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踏出餐厅时,暮色已如浓稠的墨汁般晕染开南北洲的天幕,城市的霓虹与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织成一张流光溢彩的巨网。
但他甚至来不及等侍者把烤星鳗送来,就径直坐上悬浮车,报出私人住所总督府的地址。
悬浮车在夜色中疾驰,穿过繁华的商业区,掠过安静的住宅区,最终停靠在一栋隐蔽在绿荫中的别墅前。
别墅墙面上爬满的夜光藤萝正缓缓吞吐着淡绿色的微光,花园深处更是藏着惊喜,星尘玫瑰正借着夜色毫无保留地盛放,花瓣上的银辉随晚风轻颤。
沈洛匆匆穿过花园,进屋后也顾不上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霓虹与穿梭星舰尾焰投下的变幻光影,径直走向书桌。
他伸出右手,用掌心紧紧贴在书桌后方的墙壁上,合金墙面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纹,沿着墙面的缝隙缓缓蔓延。
视网膜扫描、指纹识别、声纹验证……三道生物识别程序依次通过,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书桌旁的墙壁缓缓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约有巴掌大小的钛钨合金匣子。
匣体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沈洛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取出,放在书桌上。
他的指尖在匣盖上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随后轻轻按下匣侧的开关。匣盖缓缓弹开,内部是柔软的抗冲击材料,正中央静静躺着一枚物件。
正是那条水滴状的深蓝色晶体项链。
沈洛将它轻轻取出,放在掌心上观察。晶体在窗外流转的光线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斑,映在他凝重的眼眸中。
他几乎能肯定,这里面封存着至关重要的信息,或许是关于他丢失的童年记忆,或许是关于那场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南北战争,也或许是关于……谢祈始终不肯言明的“苦衷”。
但密匙究竟是什么?
他并不知道。
这枚晶体如同一个缄默的宇宙,将所有秘密牢牢锁在核心,誓死守护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沈洛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晶体表面,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将其重新收起,妥善放入贴身口袋。
随即,他就抬手摁响了与秦跃的直连通讯。
秦跃接得很快。全息投影的蓝光立即在房间内亮起,他的身影随后出现在沈洛眼前:“老大?你见完韩振岩了?那老狐狸没给你下套吧?”
“套是下了,没中。”沈洛单刀直入,没有多余的寒暄,“韩振岩那边,除了打太极,还有没有其他更异常的举动?能源局那帮人今天还有没有来找麻烦?”
秦跃点燃了一支电子烟,缓缓吐出一口模拟烟气:“别提了,那帮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今天又去能源站晃悠了一圈,手里还拿着个扫描仪,不知道在找什么。我实在懒得跟他们周旋,就直接堵着韩振岩的助理问了。你猜怎么着?那小子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是韩振岩让找的,要找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沈洛的眉头拧紧,“你再说一遍?他找什么?”
“就是一个很精致的打火机,看着像地球时代的古董款,外壳好像是用陨铁做的。”秦跃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措辞,手指在半空比划着打火机的形状,“韩振岩的助理还说,那打火机里装着一种很特殊的能量源,点燃后火焰是蓝色的,而且烧起来没有烟味!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个打火机而已,值得内务安全局的人兴师动众地到处找?甚至还惊动了巡逻舰,说是‘维护联盟安全’,简直是小题大做嘛。”
“蓝色火焰……”
沈洛低声重复着,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内务安全局是闲得发慌了吗?”沈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骂一声,“韩振岩找一个打火机做什么?还打着维护联盟安全的旗号?他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南北洲?来我们这地盘上逛这么一圈,他到底想查什么?”
“老大,你还没明白吗?”秦跃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刻意加重了“福利院”三个字的读音,“他们去福利院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上回在联盟核心议会上的发言太……太炸裂了!你把二十多年前那桩几乎被联盟遗忘的丑闻重新翻出来鞭尸,这不相当于直接打了某些高层的脸面?我猜他们现在跑来南北洲,明着是视察民生,暗地里不就是想看看你沈洛手里握着多少能让他们睡不着觉的证据?不然凭什么你发言敢这么大胆?”
