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询这般话说完后,引得其他三人齐齐沉默。
片刻后,还是云英先开了口,点评了句:“人虽然长的白净,但是言论不知所谓。”
云子舟跟在后面接了句,小声道:“这位哥哥既然有如此之才,为什么要留在义兄身边当护卫?可以去考科举啊。”
然后温如吟看着萧询黑透的脸色,一边开解道竖子之言百无禁忌,一边大声狂笑,声音简直要冲破云霄。
萧询愤然离去,只道南国乌鸦一般黑是也。
时间过得飞快,皇城祭祀顺利举行。先前硫磺案终结后,原定数量的硫磺终于在限期之前运送入内廷,制作祭祀用的烟火。
每逢此日,皇城街上与野郊很是热闹。尤其是郊外,男男女女相约同行,共赏草长莺飞,河清花景,然后晚上一起共赏烟火。
不过温如吟是没心情踏春了。幼帝与太后要出宫去皇陵祭祀先祖,御驾浩浩荡荡,阵仗颇大,他身为奉御司指挥使,要随行护卫,又要与礼部尚书一起负责仪仗安置,忙前忙后,一天下来脚不沾地,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等结束这一切,距离这一天过去,还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年年如此,连时间都分毫不差。
祭祀日无宵禁,街道上还有人在闲逛。温如吟穿过人流,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与脸上因面具留下的红印子。
路过一个摊位,摊主在吆喝:“甜梅子,甜梅子!”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再回府时,温如吟手里抱了两包甜梅子。叶行与他忙完祭祀一事后跑没了影,杨明昌一大早就跟梁家小姐出府踏春,府中没了烦他的人,简直是妙哉妙哉。
温如吟大手一挥,喊来下人置办酒菜。
下人向他禀报,说禹副使还在府中,是否要邀请。
温如吟一拍脑袋:“倒是把他给忘了。叫来叫来。”
盼雪居后面引了一道泉水。水流潺潺,一道道可口小菜顺水而流。萧询应邀前来时,正看到温如吟在小酌,旁边还放了一个小火炉。
他道:“身体还未大好,指挥使就想着喝酒,是否太过无拘了。”
温如吟道:“觉得身子冷,喝口酒暖暖。快坐!”
萧询缓步坐到他身侧,刻意地保持了点距离。
“这我喝着不错,你要不要来点?”温如吟将酒杯递给他。
“我不擅长此。”萧询义正言辞地婉拒。
“哎呀,这算不上酒,是云英她们带给我的果酿。”
萧询半信半疑,还是没有接手。
温如吟见他执意不喝,也不强求,只是道:“你这人,不喝酒不赌钱,又无风月爱好,日子应该很无趣吧?”
“人生之乐不在这些。”萧询正色道,“我乃世家之子,从小要修习六艺,长大了还要跟随父亲处理鹤冰台事务,每天都很忙碌。”
温如吟闻言,赶忙为他夹了一道菜,态度恭敬:“禹副使请用。”
萧询斜睨一眼,吃了菜,轻哼道:“有什么好阴阳怪气的。”
温如吟道:“这算什么阴阳怪气,我是真的羡慕你,从小都能学那么多东西。”
萧询望着如流水般的菜式,看来看去最后盯了盘肉道:“学的多,也累得多。记得旁人下学都能放纸鸢斗蛐蛐,我却要对着琴谱和棋谱苦坐,手上磨出茧子还要练习拉弓。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自己告诉自己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学这些是为了以后。”
温如吟将肉端出来放在他面前,道:“以后,现在不就是以后。要不你现在弹一曲听听?”
萧询纹丝不动:“高山流水需有知音相喝,我不会弹的。”
温如吟长长地切了一声。
二人谁也没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吃菜。
直到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突然炸开了一束绚烂的烟火。
温如吟眼睛被映亮,神色欣喜道:“开始了。”
萧询也抬起了头。
祭祀的烟火是南国独有的,情报中曾提及此燃放时规模盛大,花样多变,亮若白日。
他从前不在意,现在亲眼所见,方觉得那些寡淡的文字像鱼一般动起来了,与漫天繁华交相呼应。
确实很美。
他忽然问:“后天若是发月俸了,我可不可以休假半天?”
温如吟怔愣住,随后不在意道:“好啊。”
焰火转瞬即逝,萧询凝望了会,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想讨些水来喝,却被温如吟告知此刻府中下人都聚在一处看烟火,想必是无人理会。
没有水,只有果酿。
萧询犹豫再三,问:“这确实不是酒吗?”
“当然不是。”温如吟信誓旦旦,心道骗骗你又如何。
萧询这才接过来,一饮而尽。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甜。”
温如吟微微眯眼,见萧询有些泛红的双颊,嘿嘿笑了两声:“甜就对了。”
一柱香后。
“喂,萧询,你别在这睡啊!”
