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愣了一下，心里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丝失落。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尽头，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中央洲夜景——悬浮车在空中来来往往，楼宇间的全息广告闪烁不停，远处的星际港口还亮着导航灯……可这一切的热闹繁华似乎都与他无关。
所有的光与热，在此刻只会把他的身影映得更加孤独。
明明双脚已经踩在熟悉的地板上了，怎么感觉心脏还是飘在空落落的外太空里呢？
“这都晚上了……谢祈还不回来吗？”
沈洛忍不住低声嘀咕，心底那点想给谢祈“献宝”的热情，最后慢慢地泄了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深蓝色晶体，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连带着手里的烤星鳗，似乎也一起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沈洛掏出个人终端，琢磨着给谢祈发一条通讯，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足足半分钟，他又慢慢收了回来。
沈洛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该发什么呢？他茫然地想。
问谢祈“怎么还不回家”吗？会不会太刻意了？
那说“我在家里等你”？这也太直白了。
沈洛晃了晃脑袋。
倘若我勇敢地把心底的期待摊在明面上……
那万一得不到谢祈的任何回应，这多难堪啊。
……
就在这时，沈洛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通讯请求提示音，打破了宅邸的寂静。
沈洛立即点开通讯，见到屏幕上闪烁着“迪克”的名字时，他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沈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有些不耐烦地接通了通讯。
“迪克！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全息投影里挤过来两张脸——除了咋咋呼呼的迪克，居然还有一脸笑眯眯的杰尼。
迪克穿着一件印满星际涂鸦的外套，脑门上卡着一幅墨镜，不知道刚从哪个星际酒吧里出来。
杰尼靠在迪克身后，一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一手还把玩着一个微型黑客工具，脸上挂着惯有的痞笑，头发依旧是那副随性的蓬松模样，嘴角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电子烟。
“老大！”
杰尼刚想对着镜头来个标志性的飞吻，就被激动得唾沫星子几乎要透过全息投影喷出来的迪克一把挤开，他差点摔倒在身后的控制台旁。
迪克激动得脸颊通红，双手在半空胡乱比划着，声音高亢得几乎能掀翻屋顶：“老大！你让我查的事情我终于查明白啦！可算没白费我这几天熬的夜！”
沈洛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搞得一愣，下意识反问：“……我让你查什么了？”
连日来的奔波和刚才的失落，让他的记忆短暂地卡壳了一下，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给迪克派过任务。
“老大！你有没有搞错啊？！”迪克瞬间炸毛，脸气得通红，难以置信地指着沈洛，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控诉，“……你不能学星网小说站里那些脑子空空的霸总啊！动不动就让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小弟去干些偷鸡摸……啊不是，是执行一些机密任务！结果转头自己派的什么任务都忘了！老大！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令人发指！我要去中央那里告你虐待下属！”
“咳咳咳……”沈洛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迅速在脑中检索最近的指令。
过了几秒，他好像真的终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闪，故意板起脸：“我最近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忘了也正常……而且，迪克，你该不会又滥用我的权限去访问联盟的机密数据库了吧？上次你偷偷查戴维的档案，我差点被联盟安全防卫系统盯上，你忘了？”
迪克闻言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了一瞬，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但他立刻又挺起胸膛，脸上写满了“快夸我”，赶紧邀功：“怎么可能！老大你看扁人！这次的目标，不就是星核科技那个鼻孔朝天的林董嘛！这种级别的人物档案，哪里需要动用老大你的权限，杰尼出马就搞定啦！啧啧，他三分钟就黑进星核科技的内部系统，比联盟安全局的黑客还厉害！”
旁边的杰尼适时地捋了捋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耶”的手势：“简直是小菜一碟。那星核科技的系统跟纸糊的似的，我还顺便帮他清理了几个病毒，算是日行一善了。”
被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地提醒，沈洛总算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这件事来。
之前因为谢祈在星核科技那里吃了亏，他确实气不过，就吩咐迪克去给林坤找点不痛快。
沈洛挑了挑眉，原本烦躁的心情因为这两个活宝的打闹好了一些。
“哦，是林坤那家伙啊……你们都查到了什么？”他靠在书桌旁，身体微微放松，“有什么意外发现吗？“
