禁闭。”
“哦？”沈洛非但不怕，反而歪着头笑，“那首长打算关我多久？最好直接把我关在您家里，禁闭期间我还能兼职厨师，天天变着花样给您做饭。对了！我最近刚研究了北洲的酸菜炖星鱼，听说汤汁浓郁，特别下饭。”
“……闭嘴。”
“先吃饭，天大的事等填饱肚子再说。”沈洛不由分说地将一把温润的玉质勺子塞进谢祈手里，目光细细描摹过谢祈略显清瘦的侧脸轮廓，“啧，你最近……怎么又瘦了。”
谢祈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最终还是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一勺雪燕送入口中。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清甜和润泽恰到好处。
沈洛紧盯着他的表情，得寸进尺地又挨近了些：“怎么样？是不是比那支像化学试剂的营养膏好吃一百倍？”
谢祈细嚼慢咽，放下勺子，面无表情地评价：“……难吃。”
“口是心非。”沈洛低笑，手指在食盒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明天我给你带南北洲交界处的特色菜，保证你没吃过……”
谢祈语气坚决地打断他：“明天不准来。”
“那后天呢？”沈洛从善如流地改口，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不屈不挠的斗志，“后天我带南洲刚空运来的新鲜烤星鳗，肉质特别肥美，烤的时候刷一层野蜂蜜，再撒上一点点炒香的白芝麻……那香味，啧啧。”
“……滚出去。”
“得令！”沈洛爽快地应声起身，等他走到门口，又回头，了指食盒最下层，“记得把那个‘星球’吃了，黑巧克力壳里我混了点养胃的药材粉……知道你胃不好。”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又闭合，首长处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碗没吃完的营养凝胶和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盒对峙着。
谢祈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良久，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食盒最下层那颗精致的“联盟主星”甜点。
最终，他还是伸出手，将其拿了起来。
与此同时，已经走出首长办公区的沈洛，靠在高速悬浮梯的玻璃壁上，指尖划过个人终端，调出一个加密通讯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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