温如吟望着地上闭着眼晕乎乎的人,懵然道:“你这算什么,一杯倒吗?”
果酿都能醉,早知道不骗他喝了。
已过了子时,烟火早就结束了,天空黑漆漆的,冷风灌进廊下,吹的人心里发冷。
萧询醉得浑然不觉,直直躺在火炉边。温如吟作势要扶起,却发现此人死沉无比,着实要废一番力气。
折腾到最后好不容易把人扶进屋,扶到床边,温如吟已然腰背酸痛,被萧询带着一起摔倒床上。
“……我造孽。”温如吟闭着眼喘气,“我认了。”
他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只手掌蓦然按住,动弹不得。
萧询忽然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似是在梦游:“温如吟,你个登徒子。”
温如吟张大眼睛,心道现在谁才是登徒子。
萧询与他贴近,神态似乎带了些扭捏,吐出的气息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你不认账,你叫我摸你,摸胸,还摸……”
还摸什么。
还摸什么!
温如吟一惊,突然想起在盛州那晚过后,萧询整日里都暴躁的模样,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他当时以为萧询生气的点在于他死了也要拉人家垫背,如今仔细回想。
好像另有隐情。
温如吟思绪一下混乱起来,试着问:“我摸你什么?”
萧询却突然安静,眼睛眨了眨,又睡过去了。
……
温如吟服气,从床上起身。
结果刚走两步,他听到萧询在嘀咕什么,于是转身又回到床边,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嗯,”萧询低声喃喃,“鹤冰台绝密情报,不可外传,违者死。”
……服了。
温如吟按压着给他两拳的冲动,拢了拢衣袖,快步离开了室内。
月色朦胧,一人影迅速从屋檐上落下,跪在地上。
“何事?”
“指挥使,宫内急报。”锦衣卫低声道,“陛下不见了。”
“怎么回事,圣驾回宫的时候人明明都还在。”温如吟蓦然一惊,语气紧张起来,“怎么会不见?”
“属下不知,只听宫人说回宫时轿子里坐的不是陛下,而是一个被绑的小太监。现在城外禁卫军已经出动,在皇城内外搜寻了。”
温如吟目光一凛:“传令下去,急召所有锦衣卫,携鹰带犬,在皇城内及祭祀陵墓处搜寻!务必寻找到陛下。若遇贼人,格杀勿论!”
“遵命!”
皇陵外草木茂盛,在这深夜中显得分外幽静。小皇帝赵先叙穿着厚重的冕服,磕磕绊绊,终于来到了一处陵墓前。
墓前摆放着许多祀品,香火繁茂,碑上铭文密密麻麻记载着生平事迹。
赵先叙揉了揉眼睛,跪坐下来,小声地唤了声:“父皇。”
此处是先帝陵寝。
四周空空荡荡,偶尔会有野猫嚎叫,赵先叙摘下华贵的冕冠,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父皇,呜呜呜——儿臣好想你……”
“帝师太严苛了,总是要责罚儿臣,母后也不护着,儿臣抄书抄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每天都很困……呜呜呜。”
赵先叙哭诉着自己受的苦与委屈,对着已经不在世的父皇。
或许在那些看尽勾心斗角的官员看来,皇帝为了学业而偷跑哭泣,是十分儿戏十分不得体的,甚至是一种软弱无能的表现,要记在史书中被当做反面例子。
可对于当下的赵先叙而言,他先是一个父亲早逝母亲生疏害怕老师的孩子,然后才是南国皇帝,百姓之主。
他内心彷徨失措,自然也哭得伤心,把礼仪宫人教授的东西全都忘记了。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陛下,是您吗?”
赵先叙吓了一跳,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回头看是谁来了。
温如吟长舒一口气,示意暗处一堆锦衣卫退下,然后卸下佩刀交给叶行,走到小皇帝身边。
赵先叙露出紧张兮兮的表情,问道:“你是谁?”
“陛下不认得臣,臣却认得您。臣是奉御司指挥使温如吟。”温如吟俯身擦去他的眼泪,温声道,“当时先帝召臣入宫,在太清池边,太后娘娘陪在一旁,带着您一起学走路,臣还抱过您。”
听着是奉御司指挥使,赵先叙明显放松下来,点点头道:“朕知道你,你是指挥使,朝廷的锦衣卫都归你管。”
温如吟笑意浅浅:“陛下记性真好。”
听到夸奖,赵先叙明显高兴起来,道:“朕还知道那些文官武将怎么说的你,他们都说你很冷血,想抓谁就抓谁,叫朕不要亲近你。”
温如吟:……其实可以不用说这些的,陛下。
猜猜温如吟到底摸了萧询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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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幼年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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