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迪克咂咂嘴，指尖捏着半管草莓味营养剂，咬开的管口还沾着粉白的膏体。他用舌尖抵着后槽牙，转出点唏嘘的意味，“天才容易遭天妒。戴维在争夺一场顶级金融机构入场券的关键时刻——您知道的，就是有能力在联盟财经圈里调动物资星舰的那种，但谁能想到……戴维很不幸地碰上一个手段下作的对手，偏偏还栽在对方手里了。”
沈洛慵懒地陷在自适应凝胶座椅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然后呢？”
“那家伙是个背景深厚资源通天，却才华平庸心胸狭隘的世家子，本事稀松得很，心眼那简直是比星舰引擎的螺丝还小。眼看拼实力赢不了戴维，就动了歪心思……他不知从哪儿挖出了戴维当年是通过‘体外胚胎全周期培养’技术而出生的秘密，直接就在星网上曝光了！”
迪克一边说，一边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光，调出了几份历史新闻截图和论坛热帖记录。
投影中浮现出当年星网论坛的页面，那些标题全部都刺眼得很——“实验室怪物潜入金融圈”、“基因异类威胁联盟伦理”的字眼裹着水军的谩骂，恶意几乎要从投影里溢出来。
刷屏痕迹一目了然，水军们重复的“非自然产物就活该被销毁”的语句宛如复制粘贴的诅咒，其中还夹着“生命纯净教派”极端信徒们的狂热言论，连带着戴维早年在学术论坛发表的论文都被挖出来，批斗得一文不值。
迪克“啧”了一声：“老大，你是没见当时的阵仗，一大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直接把‘基因罪民’的帽子往戴维头上扣死，摘都摘不掉。那时候戴维刚提交完入职申请，星网上的骂声直接冲到热搜第一，机构那边连面试结果都没敢发，生怕跟他沾上边。”
沈洛指尖顿了顿，敲扶手的节奏慢了半拍。
迪克没注意到他的走神，指尖又划了一下，画面转变成了一份加密文件，封面上印着联盟中央法庭的徽记。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被人听见似的：“最绝的是，对方仗着家族势力，绕过常规的司法程序，直接将戴维推上了象征联盟最高司法权的中央法庭审判席，以他‘存在本身即违法’为由，要求理性公正的法官们，对这个‘非自然产物’施以‘应有的裁决’……即剥夺联盟公民权，或是判处终身监禁。”
戴维调出来的投影画面定格在一张模糊的庭审记录上。
画面里，年轻的戴维独自站在被告席上，单薄的肩线几乎要被法庭宏伟的穹顶压垮，一身灰扑扑的囚服与周围肃穆的黑色法袍形成刺眼对比，连背影都透着股脆弱的僵硬。
“您说这叫什么事儿？”迪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里满是不忿，“堂堂最高法庭，愣是被搞成了针对‘基因罪民’的公开处刑现场。戴维当时连个辩护律师都找不到……毕竟谁敢跟那世家子作对啊？我看照片里他的背影，都觉得这人快被绝望压垮了。”
沈洛沉默地盯着那份庭审记录，眸色深沉，先前对戴维的那点不快，似乎在此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因为戴维站在审判席上，面对的并非法律的公正审视，而是对一个“基因罪民”的极端恶意审判。
“……但这跟谢祈选他作助理有什么关系？”
“哦，这个嘛——”迪克突然打了个响指，一个精致的全息投影装置“嗡”地展开，光芒映在他脸上，照出了兴奋的神采，“老大！我可是上刀山下火海，克服九九八十一难，硬闯了三层数据防火墙、跟档案馆的人工智能斗智斗勇了半宿，才把当年的庭审影像扒出来的——您别瞪我啊！我现在立刻马上播放，保证您看完直呼绝了！”
“算你有点用。”沈洛挑了挑眉，靠向椅背。
迪克连忙点开播放键，投影瞬间放大，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影像开始播放。
【全息影像——联盟历2590年，联盟中央法庭】
肃穆的法庭内，身披黑袍的法官们端坐高台，他们的脸隐在高背椅的阴影里，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球，透着不加掩饰的冷漠。
戴维无力地站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得像是被抽干了血液。
身上的灰色囚服松松垮垮，更显得他形销骨立。那双曾经在数据洪流中熠熠生辉的琥珀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恐惧。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连抬头看法官的勇气都像是被跟着抽干了。
戴维沉默着听控方律师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陈述着那本该不属于他的罪行：“……依据《自然生育保护法》第三条‘处置’规定，体外胚胎全周期培养技术的产物，不具备完整的联盟公民权。现依据该法案，结合被告‘试图通过违法身份混入金融核心领域’的行为，以‘危害联盟基本伦理与社会秩序罪’，请求法庭判处……”
就在首席法官举起法槌，即将落下定罪的瞬间——
“轰！”
法庭厚重的合金大门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开，刺眼的白光如潮水般涌入，驱散了庭内的阴霾，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
所有人都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强烈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站在光里，肩宽腰窄，黑色的执行官制服衬得他的身形愈发修长。
只是由于逆光而立，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道身影随后迈步而入，脚步声在死寂的法庭内回荡，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
等他走入光线充足处，容貌才在影像的画面中渐渐清晰。
是谢祈。
谢祈身着一尘不色的执行官制服，肩章上的星辰徽记流转着冷冽的光泽。
