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晨风裹着碎雪，落在云漠关的城楼上，瞬间融成细水。
沈绪之刚查完俘虏营，肩头已沾了层薄霜，转身便见裴知衍捧着一卷账簿从粮草营走出，指尖在纸页上勾划着，眉头微蹙 —— 连鬓角落了雪粒都没察觉。
“何事烦忧？” 沈绪之上前，自然地抬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雪，目光才扫过账簿上的 “损耗” 二字，“粮草不足？”
裴知衍愣了愣，指尖的笔顿了半瞬，才摇头将账簿递给他：“粮草尚可支撑一月，但昨日清点北境俘虏时，发现有十三个俘虏身份特殊 —— 他们腰间都系着同一块玄铁令牌，刻着‘江’字暗纹，与江不允私卫的令牌制式相同。”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账簿的空白处，语气沉了些，“我刚审了其中一个，他招认这些人是江不允安插在北境军里的眼线，还说江不允在漠北有个秘密据点，藏着不少兵器，由他的表兄秦山看管，准备配合北境再次进攻。”
沈绪之接过账簿，指腹摩挲着 “秦山” 二字，眼底冷光乍现：“江不允倒台了，还想着搅乱边境。这个秦山，你可知其底细？”
“御史台有过记载。” 裴知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秦山的画像，旁注着生平，递过去时特意把纸角捋平，“秦山曾在兵部任职，十年前因贪腐被罢官，后投靠江不允，一直在漠北活动，据说手下有三百多私兵，熟悉漠北的地形。”
两人正说着，帐外传来亲兵的脚步声：“将军！裴御史！京中派来的信使到了，说有要事禀报！”
沈绪之与裴知衍对视一眼，快步走向中军帐。
信使递上明黄封皮的文书，沈绪之展开时，指腹不慎蹭到墨痕，裴知衍见状，从怀中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低声道：“小心蹭脏手。” 沈绪之接过擦了擦，指尖碰到帕子上绣的暗纹 —— 是株寒梅，倒像裴知衍的性子。
“主上有旨，天牢近日异动，江不允的党羽试图劫狱，虽已被镇压，但江不允在牢中传递出消息，似与漠北的旧部有关联。” 信使的声音落定，沈绪之将文书递给裴知衍，沉声道：“看来江不允的后手，比我们想的更多。秦山的据点必须尽快端掉，否则等他与北境部落汇合，又是一场硬仗。”
“我意兵分两路。” 裴知衍接过文书，目光落在漠北舆图上，指尖点在黑石城的位置，“你带三千禁军去端据点，那里易守难攻，需强攻；我带两百锐士去联络漠北卫所，顺便侦查北境王的动向，若能离间部落，便能拖延时间。”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到沈绪之手里，“俘虏说秦山的私兵惯用毒箭，这是太医配的解毒丸，你带在身上，每日晨食后服一粒，以防万一。”
沈绪之捏着瓷瓶，瓶身还带着裴知衍体温，他点头：“多谢。漠北卫所指挥使李崇是江不允旧部，你去时务必小心，若他不肯配合，便出示主上旨意。”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那两百锐士太少，我再拨一百禁军给你，多个人手多份保障。”
裴知衍本想推辞，见沈绪之眼神坚定，便应了：“好。”
他转身对守在帐外的亲兵低声吩咐备御寒汤药，特意强调要用文火慢熬，多加些驱寒的姜片。
待他裹着一身寒气返回营帐时，见沈绪之正俯身专注地看着摊开的舆图，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暖黄的光晕，几缕碎发顺着眉骨垂落，将那双锐利的凤眸半掩。
他不自觉放轻脚步，指尖微颤着替沈绪之将碎发别到耳后，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对方微凉的耳垂，“明日出发前，我让军医把汤药温好送过去，漠北夜里冷，喝了能暖些。” 说罢，又下意识紧了紧对方披风的系带。
沈绪之动作一顿，耳尖微热，只道：“你也多带些衣物，联络卫所路途远，别冻着。”
裴知衍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温声道：“好。”
次日清晨，风雪渐停。
沈绪之带着三千禁军出发时，裴知衍站在城楼上，手里攥着件备用的玄色披风 —— 是沈绪之去年在北境穿的那件，防风性好。他本想递过去，却见沈绪之已翻身上马，只能在城楼上高声喊：“沈将军！若遇风雪，便找背风处扎营，别硬赶！”
沈绪之勒住马，回头望了眼城楼，见裴知衍披着月白披风站在雪地里，像株立在寒天里的梅，便扬声道：“知道了！你也保重！” 说完一扬缰绳，队伍渐渐消失在风沙里。裴知衍站在城楼上，直到看不见队伍的影子，才将那件玄色披风叠好，揣进怀里 —— 等他回来，正好能穿。
沈绪之的队伍走了两日，抵达漠北峡谷西侧。
他按计划分兵，自己带着一千人寻到西侧山壁的栈道，刚踏上栈道，身后的士兵忽然惊呼：“将军！您的护腕松了！” 沈绪之低头一看，果然是昨夜整理装备时没系紧，刚要抬手系，却见风裹着雪吹过来，指尖冻得发僵。
正僵持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他以为是敌兵，拔刀便要迎，却见裴知衍带着漠北卫所的士兵赶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你怎么来了？” 沈绪之收了刀，有些惊讶。
“李崇已同意配合，我便先过来看看。” 裴知衍跳下马，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笼热包子和一壶热茶，“知道你们赶路没吃好，先垫垫。” 他见沈绪之的护腕松着，便拉过他的手，替他重新系紧，指尖碰到沈绪之冻得冰凉的手，忍不住皱眉：“怎么不戴手套？” 说着从袖中摸出双羊毛手套，强行套在他手上，“漠北的风刮手，别冻裂了。”
沈绪之戴着温热的手套，心里也暖了些。
两人简单吃了些，便分头行动 —— 沈绪之攻黑石城，裴知衍去稳住漠北卫所的兵力。
待沈绪之擒了秦山，从城主府出来时，正撞见裴知衍赶来。
裴知衍第一句话便是 “你没事吧？”，目光扫过他的铠甲，见没有血迹，才松了口气。
沈绪之递过秦山写的密信，裴知衍接过时，顺手替他拂掉肩上沾的尘土：“还好赶上了，不然北境王与部落汇合，就麻烦了。”
“我们分兵三路。” 沈绪之指着舆图，“我去会盟台设伏，你去离间部落首领。”
裴知衍点头，从袖中取出张纸条，还递上包用油纸包好的干果：“这是部落首领的喜好，你带着干果，路上饿了吃 —— 会盟台的草甸子夜里冷，我让士兵给你多带床毛毯。”
沈绪之接过纸条和干果，指尖碰到裴知衍的手，两人都顿了顿。他看着裴知衍，轻声道：“你也多保重，若遇危险，别硬拼。”
裴知衍笑了笑，眼底映着漠北的晨光：“放心，我等着你回来，一起回京城。”
两拨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风沙吹起他们的披风，玄色与月白的身影在草原上渐行渐远。
沈绪之摸出怀里的干果，咬了一颗，甜意漫在舌尖 —— 裴知衍总是这样，连细微处都替他想到。
而天牢里，江不允还在摩挲着铜哨，做着反攻的美梦。
他不知道，沈绪之与裴知衍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将他的最后一丝势力，彻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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