并没有查出什么证据的沈洛心里猛地一沉:“他们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能发现什么!”秦跃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烟雾随之晃动,“该清理的、该伪装的,早就天衣无缝了。再说,现在南北洲是咱们的地盘,还有老大你这总督罩着,他们就算想深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去你的,”沈洛笑骂了一句,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跟迪克那小子学得油嘴滑舌……在外别瞎叫老大。行了,没事我先挂了,我定的那家烤星鳗再不去取就该凉了,首长还等着吃呢。”
秦跃在那边惊讶地提高了音量:“什么?!你这就要回中央洲啊?这边韩振岩还没走呢!万一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
沈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微皱的制服外套,语气理所当然:“回啊。家在中央洲,谢祈也在那边,不回去干嘛?韩振岩要是真敢搞事,你还镇不住场子?”
“哦……”听到谢祈,秦跃拉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眼神里满是“我懂”的意味,“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谢祈首长啊。对了老大……说起来,首长他……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用得着你说?”沈洛打断他,语气有些不自然。
“啧,能不能听我说完!”秦跃翻了个白眼,“再这样我真摆挑子罢工了,我去中央洲街头乞讨都比在你这当官压力小!我是说,首长他现在强力推行的那部法案……我知道下面有很多官员说他手段强硬,不近人情,但你知道的,这些年因为你,我跟他打过不少交道,我想……或许有首长他自己的苦衷和考量,你别总是跟他闹别扭。”
沈洛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我知道。”
秦跃追问:“那你……什么时候跟首长好好谈谈?你跟他见面像是要把对方干下台似的,我看着都累。”
“先这样,有情况立刻汇报。”沈洛再次打断了他,摆了摆手,“我该去取烤星鳗了,挂了。”
通讯切断,房间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星舰掠过窗外的微弱轰鸣,以及远处城市传来的隐约喧嚣。
沈洛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握紧了那枚冰冷的深蓝色晶体,指腹反复摩挲着晶体表面的纹路。
我知道的。
我知道他有苦衷。
我甚至相信他有很多苦衷。
但是谢祈,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那苦衷究竟是什么?
你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把我挡在身后,却忘了我也想、我也能够,和你一起面对。
我不是十六岁了,我能独当一面。
……
沈洛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这枚晶体,韩振岩寻找的蓝色火焰打火机,还有谢祈讳莫如深的态度……这一切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一条贯穿始终的线?
它们像一个个散落的拼图,沈洛明明知道彼此有关联,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沈洛深吸一口气,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不管怎样,他都要先回中央洲,回到谢祈身边。
那里有他必须面对的过去,有他想要守护的真理,还有那个让他心烦意乱、却又始终无法真正割舍的身影。
于是,在星舰给他带来的轻微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沈洛便已踏入了谢宅那熟悉而静谧的空间。
玄关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无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勾勒出他风尘仆仆的身影。沈洛的制服外套上还沾着南北洲的夜露,头发也有些凌乱,但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恒温保鲜食盒,里面是他特意绕路去取的烤星鳗,食盒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温暖而踏实。
还热乎着。他满意地摸了摸。
沈洛顾不上先放下行李,也没像往常一样先跟正在角落待机充电的小洛斗几句嘴,便端着烤星鳗鱼,献宝似的快步上了楼,目标明确地走向谢祈的书房兼办公区。
“谢祈?”沈洛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轻轻推开房门,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智能系统维持着适宜的光线和温度。
书房里头,巨大的环形全息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二十三标准时四十七标准分。
而谢祈常用的那把黑色皮质办公椅微微向后靠着,椅背上搭着一件深色的常服外套,袖口别着一枚银质袖扣。桌上摊着一份编辑完的能源法案文档,旁边还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杯壁上还留着浅浅的茶渍。
沈洛站在门口愣了几秒,心里那点期待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他轻轻关上书房门,转身又走向隔壁的卧室。
卧室的窗帘半拉着,床铺很整洁。
沈洛不死心,他又接连去了训练室和观景台,训练室里的模拟训练舱还处于休眠状态,地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观景台的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外面是中央洲璀璨的夜景,悬浮车在高空航道上划出彩色的光轨,星舰的尾焰如同流星般掠过夜空,沈洛却看得格外心烦。
整个宅邸安静得有些过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风吹动窗帘的轻微声响,以及他自己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沈洛走到二楼走廊尽头,靠着冰凉的栏杆往下看,一楼客厅的水晶吊灯还亮着,光影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却没有半个人影。
谢祈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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