“有的老大！大大的有！”迪克立刻又兴奋起来，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出一个复杂且走势凄惨的股市图表，投影到共享画面，“杰尼不仅潜入了星核科技的后台，还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林坤那老小子，私下里竟然利用公司的生产线和技术，偷偷给中央洲几个顶级会员制的酒吧，供应一种最新型的、可以像尘埃一样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型私密摄像头！这简直就是科技界的耻辱啊！”
沈洛低头仔细看着那张一路跳水的股市图表，指尖在上面虚点了几下。
“哟呵，可以啊杰尼，”他忍不住赞许道，“啧啧，这跌幅……看来市场反应很剧烈嘛。消息放出去后，星核科技的市值蒸发了不少吧？”
“那当然！莫崖写报道的本事摆在那呢！”迪克与有荣焉地昂起头，义愤填膺地说，“而且谁让林坤身为一个科技巨头，居然敢干这种肮脏龌龊、侵犯**的勾当！活该他股价崩盘！我们现在手里握着的这些黑料，足够让他在监狱里蹲到星际尘埃把他埋了！”
沈洛满意地点点头：“这事办得漂亮，记一功。”
杰尼故作谦逊地拱了拱手，但眼里的得意藏都不藏：“老大过奖了，我也只是听从您的命令行事。您不是吩咐过了吗，让我们几个把林坤这家伙的底裤……啊不是，是家底，都翻个底朝天吗？我们出马，那可是连他最喜欢穿什么颜色、什么品牌的……嗯，都罗列出来了哦。”
“？”沈洛被这过于“详尽”的汇报呛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表情，“我什么时候下过这种变态……这种细节化的指令了！”
旁边的迪克振振有词地补刀：“老大！你的命令翻译过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要打击敌人，就要从□□到精神进行全面摧毁！了解他的个人癖好，也是战略分析的重要一环！”
沈洛无语地扶额，决定跳过这个危险的话题：“……行了行了，说正事。你们记得把莫崖的那份报道给我看看，除了这些，你们还有其他发现吗？尤其是关于……首长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去见林坤？”
“哦，这个呀……”迪克揉了揉鼻子，兴奋劲稍微收敛了些，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们深入查了一下，线索指向了首长即将强力推行的那个《人工智能全面替代法案》。您想啊，这么大规模的法案实施，总得找一个技术实力雄厚、看起来靠谱一点的科技公司合作吧？林坤那家伙就是嗅到了这个机会，主动找上首长的。”
杰尼适时接过话头，两手一摊，做了个夸张的翻白眼动作：“谁知这家伙演技一流，不仅表示愿意全力配合法案实施，还给出了一个几乎是赔本赚吆喝的底价，人装得跟个心系联盟未来的大善人似的。”
“结果呢？他纯属就是个包装精美的骗子！提供的技术方案不但达不到要求，还漏洞百出。首长看过实际演示后发现不行，当场就想终止合作离开。可林坤那混蛋，居然还敢在茶水里下药，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拖延甚至控制首长！得亏那天池声统帅不放心，压根没走远，一直在外面等着，察觉不对立刻冲了进去，不然……”
听杰尼提及池声，沈洛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压下这丝不快，脑海中浮现出谢祈那次脸色苍白地被送回来的模样，对林坤的怒火和恨意再次涌了上来。
“我明白了，”沈洛点了点头，随后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权衡着什么，然后做出了决定，“……这样，迪克，杰尼，你们去联系‘启明星辰’，就是我名下的那个科技公司，你们动用公司最高级别的资源，准备一份无可挑剔的合作方案。再找个合适的时间，以第三方公司的名义约见首长。迪克你就别亲自露面了，你这张脸在中央洲的圈子里太显眼，一去估计就被认出来是我们的人……杰尼，你带核心团队去，伪装成科技公司的代表。”
杰尼有些愕然地眨了眨眼：“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协助首长推动那个法案吗？您之前不是一直明确反对这个法案，认为它过于激进，甚至……”
“是啊，我依然保持反对。”沈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我只是让你们去打个配合，装装样子。目的是让首长看到我们的方案远比别人的靠谱，让他觉得有更好的选择，省得他病急乱投医，又去找些不三不四的科技公司合作……再次上当受骗。”
“噢……”杰尼和迪克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老大这别扭的关心方式。
“对了，”沈洛补充道，“谈判的时候，跟我远程接个线，我要旁听。还有，你们记得稍微隐瞒一下真实背景，别一上来就傻乎乎地自报家门说是来自南北洲的公司。虽然未必瞒得住谢祈，但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明白！”迪克和杰尼齐声应道。
“行了，就这样，干活去吧……”沈洛摆摆手，准备结束通讯，目光不经意间又扫过桌上那个已经彻底凉透、油脂微微凝固的烤星鳗食盒，心头莫名一阵烦躁。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们，“……等一下！”
迪克刚要挂掉通讯，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老大？还有什么指示？”
沈洛盯着那盒烤星鳗，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几个星核科技那种……能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型摄像头？”
“呜呼——！”杰尼立刻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脸上写满了八卦和好奇，“老大你这是要干嘛？准备用在什么‘特殊’的场合吗？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种癖好？”
沈洛抬起眼，目光透过全息投影，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的人。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安、在、你、们、首、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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