他身后跟随着多位身着银灰色制服的高级事务官，他们手中托着闪烁着蓝光的证据存储器，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强大的气场让原本肃穆的法庭更添几分压迫感
“审判中止。”谢祈淡淡地开口，“本案审理存在重大程序瑕疵。”
法官席上传来一片骚动。
首席法官刚想开口指问，谢祈已经走到了法庭中央。
全息投影恰到好处地给了谢祈一个特写——金辉透过彩绘玻璃窗，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谢祈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戴维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峻。
“根据《联盟宪章》第一章第一条的核心铁律，”谢祈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寂静的法庭中有力地回响，“生命尊严不可侵犯，公民权利平等无差。所有通过合法医疗手段诞生的生命，无论其孕育方式如何，均享有平等的联盟公民权利，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歧视。”
他微微抬手，身后的事务官立即将证据存储器接入法庭系统。
刹那间，空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通讯记录，被篡改的证据、水军雇佣合同、恶意操控舆论的指令记录等等一一呈现，刺眼的红色标注将“伪造证据”、“操纵舆论”的字样砸在所有人眼前。
他们甚至连控方律师昨天晚上跟世家子的通讯录音都列在了上面，“一定要把戴维钉死在被告席上”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而这些，”谢祈锐利的目光转向面色大变的控方代表，“证明控方涉嫌伪造证据、操纵舆论、滥用司法程序。根据《反司法舞弊特别条例》，本案应立即终止审理，相关责任人将接受督察局调查。”
影像中，戴维呆呆地仰望着谢祈，琥珀色的眼睛里晃着水光，有震惊，有茫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像迷路的星舰突然看到了指引的灯塔，连呼吸都带着重生般的喜悦。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谢祈最后转向法官席：“我以联盟最高执行官兼首长的名义，正式提出申请，要求立即撤销对戴维先生的所有指控，并启动名誉恢复程序，清除星网上所有恶意言论。”
首席法官与其他法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眼空中铁证如山的数据流，最终缓缓点头，举起法槌敲了下去：“基于谢执行官提供的证据，本庭宣布，戴维先生无罪释放，本案终止审理。”
到了这里，投影就渐渐暗了下去，房间里恢复了先前的亮度。
“……”
沈洛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全息影像中戴维的脸上，眉头微皱。
他反复回放着戴维看向谢祈的那个眼神，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哇哦！”迪克的惊叹声适时响起，他搓着手，满脸激动，“首长这出场也太帅了吧？简直是妥妥的星际英雄电影里的名场面！那光影，那气场，主角都没他这么带感！”
沈洛这下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你也觉得首长他很帅？”
“那当然！”迪克点头如捣蒜，“整个联盟谁不觉得首长帅啊？上次联盟中央学院的学生还偷偷搞了个‘联盟最有魅力官员’投票，首长那可是断层第一！”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沈洛慢悠悠地开口，“你们首长大人，迟早是要被我拿下的。不过你这视频找得不错，没白养你。”
“嘿嘿，应该的应该的……”迪克笑着笑着，突然往后缩了缩，眼神飘向门口，“那个啥……老大其实我刚才跟您吹了点牛，我没跟档案馆人工智能斗智斗勇……我、我是用了您的最高权限查的档案，系统一路绿灯，连验证都没要，不得不说真是嘎嘎顺利……咳咳，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档案馆的人工智障还没给我道歉呢，我得去跟它理论理论！老大拜拜！”
迪克说完，手忙脚乱地收光脑，画面踉跄了一下还不忘回头冲沈洛摆手，转眼就没了踪影。
沈洛：“……”
等通讯挂断电话，沈洛重新调出全息影像，将画面定格在谢祈逆光走进法庭的那一刻。
他凝视着谢祈那张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投影中谢祈的轮廓。
光影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温温的，却又空落落的，什么都抓不住。
“你明明就是心软啊……”沈洛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身为统领联盟的绝对领袖，居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带人直接闯法庭，跟整个司法系统对着干。
他想起今早谢祈离开时冷淡的背影，又想起影像中谢祈看向戴维时那一瞬间的温柔，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沈洛在凝胶座椅上呆坐了片刻，忽然用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再次接通了与迪克的加密通讯。
“迪克？”
通讯那头立即传来迪克元气十足的回应，背景里还夹杂着嚼营养剂的脆响：“在呢老大！您是不是想通了，要给我加零食配额啊？我跟您说，上次我尝过一种巧克力味的，超级好吃，就是有点贵……”
“别扯没用的。”沈洛打断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投影里谢祈的脸上，“你还记得之前那位接待员……爱琳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